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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月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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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魄是怎样的?有人说,月魄是三足金蟾,有人说,月魄是常羲为帝俊生下的十二个女儿,也有人说,月魄,乃是一阵杀人于无形的暗香。
暗香浮动,隐隐的,带着甜甜的味道,惹得人禁不住去嗅,仿佛能感觉到何处那细小的黄花已然盛开,繁华满树。只是时节却是不对的,既然已是入了冬,怎会有秋季的桂花?何况,桂花乃是江南的,也不会开在这北方。
伴随着暗香的,不是花,是人。
丧魂垂着手站着,一动不动。在他不远的地方,树影轻摇,在冬日的寒风中打着抖。初雪并没有给树添了白发,因着融得也快了些,毕竟天气说冷也还未冷到凝冰三尺,于是雪也是结不住的,太阳一出来,便渐渐消失了。只剩了叶子几乎光了的树桠。
“真当你做的这些,我都不知么?”一个冷笑的声音,明明应该是男声,却带着些邪魅的感觉,仿佛能听见其中的笑意吟吟,却是寒彻骨。然而奇怪的,丧魂附近并没有任何人存在的迹象,似乎应是他孤零零的一个才对。那声音,又是从何处传来?
“她,武功,已废,再,没,威胁。”丧魂缓慢而艰难的吐着话语,对着无形中的人。他的斗笠并没有在头上戴着,露出病夫的脸,连眼睛都是不健康的黄。冬季的冷开始明显的作用在他的身上,只剩下衣袖飘荡的右侧空荡荡的寒,似乎风从那里侵袭入了他的身体,噬遍全身。
“啪”从树上卷下来一道鞭子,直抽在丧魂的脸上,毫不留情的留下血痕。深深的鞭痕很快的泛了红,血珠跟着渗出来,一点点沿着丧魂蜡黄凹陷的脸颊流下来:“应该怎样对叛徒,难道还要我告诉你吗?”声音也不见得就凌厉了,甚至不及那鞭子狠辣的十之一二,反而是有些奇异的柔媚似的。可言语之中的内容,却是绝情狠毒的。
丧魂不再言语。他本就不是擅长语言的人,何况他更知道那隐藏起来的人的毒辣,任何分辨,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的命令就是绝对,除了服从,没有其他的余地。
“我知道你们的交易。”幽幽怨怨的,声音放得轻了,“她服了那药,废了一身的武功。而你则不再行刺常山郡守,安安静静的离开这里。”
丧魂的身子震了一下,整个人都绷得紧了,牙齿不自然的咬了起来,下颚因此而微微凸鼓。
“呵,”声音似乎不曾理会丧魂的变化,继续着,“都说丧魂无情冷血,其实,丧魂你有多么痴情深情,我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唉。”桂花随着一阵清风飘散出十里之后的香味,淡淡的,似有若无,那叹息也是如此,“何苦呢?她又不能给你任何回应。一厢情愿的,丧魂,我都为你惋惜呢!”
“我,愿,受罚!”丧魂急急的,惧怕着什么,“怎样,都可,她,不要,动!”
“瞧你。”两个字说得一波三折,“怎么这样,就似我怎生可怕似的。难道还担心我仍想动她?罢了,我便卖你一个人情吧。”
丧魂冷汗簌簌的落,牙齿都觉得在打颤,左手不觉扶上了刀把,才能够强自镇定。
“就留下青塚一个全尸吧。”笑意隐隐的,暗香又是一阵袭来,随着笑声散布。
丧魂不过是稍微动了下手指,那声音便陡的寒凛,“至于白郡守,我可不想再看到你失手了。要知道,主子已经下了令,那个人,非死不可!”从柔转硬,不过是瞬间的事情,似一闪即逝的雷电,让人怀疑自己是否错觉,因那柔柔的声音又回来了,“唉,丧魂,我可是我最得力的人,不要,让我失望啊……”
丧魂一动不动,只是攥紧了自己的刀,才勉强压制住心底的恐惧,即使,魂,本是不该有恐惧的。
至于那暗香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丧魂都没有余力去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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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拍桌子的声音很响亮,桌子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拍了桌子的那只手火辣辣的痛。白郡守在微微的颤抖,却不知道是因为气的,还是因为被桌子震的。他却顾不得这许多,只恨恨的指着赵云,勃然大怒:“你究竟要待如何?”这间偏厅里只有白郡守与赵云两个人,虽然是几乎要破口大骂了,倒也不用担心被别人听见,白郡守放肆着自己的情绪,对着恨铁不成钢的赵云,“一个冼清秋,就让你如此失态?到底要怎样,你难道都没有计较的!”
赵云只立在一旁,默不作声。他也明白,白日在堂上,自己过于摇摆了。依理而论,他当是与白郡守一心的,只该质问冼清秋,而不该质疑白郡守。然而不知怎地,那时仿佛被惑了一般,不自觉的便维护着酒肆的老板娘了。至于为何,或者是因为即使几次三番着了冼清秋的道,却仍是在心底存着些信任吧。
“你呀!”白郡守摇头,“就是耿直得过分了。都说你温润如玉,多说你和气亲近,其实你骨子里的固执冥顽,比谁都甚!只要认准了是对的,全不管别人怎么想,得罪了人都不在意。”说到这里,已是带着赞叹与惋惜的了,“虽然这未必是错,只是担心,将来会妨了你的路。”脸色也跟着缓和下来。
听了这话,赵云便知道白郡守不再怪自己了。于是他不但没有反省,反而更得寸进尺:“大人,请问,为何大人识得月魄?又是怎样知道他们是刺客的?”似乎他此时真的急于知道这个答案,急于明白一些他始终不太明白的事情,关于,冼清秋。
白郡守瞪了赵云一眼,拈着自己的胡须,无奈也只得解释:“我见过月魄,在半年多前我偶然知晓了一个秘密的时候。那个人的出现,总是伴着一阵桂花的暗香。”他的思绪有些回转,仿佛到了半年前的那一天,伴随着不合时节地点的桂花暗香,那个男人诡秘的出现在他的内室……
虽然说是见过,但其实白郡守甚至并没有见到月魄的样子,他只是嗅到了一阵暗香,听见了一个邪魅妖冶的声音。当时他的心思全部被刚刚得到的信息吸引了,那信息说来并不是特别的奇异,毕竟一个新崛起的打着天命的幌子的教派并不是多么的稀奇,连黄巾军都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了,难道还有什么会比他们更加声势浩大,更加有影响力么?无非一些愚人想出的造反理由罢了。这消息之所以会引起他的注意,反而是因为月魄的出现。
“唔,看来,你得到了些好东西。”不知何时陡然响起的声音,伴随着清甜的桂花香气袭来。
白郡守吓了一跳,忙回首,却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说话的人:“什么人?”他壮着胆子喝问。
“真是失礼了。”声音仿佛在轻笑,如同黑暗里摇曳的暗香,“在下月魄,见过白大人。”
“哼,鬼鬼祟祟,不敢见人。”白郡守故意说的不屑,以掩饰自己的恐惧。对方是人还是鬼?他惊异不定。
“还请白郡守见谅,毕竟在下是刺客,总是不好教人见到真面目的,不然,以后的生意,可就难做了。”
月魄的这一句话,等于承认了自己是人,反而教白郡守放了几分的心:“那么,你是来刺杀我的?是受了何人指使?”声色俱厉。若说想要杀自己的人,倒是未必没有。身在官场,谁没有几个仇家?
“呵!”一声清笑,似是看破了白郡守的色厉内荏,“大人不必担心,在下此次来,不过是来打个招呼,还不至现在就收了大人的性命去。”
“打招呼?”白郡守不禁奇特,倒是第一次听说有刺客来明目张胆的来打招呼的。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未免太教人琢磨不透了。
“这消息么,只当是我送大人的见面礼。”月魄示意的,正是白郡守新得的消息,一封偶然放在他桌上的书信,“只是,也是需要大人付出代价的。”笑声隐隐传来,竟带着妖媚的冷。
“什么代价?”
“当然是,命。”淡然吐出来的话语,并不像语气那般的简易。似是感受到了白郡守的紧张,那暗香居然还来安慰起来,“当然不是现下,大人可放心。然而这毕竟是我们新主子的秘密,总不能白送的。此时倒是无妨,早晚有日子,新主子会知晓大人晓得这事,那时,便是大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月魄拱手送来的消息,竟是他新主子的秘密。这就不能不教人惊诧了。他究竟想的是什么?这是一个永远让人捉摸不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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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郡守叹了口气,继续对赵云说:“后来,我特别调查了月魄,才知晓他居然是当年张让手下的刺客。哼,十常侍用的人,难道还有好的了?”
赵云沉默不语。月魄固然神秘难测,丧魂也是毒辣阴狠,但冼清秋……不知为何,他仍是举得,那个女人,是不同的……尤其是,她明明有机会与丧魂一起离开的,却仍是选择了留下,继续待在那牢狱之中……她,又在想什么?赵云觉得,也许自己该单独与冼清秋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