《过沙洲》wynion

2、序 源水

　　“梅雨。别急。”
　　在循环播放的广播声中，陆银莲按住梅雨的肩膀。女孩绷紧了身体，像一只张满的弓。
　　正在这时，裤兜里的电话铃声响起。陆银莲按下了接通键，随手摁下了扬声。
　　“喂？陆银莲，我是值班室张响。”
　　“嗯，张医生。”
　　“哎，长话短说，库房药物失窃了，阿片类，卖的多的那些都没了...”
　　陆银莲和梅雨对视了一眼，后者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点了点头。
　　“...仓库箱子凹进去一大截。值班的朋友跟我说完之后我报了案，现在只能麻烦先配合调查了。”
　　“好，我知道了。”陆银莲叹了口气按下挂断，转头复杂的看向梅雨，“接下来没准比夜班还辛苦了。”

　　“说实话，我觉得现在报警估计也晚了。”梅雨在路上煞有介事的嘀咕，“比如说，能运走药物那么多的人肯定开的车，现在已经不在医院了。”
　　她拿手比划了一下。
　　“阿片，应该是药物成瘾吧？”
　　眼前浮现出一团一团拳头大小的红色，像是扎根在血液里绽放出的鲜红花儿，根须拨弄着着人心中最单纯的欲望。

　　陆银莲点了点头，“不过药物成瘾还不至于行窃。一般药物上瘾的患者会伪造处方，去医院开药。”
　　“复诊的时候把信息一报到电脑里，多开了多少计全都看得出来。”
　　“原来如此，”梅雨配合的点头，“也就是说，一般的药物成瘾不会需要这么多。”
　　“虽然话是这么说，”梅雨将手挡在嘴边，声音骤然变小，“陆医生，我可是知道有人私底下卖‘东西’的。”
　　接着她将背挺了挺，“咳咳，我只是从经常看的禁毒搜查推断出来的。绝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所以？”
　　“所以说，没准不是普通药物成瘾，而是瘾君子呢？”她继续用手划拉，“因为没有钱了所以只好......”
　　“哎，”陆银莲伸手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后者吃痛一声“疼！”
　　“瞎想什么呢。”她将视线放到路上。
　　广播还在不断重复播报，估计会一直持续十分钟。
　　虽然偷窃药物不需要花钱，陆银莲心里沉了半分，但二者的效果终归差距太大。
　　药物终究无法达到瘾君子想要的那种直接的快感。
　　向路过的窗户瞟去，她看到了反光中熟悉的布满皱纹的中年女人的脸。
　　陆银莲自己是最清楚的。

　　为了配合调查，做了点简单的笔录。虽然梅雨一开始一直处于对案件非常好奇的状态，积极的配合了调查，但在通宵了一宿之后，依然困得下一秒就要栽进地里。
　　警署爽快的放了夜班的医生回家，但记下了联系方式和住址，表明之后还会跟进一些细节。梅雨只记得最后自己被陆银莲扔到出租车上，到家之后被司机叫醒，然后拖着小包包连滚带爬上的楼梯。

　　一周后，梅雨照常打着哈欠从床上醒来，打开手机看到陆银莲发了消息给她。
　　“犯人找到了。链接里这个曾某。”
　　附上了一条新闻头条链接。
　　梅雨点开链接，里面大致说了犯人曾就诊于六院妇科，因为痛经要求医生开了常规剂量的止痛片。
　　“止痛片吃完之后很舒服，还想继续吃的时候就没有了...不痛经的时候也会想吃。”
　　这不就是普通的药物成瘾吗？梅雨有点摸不着头脑。
　　像陆银莲说的，药物成瘾对药物的需求并不会很多，假处方是最稳定且安全的来源。她究竟为什么会偷这么多药？
　　继续往下看。官方的说法是，嫌疑人陈述混乱，犯案动机也不充分，不过足已定罪。

　　这个事没过去多久，六院借机进行了人员整顿。带了梅雨一年的主任医师陆银莲被有意调到了别的省，理由是，交流学习。
　　新的主任医生是从七院调来的高材生，工龄还不到5年。说话文邹邹的，做事一板一眼，耳朵漏不进一点风。梅雨忍了他唠叨了两个月，每天都被气的像个河豚。

　　后来她提出要求调到别的院，院长在她的催促下拖了又近两个月，也终于搞定了。
　　调去的地方是同省清原县的小医院。说是小医院，但有心理科，估计也没有多小。梅雨这么想着，跟家里报了个平安就动身出发了。

　　不是飞机，不是火车，梅雨把全部家当打包了三个大箱子，扔进了出租车的后备箱。
　　安全带卡扣咔哒一声，司机一脚油门已经踩出去两三百米。
　　回头看看淹没在车流中的公寓，想起了一起在六院工作的陆医生。
　　这下就全部拜拜啦。
　　终于告别了在大城市打拼的生活，回到令人熟悉的小城市。

　　两个小时的车程颠得梅雨直打瞌睡。不过到了后半程，隐隐约约察觉到窗外的景色变了。
　　房子变矮了，绿色变多了。
　　她揉了揉眼睛。
　　“大哥，这是快到了吗？”
　　街道看起来宽敞了许多，也许是因为没多少车的缘故。一片一片沿街的矮房子开着各式各样的店铺。五金店？她眨了眨眼，不过店名一闪而过。
　　“十分钟吧，还有几个红绿灯。”司机划拉了手机屏幕看了眼地图。
　　说完话半天没听见动静，司机瞟了一眼副驾驶，只见小姑娘几乎是趴在窗户上往外头看。
　　“以前没来过西山吗？”
　　听见问话，梅雨这才转过身，“嗯...第一次来。”
　　“等一下哈。”
　　“滴，滴，滴...”司机拨开右转向灯，“转个弯啊——”

　　直视着前窗的梅雨，呆呆的注视着一点点出现在视野中的——
　　一条起伏的绿色小山！
　　沿街两侧依旧是小商铺和几层楼高的居民房，还时不时有行人经过，道路尽头，是起伏的绿色山峰。再往上...有点雾雾的，看不清了。正要入秋，山上已经有些斑驳的灰黄色。
　　“大哥！”梅雨惊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里居然有山？！”
　　她一拍脑袋。坏了，不会是导航导错地方了吧？
　　我怎么记得这里叫源水坡啊，她使劲的翻聊天记录找到院长发给她的地址。
　　“清原县源水坡广安路65号......”她小声的念了一遍。
　　“师傅，是这个地没错吧？”
　　看到举到面前的手机，司机又看了看紧张的梅雨。
　　“没错。我在这呆过，放心好了。”
　　“这是清原没错。山的这边，就是清原，山那头是省外了。”
　　“这地方我们跑出租的管它叫西山，在城西嘛。”
　　“不过事实上...”司机右手往前指，“你现在还看不到，到跟前了就知道了，这个山没多长，底下有个不小的山谷。有个旅游景点在这嘞，叫什么百花谷。”
　　梅雨愣了神，随即摇了摇头。
　　什么百花谷，在市区一年了根本没听说过啊？
　　司机一副意料之内的样子，“没听说过也正常，清原本来就是个离市区远的小县城。”
　　“不说了，快到了。”
　　接着一脚油门，出租车提了提速向山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