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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人鱼、活点地图和新学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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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定主意,不会再为斯内普的秘密而心烦意乱。神奇的是,在梦里彻底地为此事悲伤和愤怒过,似乎在现实中真的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动摇——那天之后,我对斯内普及其带来的一系列复杂情绪似乎随着被淡忘的梦境一样而远去了。
我仍然想逮住机会探究这件事,却不再因此而感到失控或无助。因为我清楚地认识到:西弗勒斯·斯内普到底是怎样的人、他究竟为什么有那样的过去、他现在是否可信,这些问题以我目前掌握的信息,一个也回答不了。
话虽如此,我有时仍然无法控制地回想他从未掩饰过的那些恶毒、刻薄和残忍特质,又忍不住思考这是否说明他的包容、关心和帮助也并非弄虚作假。最后我意识到,情感倾向和直觉可能会犯错,可是相反的判断也就未必正确。不论是给他做辩护还是恨他恨到底,对我来说感觉都同样糟糕透顶。
与其自己胡猜乱想,不如在恰当的时机询问靠谱的成年人——比如小天狼星、卢平、穆迪教授或者邓布利多校长——甚至斯内普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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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想得不能再明白,我还是有点萎靡不振,但幸好这程度能够恰到好处地让我融入圣诞舞会过后的氛围里——那种暖融融的、令人昏昏欲睡的、狂欢过后悠长的余韵。
这几天,休息室里到处都是静悄悄的人,大多像猫咪一样蜷缩或舒展在沙发里。城堡里的家养小精灵也乐于在圣诞假期溺爱学生,过了不到两天就有许多人惊喜地发现,小精灵会在早餐时间把新鲜热乎的面包送到床头,只要肯对它们说“谢谢”。
黛拉和我还是按时去礼堂吃早饭,不过大多数时间仍然随大流地窝在休息室。我写完了草药学、魔药学和麻瓜研究的论文、把魔咒课和变形术课的作业练习得滚瓜烂熟,还抽出空来指导了卢娜的古代如尼文作业。
写完课内作业后,我又加班加点地完成了第二篇文章的初稿,延续了我之前有关变形术的探究,延伸到对魔法本质的猜想。部分斯莱特林极端纯血论的观点引起了我一探究竟的好奇之心,但我也意识到要想做出真正的成果、拿出有力的论据,还是需要更详实丰富的研究,而不是对着羊皮纸空谈——不过,我一时间没有想到城堡里有哪里适合我展开研究,这类研究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展。
我们寝室现在每天最大的新闻就是帕德玛和奥利维尔的恋情,我偶尔会加入讨论,又发现没什么可说的——呃,他们的进展属实已经超出了我的经验范围。
就这样,1994年的最后一天在平淡中结束了。
我不知道哈利究竟是用什么时间实施了有关金蛋的尝试,不过大概是元旦前后的某个午夜。
总之,新年过后的某天,我又看见熟悉的格兰芬多三人组凑在了图书馆,一副用功做功课的样子。
当我走近的时候,才看清桌上那一大摞书的书脊:《神奇动物在哪里》《人鱼的起源与习性》《在水下存活超过24小时的妙招》。其他两个正埋头苦看,只有哈利敏锐地抬起了头,和我对上视线。
“所以是人鱼?”我用口型问。
哈利点点头,悄悄回答:“级长浴室里有人鱼的画像……还有热心的桃金娘。”他苦笑着耸耸肩。
人鱼这种生物在地面上无法歌唱——有关介质——我就知道!我的内心亮起了一个小灯泡,还响起一个愉快的声音在夸奖自己的先见之明。
这时赫敏乱蓬蓬的脑袋抬了起来。看见我,她得救一般长出了一口气:“喔,玛丽!你一定写完了麻瓜研究的论文,对吧?快帮我回忆一下倒数第二节课上布巴吉教授讲的是移动电话还是——”
我茫然道:“……是互联网。我还以为你们在探讨怎么让哈利通过第二个项目,原来只是写作业吗?”
男孩子们也茫然地投来视线。
罗恩嘟囔道:“什么?我也以为你在像我们一样认真翻书呢——”
“正因为一时半会翻不到有用的东西,才更应该抓紧时间完成作业,”赫敏毫不客气地扭头说,“哈利,顺便一问,你的变形术论文呢?昨天晚上某个人说他已经写了个开头。”
我眼尖地瞅见哈利用袖子盖住了手里空荡荡的羊皮纸。赫敏严厉地说:“距离开学已经不到一周了,而参加三强争霸赛显然并不会让你拥有假期作业豁免权——你更没有,罗纳德·韦斯莱。”
在罗恩突然态度变得客气并且支支吾吾的当口,我憋着笑顺势在桌边坐了下来:“除了作业之外,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图书馆里没什么人,但哈利还是尽可能压低声音,给我复述了一遍他在级长浴室里的遭遇:在桃金娘近乎骚扰的提醒下,他把金蛋放到水里打开。金蛋果然发出了不同于陆地的声音,是一首如诗一般美好、却透露着大事不妙的歌。
“我们抢走了你最心爱的宝贝。你只有一个钟头的时间,要寻找和夺回我们拿走的物件,过了一小时便希望全无,它已彻底消逝,永不出现。”
“……所以为了寻回珍宝,你必须找到在水下能够存活超过一个小时的方法。”
并且以四年级学生的知识储备要对付这个问题实在是捉襟见肘。
我面前三个格兰芬多的面色都很沮丧。沉默片刻,罗恩咽了咽口水,沉重地说:“我说,真的有人要害死你,兄弟。”
哈利平静地说:“哈哈,就像谁还不知道似的。”
我叹了口气,拿过那本《人鱼的起源与习性》:“起码现在你的准备时间还很宽裕,是不是?”
“可是如果我们找错了方向,就算有再多时间也没用,”赫敏焦虑地用指节敲着额头,“而且我们还得躲着——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裁判员!”
“什么?”我敏感地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哈利无奈地摊开了手:“嗯……说来话长,但我那天半夜在活点地图上看见克劳奇先生在斯内普的办公室里。”
“巴蒂·克劳奇?”我怀疑地说:“他不是生病在家吗?他对外界有所隐瞒?”
“所以他是骗了所有人,实际上偷偷潜伏在城堡里。”罗恩没精打采地说:“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怀疑的——他只是个嫉恶如仇到神经质的老家伙,而斯内普看上去像他迫切想抓的那种食死徒。”
……我可能要让自己适应很久“斯内普”和“食死徒”的词汇组合。我尽力使自己的逻辑清晰,专注于最大的疑点:“可是他作为争霸赛的评委,大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城堡搜查,何苦要趁半夜跑到斯内普的办公室呢?”
赫敏赞同地看着我:“小天狼星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建议,别再怀疑斯内普了,就连小天狼星也承认斯内普从来没有被指控过是食死徒。”
不。我挪开视线,在心底知道她说错了,因为——
“但是卡卡洛夫和他的关系似乎很近,”哈利欲言又止地瞥了我一眼,“在舞会那天晚上,我和玛丽看见他们在单独说话。”
哈利比我了解得还要敏锐,我竟然对此毫不意外。
“我们更该警惕的是一反常态的克劳奇,”赫敏客观地说,“他潜伏在城堡里。考虑到他是评审员之一,有可能他是想暗中观察勇士们是否得到过分的帮助。我觉得这也符合他循规蹈矩的性格。”
这倒说得通,可是为什么偏偏潜伏在斯内普的办公室?
最后我干巴巴地开口:“你们告诉小天狼星了吗?也许他可以利用工作的机会一探究竟。”
“小天狼星说过他会多加注意这一点。”哈利点点头,随即叹了口气:“但他最近变得非常忙。我们要想再见到他,恐怕是二月份之后了。”
我下结论道:“那么,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开可能出现在城堡里的克劳奇先生——这不是有活点地图吗。”
“……呃,”哈利更加沮丧地说,“但我把它借给穆迪教授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意外又纳闷地看着哈利,而对方飞快地解释道:“就是那晚的事。我当时看见了克劳奇的名字,就想着过去看看。结果我没留神卡进了楼梯里,金蛋还掉到地上尖叫,招来了费尔奇。还好有穆迪搭救——但被他发现了活点地图——呃,他只是想借走而已,没有追问别的,我猜他想要借此追查克劳奇的事情。我没办法拒绝。”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片刻后,我奇怪地问:“他为什么还在学校里?”
从他们三个茫然的神情来看,好像只有我觉得奇怪——每一个留校的圣诞节,我都默默观察到大部分教授会回家享受假期。看上去那晚斯内普也并不在学校,不然他就该跳出来给哈利一学期的禁闭了。
我嘟囔道:“你们都从来没注意过吗?……算了,我想这也不是什么重点。”
诚然这有点反常,但也只是一点点——完全可以说穆迪是因为开学时在自家发生的事故而不再信任家里的环境,选择待在霍格沃茨这个更安全的地方。或者更温情一点,他只是喜欢上了孩子们的热闹。
总之我们面面相觑了半天,赫敏长叹一声,继续与她的论文战斗。罗恩也颇感无趣地复又低下头。我翻开了《人鱼的起源与习性》,开始搜寻有用的信息。
过了一会儿,罗恩突然兴奋地说:“嘿,我有个想法——不如我们去问问弗雷德和乔治怎么样?他们发明了能让人变成金丝雀的饼干,肯定也能让人变成鱼什么的?”
“……”我说:“噢。好主意。”
赫敏嗤笑一声:“可是金丝雀饼干也仅仅是让人变成鸟类五分钟而已,五分钟和一个小时并不是简单的时长区别——”
“不要小瞧韦斯莱把戏的威力,赫敏,”罗恩深沉地说,“我总觉得我这两个哥哥的能耐不止于此。他们只是热衷于捣蛋,显得他们很不正经。”
罗恩·韦斯莱其实还挺适合做广播员的——他一张嘴就让人又想笑又觉得他有道理。
哈利缓缓地说:“我怎么觉得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即便他们的产品没有完全符合的功能,我想也是类似的原理。”
说起“原理”,罗恩突然蔫下来,“但我想他们肯定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商业秘密’告诉我们,是不是?”
而从刚才到现在哈利已经偷着瞥了我好几眼。
我忍无可忍地和他对视:“哈利。你好像有话想说。”
“……”哈利字斟句酌地说:“玛丽,你和他们很熟,也许他们愿意告诉你?”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神色。显然他没有忘记乔治在舞会上很突然地把我拽走的事情,我也没有。我努力不要让自己尴尬,但是失败了。
最后我说:“嗯……如果我遇到他们的话,我会试试帮你们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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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试试帮忙,可是我完全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
如果双胞胎存心要在你面前刷存在感,那是怎么也没法忽视的;可是反过来,如果双胞胎存心要从你的世界里消失,那也是怎么都没办法让他们重新出现。
韦斯莱先生们似乎把我在舞会发的那通脾气当成了最后通牒,决心要还我一片清净。在往常任何一个我可以遇到他们的地方,他们都毫无踪影。
他们的躲避刻意得让我窝火,因为当整个圣诞假期我唯一一次正面碰上他们的时候,这两个红头发高个子的十六岁男子模仿着动画电影里的滑稽角色,用像老鼠一样的夸张姿势跑走了。不论是喊他们的名字还是追在他们身后,都非常丢人。
圣诞节过后的日子像被时间转换器加速过一样,在每天翻书的重复劳动中,新学期到来了。
新学期的第一节课是魔药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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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坐在坩埚后,某种倒错的荒谬感席卷了我的全身。斯内普平静又充满压迫感地扫视全班,照例缓慢地说了一串警告的话,然后挥动魔杖,操纵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这节课课堂练习的配方。
我起初选择了盯着黑板上的纹路,后来又把所有注意力都投入面前的坩埚,来回避与魔药教授的眼神互动。
老实说这样做的效果还不错。因为一直以来,魔药课都是我擅长的科目。
原先我只是单纯地擅长药性分析,但并不喜欢动手操作的过程;而现在,我发觉自己其实挺喜欢那种在恰当的时刻加入恰当的药材、并眼看着药剂呈现出恰当变化的感觉。
在氤氲的水蒸气和混杂的药材味中,魔力的流动与变化过程也清晰可见。经过一学期的额外训练,没有了之前略显稚嫩的、吹毛求疵的执念,我才终于发现这门学科真正的魅力所在。
每一次将药材切成块或者磨成粉来称量,都让我愈加心平气和。摒除了杂念并沉浸在制作过程中,时间过得很快——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下课了。
我反复确认自己坩埚里的药剂颜色与质地都和书上说的别无二致,按要求舀取一小勺装到试管里,走到讲台前。
教室里的同学们稀稀疏疏地往外走着。斯内普坐在桌子后面,批阅着厚厚一沓羊皮纸,我猜是其他年级的论文。
我把自己的试管摆到架子上,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趁这会儿,我不留痕迹地扫过他的脸——阴沉而杂乱的眉头、刻薄的鹰钩鼻和嘴唇、蜡黄的面色——从这张脸上,我得不到任何额外的信息。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许是在等他开口说话,或者等我自己开口说话。可是直到黛拉喊我离开教室,他也没有抬起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