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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魂兮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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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龙将军,白郡守既然识得月魄,以清秋看,似乎也并非与月魄是一起的,那么,请恕清秋直言。”清秋也不再客套,径直说了下来。
“姑娘请讲。”赵云听了这话,收敛了容颜,细细听着。
“关于以前的事情,清秋不便多说。但以清秋对月魄的了解,多少总是能猜到一些事情。白郡守认得月魄,恐非偶然。”
“姑娘果然心如明镜。”赵云点头。尽管他也想过,若是给冼清秋知道白郡守说的事情,大约酒肆的老板娘能够出些主意。但那终究是秘密,也不好,对嫌犯言讲的。不过,若是清秋自己猜到的,便是另当别论了,“以姑娘之见,可有什么想法?”既然冼清秋已经在讲了,那是想要为他指路了。尽管不曾告知月魄与刺客的情况,但总是聊胜于无的。
清秋叹息:“白郡守,怕有性命之虞。”
“姑娘确定?”这话,倒是与白郡守说的不谋而合了。如此看来,那个月魄,真的是有意来杀害白郡守的。然而那所谓的秘密消息赵云也看到了,半年多前的事情,一个偶然的小小民众组织,如今销声匿迹得没有半点影子,怎么看都是被歼灭了的样子,难道真的会牵扯什么大事出来么?
“只在这几日吧。”冼清秋点头,看着赵云的样子便知道,他是信了的。清秋突然想笑,赵云对她的态度真真矛盾得紧,一边又是猜忌她,一边又是信重她。他究竟是怎样想的呢,“丧魂是个好刺客,至今尚没有他办不成的事。”顿了顿,“清秋言尽于此,将军好自为之吧。”
“多谢。”赵云皱了眉头,转身便走,想着要怎样保护白郡守。自然不能教刺客得手了,但既然对方在暗,自己又要如何应对呢?倒是棘手得很。
“将军?”清秋望着那背影,不禁出声唤住。
“姑娘还有事?”赵云立时停了,回身望着牢里的人。
“将军,方才,是要说什么?”或者本该就那样让他离开的吧。可清秋还是忍不住问了。
“哦,是……”赵云本欲言,话到嘴边,却踌躇了,“也,没有什么。”
清秋淡笑:“子龙将军有话便说,这般吞吞吐吐的,倒不像是将军了。”
“郡守大人,已然,定了姑娘的,行刑之日了。”赵云也曾想要阻止,却没有阻止的理由。无论怎么看,似乎冼清秋都不能脱罪,行刺郡守的罪名是坐实了的。
“嗯,多谢将军相告。”清秋心内凄恻,有什么就那么的一紧,压得胸口喘息不来。这本是预料到了的,也想着心既然早已死了,也都无妨了,只是未免冤枉了些,也顾不得了。然而真的被宣布出来,却是另外一般滋味。深吸了口气,提了声音对着赵云,“不知是何日何时?”硬压下了紧缩的心脏的不适,做出朗然的样子。
“三日后,午时。”赵云不敢面对冼清秋,索性只以背向着那牢囚。冼清秋真的该死?他不知道。也许,他错了,白郡守错了。很多事情,正如徐先生说的,眼睛看见的也未必是真实,听听心的说法,也许才是对的。可感情用事是没有用的,只有摆正的事实,才是足以评判的证据。
“好。”清秋只剩了这一个字,也只说得出这一个字了。
赵云大踏步的便走,不想在这牢狱内多待一刻似的。他总觉得身后的那个人似乎被什么抽取了昔日的英气,只剩下了薄如纸片的惨白。当手搭在铁门的把手上,他却又停住了,略偏了头,却不是看向清秋:“冼姑娘……”
“将军还有事?”一只手紧抓着铁栏杆,强撑着自己,仍是不敢在声音里透露分毫虚弱。
“姑娘,多保重。”赵云想要说的本不是这个,他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却怎样都问不出口。只得任由牢固的铁门将他与冼清秋分隔,将那疑问埋在心底深处“你与丧魂,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当铁门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清秋如释重负。她挨靠着墙壁,缓缓的让自己坐下去,整个虚脱。所有的倔强,所有的清冷,此时都化了,只剩了冬日的冰冷,无论是墙壁还是地板,都是那么的寒刺骨……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双比她还要冷的手隔着铁栅摸在她的脸上,她才回过神来,两眼茫然的望着那人,望着,那一片影子,一个鬼魂。
蜡黄的手宛如鸟类的指爪,明明应该是细削得如枯枝,指节出却颇为突出,另那手看起来似何不拢一般,留着宽大的指缝。指甲总是被削得短短的,干干净净,并没有一丝脏东西留在里面,与整个影子那灰败的样子极为不搭。
“别,哭……”一字一个断裂,声音在那个人那里,永远发得艰难。
“丧,魂?”迷蒙的眼睛,直看了半日,才确认了那是什么人。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全泪湿了。
“我,们,走!”丧魂的话虽然断续,却是斩钉截铁。一边说着,左手便“哗啦啦”的费力的挨个试着钥匙。竟不知何时,他已经将牢狱的钥匙拿到手里了。
清秋却是一惊,一把抓住了那串铜钥匙,直瞪着丧魂,浑忘了自己刚刚还在为着自己的命运哭泣:“你杀了狱卒?”
丧魂愣了,手中沉重的钥匙几乎拿不住,差点便掉了,幸而这只握刀的手还是攥得稳:“不杀,狱卒,如何,有,钥匙?”
“出去!”清秋厉喝,声音都跟着变了调。她退开了两步,背转过身。
“你,不想,死!”丧魂盯着青塚的背影,一字字的,“你,想,活!”道出了清秋自己都不曾明了的心思。
“笑话,难道我还怕死了不曾?”清秋冷笑,不肯再看丧魂一眼,像是怕污了自己似的。
“你,不怕,为何,流泪?”丧魂逼问。手中的钥匙也跟着他激动起来。
“不过是觉得,死得不值而已。”清秋淡漠的回答。这死真的不值,究竟算是为了什么呢?未免也太冤枉了。她突然想起后世的一句话“六月飞雪窦娥冤”。现在倒也已经落雪了,却是在该落雪的时节。说什么老天有眼,其实未必。然而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清秋现在反而想不出来了,究竟是哪一步错了,才错到这种程度?或者说,大约一开始就错了,不该,来到这个时代。老天爷是来开玩笑的吗?想死的时候将她丢到这种时代,然后不久,便又给了她一个稀里糊涂的死?
“那就,跟我,走!”丧魂再次试着钥匙,在空旷的牢狱里铜器撞击的声音特别的响亮。
“放弃吧。我不会离开。”清秋冷傲,“我不会跟着一个杀人的凶手离开。”
丧魂猛的抬头,像是不认识青塚一样,想要将面前的那个人望穿:“谁,的手上,没有,血?你?还是,赵云?”已经是质问了,质问着铁栅里面的女人的心。
“你,不该滥杀无辜。”这点,无论如何,清秋都不能接受。只为了夺取那一把通向自由的钥匙,便杀了狱卒。尽管不喜欢,也不赞同,但她可以接受丧魂接受命令杀人,可以接受丧魂刺杀赵云刺杀郡守,那毕竟还算是有理由的。但那个狱卒,未免死得过于无辜了。哪怕在战场上血流成河,也比这样杀一个无甚能为的小小狱卒更教人能够接受。
“不杀,他,你,如何,出去?”丧魂的牙尖尖的,黑黑的,他的话,也想像他的牙一样尖,像他的刀一样锋利。可是,他终究做不到。
“我不出去。”清秋心中恻然,“我已然决意要留在这里了。你也不必白费力气。”
“你,不出,去,就是,死!”丧魂丢了钥匙,掣出刀来。
“我知道。”清秋此时反而坦然了。死,是死在刑场,还是死在丧魂的手里,其实没有什么两样。若是去赴死刑,确实不值,但若是被丧魂所杀,似乎,这些问题,也便没有了,“其实,你今天来,本也是为了杀我的吧。”丧魂怎么可能平白来到牢狱?必然是有目的的。
“你,知道。”丧魂愣怔。
“带不走我,自然不能留着我。”清秋的嘴角噙了笑意,“我可不觉得月魄有这等好心。”清秋不知道的是,月魄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让她活,早已下了格杀令的,一直,都是丧魂的自作主张而已。
“你,什么,也,没说。”丧魂的口中苦涩,尽管他其实没有味觉。他从不想让青塚知道,他为她究竟做了什么,担了怎样的风险。
“你听到了!”清秋心惊,丧魂究竟从何时来的?听到了多少?他,又打算怎么做?重要的是,他会不会,去对徐先生不利?清秋并不担心赵云,丧魂还没有动得了赵云的本事。但徐先生一介寒儒,却万万不能与丧魂相抗。
“我,听到,了。从,赵云,敬,你的,酒。”丧魂没有说他其实一开始就在了,从那个私塾先生来的时候,他就跟着来的。他知道,若是青塚知道他那个时候就在,一定会担心,一定会不高兴的。而他不想,让青塚不高兴,也不想,杀了那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