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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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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脸上带着氧气罩,脸色惨白到几近透明,眼睛下方失眠熬出来的乌青被衬托得更加明显,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机。
项繁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老妈不喜欢他,从第一次老妈出现在学校给他开家长会那次他就感觉到了。
虽然当时老妈看向他的眼神充满笑意,但他就是能感觉到老妈不喜欢他,准确来说是讨厌他。
他记得小时候老妈对他挺好的,怎么现在就讨厌他了呢。
他不是和那个叫小澄的男孩长得很像吗,他的眼睛和老妈,和小澄长得一模一样,老妈应该喜欢他才对啊。
天蒙蒙亮的时候孙律师回了趟酒店,简单洗漱换了身衣服没多停留就又赶回了医院,给项繁带了些早点,还有一件外套。
“天这么冷,别感冒了。”孙律师说。
“谢谢,衣服新买的吧,钱我转你。”项繁接过外套穿上了。
可能是医院开了空调,项繁没怎么感觉到冷,不过手却一直是冰凉的,捂着杯热水半天手也还是冰的。
“不用这么麻烦,中午饭你请。”孙律师进去病房看了看赵箐,又去找医生问了些情况。
项繁没什么胃口,就喝了点儿豆浆,其他的送给隔壁床的大妈吃了。
赵箐从昨天送来医院就一直昏迷不醒,早上医生过来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护士换了吊瓶继续输液。
孙律师在外面椅子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上的事,项繁在赵箐床边趴着眯了半个小时。
老爸那边他一早就给杨续打过电话,让他帮忙买点饭送过去,不过他没和杨续说老妈自杀的事,说了只会让他跟着担心。
十一点左右的时候老妈醒了一会儿,但因为太过虚弱导致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无力地抓住项繁的手断断续续地叫他小澄。
项繁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老妈,一直没出声,在老妈再次昏过去前握了握她的手。
“吃什么,我去买。”项繁问孙律师。
“附近有什么随便买点就行,”孙律师从电脑上抬起头,站起来往病房里看了看,“我进去看看她。”
“嗯。”项繁应了声,然后从楼梯下了楼。
出了医院,站在路边等红绿灯的时候一辆直行的黑色轿车突然刹车停了下来,项繁正觉得车牌号有些眼熟的时候,驾驶室的车窗降了下来,时言礼的脸出现在眼前。
“上来,”时言礼看着项繁说,“这不能停车。”
项繁愣了下,想了想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时叔,你是刚好路过还是来医院看病?”项繁问。
医院附近人多车多,路有些堵,时言礼慢慢往前开着,转过头看了眼项繁,笑了笑说:“都不是。”
“都不是?”项繁看了看时言礼,“那是来看朋友?”
“也不是。”时言礼说。
项繁靠在椅背上,过了会一会儿才说:“难道是特意来找我的?”
“嗯。”时言礼点了点头。
项繁怀疑地看着时言礼,猜不透他这话是真话还是开玩笑。
十分钟后时言礼把车停在了路边,不过没有下车,而是转过头看着项繁。
时言礼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温文尔雅,嘴边总是挂着抹淡淡的笑意,看上去亲切和蔼,此刻他依然是这样的表情,但项繁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你和时隅,你们俩,早恋了是吗。”时言礼语调平静,像是在问午饭吃什么一样随意。
项繁顿时全身僵直,血液一瞬间涌向大脑,冲撞地他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一样头晕目眩。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在这里拦住你,然后和你谈论这个问题吧?”时言礼转过头看着项繁,好整以暇地等着他接话。
“……为什么?”项繁嗓子发紧,顺着时言礼的话问了句。
时言礼转回了头,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我们做个交易吧。”
这次他没等项繁问什么交易,直接干脆地说了出来。
“我能让项国远同意调解,并且保证不让你妈妈坐牢,作为交换,你跟着你妈妈离开这里,”时言礼转过头看着项繁,嘴角依然带着笑,“走了就不要再联系时隅。”
项繁愣愣地看着时言礼,一直没怎么暖热的手此刻更凉了,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
看到他这个反应,时言礼没忍住笑了笑,手撑着额角看着项繁:“反应这么大,看来你们感情很不错啊。”
“我们……没在一起。”过了半天项繁才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
如果时言礼只是说他和时隅早恋的事儿,他还不至于慌乱紧张成这个样子,但这个交易,虽然这会儿他脑子反应迟钝,但还是联想到了早上孙律师去楼道打电话的场景。
“如果让你一辈子都不联系他你应该也做不到,所以我也不会这么要求,只要你能保证高考之前不再联系他就够了,至于高考后,你们是继续在一起还是分道扬镳,随便你们自己。”时言礼说。
项繁愣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看着时言礼问:“为什么你要和我做这个交易?”
“我也是替人办事,你要是答应,今天晚上就离开吧。”时言礼没再多说,伸手帮他解开安全带。
为了晚上和项繁去吃烤肉,时隅中午都没怎么吃,以至于刚过了五点就饿得肚子直响。
他拿起手机给项繁发了个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出发去烤肉店,等换好衣服拿起手机一看,项繁居然没回他。
时隅“啧”了一声,边下楼边给项繁打了个电话,对面却传来已关机的提示音。
时隅皱了皱眉头,怎么还关机了,手机没电了?
没电充啊。
时隅把手机塞回兜里,出门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项繁家。
站在项繁家门口敲了两下门后,时隅蹦起来摸了下门框顶上,摸了一手灰的同时手里多了把钥匙。
上次来项繁家住的时候看见他把备用钥匙藏在这上面。
这个点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屋里没开灯,而且很安静,项繁他爸和项繁要么都在睡觉,要么就是都不在家。
项繁他爸的房间关着门,时隅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听了听,有呼噜声,还真是在睡觉,时隅又轻手轻脚地走到项繁门口,试着推了下,门被推开了。
房间里拉着窗帘,挺黑的,但还是能一眼看出来屋里没人。
时隅站在门口愣了愣,项繁没在家,手机又没电关机了,那他现在在哪儿?
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赵箐住的酒店。
身体里的某根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几乎没有迟疑,时隅立马跑着下楼打车去了赵箐住的酒店,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四周亮起来的路灯和霓虹灯照得人有些眼花缭乱。
时隅跑着来到酒店前台:“你好,有一位叫赵箐的女士住在你们这儿,能帮我给她打个电话吗,我有急事找她。”
前台礼貌微笑:“稍等,我查一下。”
“谢谢。”时隅掏出手机低头看着,想看看项繁开机了没。
“不好意思先生,赵箐女士今天下午三点左右已经退房了。”前台说。
时隅猛地抬头看向前台:“退房了?”
“是的。”前台说。
时隅愣住原地,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抽空了一样,温度急剧下降,呼吸都跟着猛地停止了。
过了几秒他才呼出口气,脸上的表情茫然而无措。
赵箐退房了,项繁又联系不上。
这两件事混在一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种可能,还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可能。
也许是巧合也说不定,赵箐的案子没这么快结束,她不可能就这么走了,也许只是换了家酒店住。
至于项繁为什么联系不上……可能就单纯只是手机没电了而已,也许这会儿他已经回家了,刚好和自己错开。
时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出酒店抬手拦了辆出租车,十分钟后再次站在了项繁房间里。
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勉强能看清房中物品的轮廓,书桌上的摆设没动过,床上的用品也都在,椅子旁边放着敞开的书包。
时隅走过去拉开抽屉,他送项繁的那支钢笔还静静地躺在里面,项繁说过这是他第一支正儿八经的钢笔,他很喜欢,如果要走他起码会把这支钢笔带走的吧。
时隅拉开椅子坐下,房间里很安静,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知道坐了多久,等感到腿有些麻的时候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不用看也知道没有,手机一直没响过。
他没再给项繁打电话,因为知道打了也打不通。
已经九点了,神奇的是他却完全感觉不到饿,想起来约好了今天晚上要去吃烤肉,会不会项繁已经在烤肉店里等他了。
他从旁边笔筒里抽了支笔,在项繁作业本的空白处写下一个行字:
看到后马上联系我。
写完又被划掉了,在下方重新写了一行:
我喜欢你。
从项繁房间里出来,一抬头和项国远迎面撞上了,项国远手里端着个杯子,瞅着时隅愣了下:“你是项繁同学吧。”
“啊。”时隅也愣了下。
项国远没再理他,脚步缓慢地往厨房走去。
倒完水端着杯子出来,看到时隅还站在原地,项国远冷冷瞅了他一眼:“有事?”
“……你知道项繁去哪了吗?”时隅问。
项国远冷笑了声:“他死了都和我没关系,爱去哪去哪!”
说完在床上躺下,可能是扯到伤口了,疼地嘶了声。
时隅看到他床头柜上放着吃剩的外卖盒,他应该不会用外卖软件,外卖应该是项繁买的。
他关上项繁房间的门,下楼打车去了学校附近那家充值就送雨伞的烧烤店,在店门口的椅子上一直坐到烧烤店关门才离开。
回到小洋楼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时言礼难得没在沙发上坐着,而且看样子好像还没回来,时隅上了楼。
刚在床上坐下,安静了一晚上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像是不敢相信,时隅愣了两秒才掏出手机,结果却是杨续。
“喂,时隅,项繁和你在一起吗?”杨续问,“我打他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呢。”
时隅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没出声。
“喂?时隅?你在吗?”杨续问。
“我也联系不上他了。”时隅声音有点儿哑。
杨续听出来他声音有些不对,过了两秒才问:“什么叫……你也联系不上他了?他干嘛去了?”
他也想知道项繁干嘛去了,非常想知道,他去了项繁家,去了赵箐住的酒店,去了烤肉店,还问了项国远,可就是找不到项繁。
“赵箐退了酒店,”时隅深呼吸了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她会不会带着项繁离开了这里?”
杨续那边过了挺长时间才说话:“我现在就去他家找他,看看他行李还在不在,如果在就说明他没……”
“我去看过了,东西都在。”时隅说。
杨续松了口气:“哦,那就是没走,可能……可能项繁他妈就是在一个酒店住久了烦了,想换个酒店住,完全有这种可能啊,再说项繁就算要走,也不会一声不吭就这么消失的,肯定会和我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