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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洛家人被带到了台阶上。
      安宁望见洛璎在哭。
      她的双手绑缚在身后,肩膀止不住战栗,即使和其他人一样害怕却紧咬住下唇不发一声。
      她从来都是吴将军的女儿,她身上流的依旧是勇士的血,无论曾经如何胆怯,父母双亲的噩耗足以唤醒她身上倔强顽强的精神。
      安宁发现自己也在哭,眼前的一切宛如一场噩梦,她恳请圣灵将她从梦中唤醒。
      “这些人不是为你建造了圣殿吗?他们不是日复一日追随你、祭奠你、信仰你、愿意为你献出生命吗?你在哪里?救救他们,救救洛璎,她还是个孩子,她很善良,她从未想过害人···”
      然而,神明不语。
      黑衣男子玩弄着腰间剑柄上镶嵌的红宝石,语气轻描淡写:
      “执刑。”
      说完,另一人上前展开一卷轴,高声念道:
      “灵族洛氏谋杀朝廷官员明诗启,叛国投敌,今以扰乱玉帛国统一,谋逆朝廷之罪,按国法立刻当斩·····”
      “胡说!尔等无凭无据怎能污蔑我们叛国投敌!”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士兵呈上来一叠信笺。
      “这些信纸可都是从你们族长书房中搜查出来的,落款日期自去年正旦起至今年四月上旬,洛氏一族与夜蜀政党勾结的证据在此,还说什么无凭无据?”
      “不可能····”洛将军的头摇的如拨浪鼓:“不可能···不对,族长联系的是夜蜀灵族,不是政党,信中内容也无非各项宗教事宜,根本不是你口中的外联敌党!”
      “上天都看着呢!你等如此残害无辜百姓就不怕遭报应吗!”
      被押上台的一位妇人厉声喝道。
      “天?”黑衣男子似乎觉得这句话十分可笑:“死后给你们的天带句话,叫他勿要再让你们投胎为洛氏,哈哈哈哈。”
      “呸!”
      那妇人狠狠地朝黑衣男唾了一口,唾沫径直飞溅到了他的脸上,黑衣男面色铁青,顷刻间身子不知何时移到了妇人跟前,猛地拔刀向她劈去,妇人还未来得及闭眼头和身子即刻分成两半,鲜血从那断开的脖颈儿处喷涌而出,沉沉的头颅垂在她的肩膀上,了无生气。
      台下轩然大波,哭骂叫喊声四起,台上洛将军双眼通红,额头青筋爆凸:
      “你奶奶的,我跟你拼了!”
      拉住他的两名士兵被他撞飞,洛将军犹如一头猛虎,咆哮着朝黑衣男子袭来,却不料一支利箭射穿胸口,瞪大眼睛闷声倒地。
      ······
      圣殿门前血流成河。
      那些滴落到台阶下的粘稠液体蒸腾出缕缕热气,似乎是亡灵自血液中飘散而去。
      台下鸦雀无声,人人都紧闭嘴唇不敢再发出一声,以免这血腥骇人的下场落到自己头上。
      然而台上那群泰山般屹立不倒的身影显然见多了此等场面早已见怪不怪,那首领甚至还十分厌恶地将鞋底的红色抹在了死人身上,皱起眉头十分心疼他的皮靴。
      安宁听见头顶上方乌鸦的嘶叫声,胃里一阵翻涌将午饭尽数呕了出来。
      乌鸦···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还是这世界本来就是如此!
      他们是食人的恶魔,而它们连腐肉都不肯放过···
      擦完了鞋底,黑衣男子睨了一眼台下低头臣服的上百个头颅十分满意,又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罪魁祸首已全部执法处置,大家不用再害怕了。”
      一名身穿白衣长袍的神殿职工跪在安宁身旁忽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黑衣男子继续道:“虽然罪魁祸首已被处决,但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者依旧还在你们当中呢。”
      他又陡然害怕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要将这周围散发着甜腻恶心味道的空气全都吸进身体里。
      “我们玉帛国的君上一直以来都是秉公持正、赏罚分明,从不滥杀一个无辜,也不放过一个罪徒。若你们有人勇敢地将洛氏一族的帮凶揭发出来,那么先前有罪者算将功抵过,不再追究。无罪者赏土地百亩,日后便可在此地督察院当值,每月可领朝廷俸禄。”
      过了半晌却无人起身,无人言语,黑衣男子给高台边上的将士使了个眼色,将士朝人堆四处打量,目光终于落在一个小男孩身上,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揪起男孩衣领往台上拖,小男孩身后立即有妇人叫喊起来:
      “不要,不要,求你不要,他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放过他,他才六岁···”
      两名士兵跑来捂住妇人的嘴,安宁紧握的拳头止不住颤抖,胸膛堂内似乎藏着个尖牙利嘴的怪兽不停地撕扯她的五脏六腑。
      那正是洛璎奶娘的声音,被拖上台的应该就是奶娘的亲生儿子。
      小男孩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粗布上衣短裤,光着脚丫,缩起脖子使劲往后躲,企图躲开黑衣男子伸出去的手,却被他一把掐住了喉咙。
      小男孩毫无血色的脸逐渐涨红,脖颈上青筋爆凸,而安宁身后奶娘的呜呜声愈来愈响,她似是狠狠咬了一口士兵的手,士兵骂骂咧咧地放开她,奶娘早已泣不成声,趁机哭喊:
      “我说!大人,我知道他们的同伙是谁!大人我说····我说···我说···”
      黑衣男子放开小男孩,重新掏出手帕边擦手边问:
      “那么,洛氏一族谋逆的帮凶···还有谁?”
      “是他!”奶娘面目狰狞,像是命悬一线的野兽拼死一搏前的绝望:“是安达!是他出得主意!我都听到了,就在今天下午议事大厅,就是他给洛家人出了主意,族长···不,罪人洛氏一直都很听安达的话,所以,谋逆者的帮凶就是安达!”
      安宁顿时瞠目结石,腿脚一软坐到石砖地上。
      她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奶娘,奶娘却忽地将手指转向她:
      “那个女孩,她就是安达的孙女,他们家都是叛徒!全都是叛徒!”大人,我们无罪,我们只是一时愚昧,听信了这些人的谗言啊大人!
      “很好。”黑衣男咧嘴笑:“她说的安达在何处?”
      将士凑近他耳边:
      “将军,安达是那个会异能的老头,刚才就是他把大砻的铁锤变没了。”
      “将安达带来,再跟着其余家人当场按律处决,以儆效尤,我看日后还有哪个有胆量的敢再闹事。”
      将士面露难色,立在原地没有行动。
      黑衣男子蹙眉瞪了他一眼,将士立即半跪在地:
      “将军,在下有要事禀报。”
      黑衣男子面露不悦,可还是忍了下去:
      “说。”
      他们退到高台一角,将士再次凑到他耳边:
      “我家主子有令,不能伤害异能者与其后代,必须叫他们活着和我们回吉昌···”他顿了顿:“小的还以为主子和将军您交代过了。”
      黑衣男撇撇嘴,许翼在他们出发前的确说过这么一句话,可自己竟然给忘了。他暗自庆幸还好这人记得此事,否则等回到吉昌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交差。
      “那···”他沉吟片刻:“既然说了要杀就不能再收回军令,那老头有几个后人?”
      “一个女儿,两个外孙女。”
      “真够窝囊,身后留下的竟都是一群女辈,真不知道你家主子要拿这些个人干什么用。”黑衣男嗤笑道:“那就当场处决他女儿和丈夫,把他和那两孙女儿一同关起来。”
      “是。”
      将士转身便走,却又被叫住:
      “叫你手下看押囚犯的人安分点,不要到时候坏了事儿。”
      “小的明白。”
      安宁看见阿爹阿娘从她身后被拉到了高台上。
      她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整个人痛得像只蜗牛,无助地蜷缩在一起,眼泪如永不干涸的泉水浸湿了衣领。
      “不要!”
      这次轮到她来喊。
      可是无人理会她,更无人安慰她,台上的那些男人冷眼旁观,台下个个委曲求全,谁还管她家人的死活。
      阿娘和阿爹被按在了血污满地的地上,阿娘凝视着安宁的脸,似乎是希望在死之前多看几眼,她的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那么安详慈爱,断然不像赴死之人应有的状态。
      “阿娘,阿爹···”
      泪水模糊了安宁的视线,那身穿黑铁柳叶扎甲的将士高举朴刀,随着一个“斩”字,朴刀从天而降落到阿娘的脖颈,斑驳朦胧的视野中,她看见两颗“皮球”咕噜咕噜从台阶滚落,人们惊恐万分,纷纷躲避,阿娘的头颅一路滚落到她跟前,正睁着血红的双眼盯着她微笑。
      安宁愣了愣,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谁、经过哪里带到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里的。
      她从来都没想过表面看似族人各司其职、阖家欢乐、安生乐业的龙牙岭内竟然会存在此种地方。地牢内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除了她和身后两名士兵的走路声之外,她还偶尔听见几个声响,那是人在小心翼翼喘气和老鼠啃噬木头的声音。
      在被带进地牢之前,她瞥见安澜被人扛在肩上往另外一个方向送去,姐姐了无生气地垂在那男人身上,像被抽去魂魄的空壳。安宁想发出声音叫她一声,喉内却翻涌起阵阵酸水,叫她怎么也叫不出来。
      他们将她推进一个小隔间,在身后重重关上门又上了锁。
      隔间上方小窗内隐隐透进几缕阳光,金黄色的线条细如发丝,还没照亮几分,温暖几分,便被吞噬进这无尽的黑暗狂欢之中。
      “宁儿···”
      她发现墙角边似乎有活物移动,那声音正是安达的音色。
      “爷爷!”
      她向他扑去,却嗅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
      “爷爷,你怎么了,爷爷···”
      她又慌张地在安达身上摸,终于在老人耳边摸到一片湿冷黏腻。
      “不··”安宁刚停止的眼泪又禁不住滴落在安达脸上:“不···为什么!为什么!爷爷不要这样···爷爷,我不能再没有你···”
      “宁儿。”安达的声音细若游丝:“不要哭,好孩子,不要哭。”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安宁将脸凑到他手掌心:“爷爷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你要去哪儿,爷爷带我走吧,我不要在这世界继续活下去,这里好可怕,爷爷,带我走吧。”
      “宁儿,听好了···我曾经···看过你的前世···孩子,我的孩子,上一世你是我的老师···这一世你为渡劫而来,要我将你养大···辛苦你了宁儿,千万···千万要活下去···”
      安宁怎么也止不住眼泪,紧紧抱住爷爷拼命点着头。
      “我已在你···诞生之时,便将灵力注入你体内。只是···那些能力···和记忆,你会一点一点···回忆起来,听好了吗?宁儿?”
      “爷爷,我不要什么灵力,你不是会一直保护我,疼爱我吗?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安达缓缓露出笑容,一行眼泪从他眼角滑落:
      “不要怕,我们会,再相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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