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十四章 牢狱 ...
-
白萌萌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娇俏的脸蛋,因着室内的炭火而微微的氲着红,更透着两腮的桃花艳丽。唯独颈上的白布,特是煞眼。尤其白布中间的一线暗红,几乎凝成了褐色,更行丑陋,与那张娇靥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轻轻的抚着颈项,一颗眼泪就那么滴了下来。痛楚,竟似比之前更甚了。
“吱呀”的门开了,风雪跟着卷进来,掀开了布帘,扑在屋中的炭火盆上,尚未沾着便化了,升腾成了烟气消失。小丫鬟端着热腾腾的一碗暗褐色的液体进来放好,回身将风雪掩在门外。仿佛,刚刚那雪是假的,屋子里,仍是暖秋的天气。唯有一丝清凉暗自游走,显示了初冬的寒意。
“小姐,该喝药了。”小丫鬟服侍得殷勤,捧了药碗细细吹着,拿了勺舀了,先试过了温度,才递到白大小姐的唇边,“小姐,不烫的,喝了吧。”
白萌萌就着丫鬟的手啜了一口,苦涩夹着滑腻的甘,更是难以入口。一串泪珠扑簌簌的滚下来,落在了药碗里。
“小姐,你怎么哭了?”丫鬟慌了,忙放了碗拿了帕子给白萌萌拭泪,“那个可恶的冼清秋,哼,勾结歹人来害小姐,心肠真是狠毒!活该被抓来下在狱里,也叫她知道什么人是不可以开罪的!”心中明白自家小姐的苦楚,自然的就将那个罪魁祸首给骂了。
“冼清秋被抓来了?”白萌萌听了这话却止了泪,一丝喜悦居然爬了上来,那是否是报复的快感,她自己却没有体察。
“是啊,还是赵二爷亲自抓来的呢!”丫鬟乖觉,顺着说下去,“可见赵二爷对小姐还是好的,明明是捕快的事,他却跟着去了,为小姐出气呢!”
白萌萌的脸颊立时红透了,羞得埋了头,整个藏在了帕子后面。
小丫鬟看着便“咯咯”的笑,就便端了药来,继续喂着白萌萌喝:“小姐再喝这药,可是不苦了。”
“你这丫头,再说掌嘴!”话虽然厉,语气却是柔的,宛如夏日清晨的露珠。
丫鬟只是抿着嘴笑,由着自家小姐说,只不信罢了。
“那冼清秋,真的被下在狱里了?”白萌萌喝完了药,又提起了那个让她忿恨的女人。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小姐来?”丫鬟放了药碗,特别调了蜂蜜水来给白萌萌。
“好,你带我去见她!”白萌萌陡地站了起来,连蜜水也不喝了,全忘了药的苦。她说什么都要见见那个女人,亲自看看她的狼狈悲惨,才能出了心头这股恶气。
“那怎么行!”丫鬟本能的制止,“那种地方岂是小姐去的?又脏又臭的,没得沾污了小姐。”
“我一定要去!”白萌萌却不管,只要她想做的,又怎么有做不得的。
丫鬟清楚自家小姐的性子,也只得无奈的将人带去狱里了。
甫一踏入狱中,白萌萌便有些胆怯后悔,那股难掩的味道扑面而来,躲都躲不开。那似乎是血脓铁锈汗臭和着人体排泄的味道,令人作呕。这种地方,果然不是良家人来得的。
然而既然已经来了,却说不得后退了,白萌萌只能硬着头皮向里去。
“小姐,女监在另外一边,这边是男监。”有狱吏颠颠的跑来,忙拦阻了,引着白萌萌进了另外一个门。空气登时不同了。虽然仍是腐烂铁锈的味道混合着,却总算还可以忍受,比男监那边不知清爽了多少。
白萌萌瞬时松了口气,就听见旁边的丫鬟大大的叹了口气。
“人呢?”白萌萌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刻乖觉的问了。
“在最里面呢。”狱吏指着尽头的那间牢房,隐约的能看见一个人倚着墙坐着,素白的衣裙,干净得与这牢狱格格不入。
“你走吧,小姐要单独与那女人见面。”丫鬟支走了狱吏。
“你留在这,我自己过去。”却不想白萌萌连丫鬟也不肯带。
没得说,小丫鬟也只得看着自家小姐向着那个狠毒的女人走了过去。反正是在牢狱之中,隔着铁栅门,那女人又带着沉重的镣铐,想来也不会将小姐如何,丫鬟这点倒是不必担心。
白萌萌走过去的时候,冼清秋仍合着眼睛,微仰着头,一只腿曲着,手臂就那么随意的搁在膝头。
这是白萌萌第一次如此近的仔细观察冼清秋。
这个女人并不是那种第一眼看过去多么美得惊艳的人。白萌萌暗自比较着,比着自己还差着些呢,同样在人群中,定然是自己最先惹来注目的。白萌萌心内忖着。
然而冼清秋有一种白萌萌没有的气质,不,那是绝大多数的女人都不可能有的气质,清冷的,孑然的,却带着些英气和硬气。即使在这牢狱之中,那铁栅仿佛都关不住似的,被那气质横溢出去,充满了整个空间。那或者,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质吧。白萌萌不禁有这样的感觉。
可她仍是不能认输的,无论如何,总不能输给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至少,气势上总不能输的:“喂,起来!”白萌萌不想叫冼清秋的名字,仿佛叫了那名字就是承认了那人一样,只有“喂,喂”的唤,才能表现自己的轻蔑。这想法其实有些幼稚,白萌萌自己却不觉得。
“哦,白小姐有何见教?”清秋仍是没有睁眼。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颇为疲累。整个人也是,蔫蔫的,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大概,是药效上来了吧。她想着,忽然就笑了,笑得颇为开怀的样子。
“你……”白萌萌被那莫名其妙的笑吓了一跳,“你疯了?这样还笑得出来?”
“我为何笑不出来?”清秋仰着面向着监牢的顶棚。尽管闭着眼睛,却仍是能够感受那些冷硬石头的冰凉,被寒气侵得滴着水,墙角一片阴湿。下面也是,即使铺了稻草,那寒冷也是侵入了身体,游走在四肢百骸。
“你……”白萌萌被这反问问得说不出话来,“哼,你还是不要得意的好,小心明天就掉了脑袋!试图谋杀,这罪名可是不小的!”
“嗯,着实不小。”清秋接着,“试图谋杀郡守小姐,这罪在这里可是百死莫辞的。”谋杀未遂,在自己曾经的时代还可以留下条命,但在封建时代,唯有一死而已。她,早已有此觉悟了。
“你不怕?”
“怕又怎地?不怕又怎地?”清秋反问,“不过一死而已。”倒也,是个解脱。清秋的心早已淡了,死了。自从那次任务,自从亲手将那人杀死在边境线。至于后来,不过是多饶了她一些时日,行尸而已。生又何欢?死又何憾?
“你!”白萌萌反倒说不出话来,“哼,看你嚣张到几时!”于是只好硬着气喝斥,却怎么觉得反没有平静的那一个底气十足呢,“你这毒妇,心肠狠辣,手段卑鄙!居然设了圈套要害我!”
清秋哑然,明明是白大小姐自己下的战书,不想被丧魂利用了,如今倒成了她来设计了:“白小姐来到这腌臜之处,只为了说这些?”
“你……”白萌萌气结,“来人!来人!”一阵胡乱叫着。
立刻有人来了,小丫鬟连着狱卒,都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应招:“小姐什么事吩咐?”
“给我打,狠狠的打!”白萌萌狠得咬牙切齿。明明是她来兴师问罪的,怎么总觉得占了上风的是那个冼清秋。似乎也没有说什么,只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就让她什么也说不得了。骂,她总归是骂不出口的,于是,也只有最粗暴的方式泄愤。
小丫鬟及时得了命,斜眼等着狱卒:“开门,打!”
“这……”狱卒却犹豫了。且不说白郡守尚未说要如何处置这位囚犯,送人来的时候,赵二爷还特别吩咐了,要他好好照拂。好歹也是收了赵二爷银子的,总不能就这么任由白大小姐去蛮横的打人。然而,也是听说了白大小姐的颈子上的伤就是这位囚犯害的,真的不让白大小姐出气,似乎也说不过去,“小姐,是不是,等大人审完了再说?若是尚未上堂就伤了,怕到时候大人那里说不过去。”
“父亲也是要为我做主的!”白萌萌却不理,“怕什么?只管打就是了,父亲那里有我说去!”
狱卒一时还没有拿定主意,小丫鬟就跟着呵斥了起来:“怎么,小姐都发话了,还怕什么!动手啊!不然连你一起!到时候告到大人那里去,只说你欺负了小姐,看你如何!”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是是是……”狱卒忙不迭的答应,不敢再怠慢,“稀里哗啦”的取了钥匙,准备来开门。虽然说是答应了赵二爷的,可白大小姐的脾气可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他再怎样也不敢惹。说不得,只能委屈委屈那位囚犯了。然而话说回来,那位囚犯惹谁不好?偏惹了白大小姐,自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