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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弃妇难为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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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苑一脸悲戚的解下鸟笼子,昨夜一夜未曾记起鹦鹉,今早发现时,鹦鹉气绝而亡!
这鹦鹉还是新婚时,丈夫送她的礼物,往日情怀尽皆飘荡无踪,她何必羁留此情不能放?
安苑犹记得与丈夫初相识的光景,航海迷津,谁来超度她?但凡,最易动情的男子,忘情也快。但凡最初最美的恋情,越不能忘记,他于她是最初最美的邂逅,将他视作了今生的唯一,他视她为一道美丽风景,夏过后秋季会来,秋季还为他孕育了骨肉结晶!
那年,桃林挽风,她在桃林中欢笑,登高折枝,把枝展颜,十六岁少女正是情窦初开年纪,金家公子突然出现,金缕玉衣,绝代风华!
安苑望着他出神,许久才回味,惊觉自己失礼,羞红了脸从高凳上下来,手里的花枝不知何处放,拘谨得不能言语。
金家公子微微一笑,走近了摘她手上枝上梅花一朵,凑近鼻尖,轻轻一闻,含笑道:“花香人更俏”。
安苑自见了金公子,梦里便常有他,醒来时羞红了脸,她知道金家是豪门富户,一般小家的女子是配不上的,安苑只有乖乖等着父母做主,嫁一户门当户对的男书香门第。
一月后,安苑从父母口中得知,金家少爷来安府提亲了,问她愿不愿意?安苑当即羞红了脸,默默不语。安氏夫妻隐隐含笑,后来听娘说,金公子求亲时,说了与安苑有一面之缘。
金家财大气粗,嫁娶之日当天,锣鼓熏天,十里红妆,奢华气派,人人都说安氏女嫁的好夫郎。新婚当夜,新郎为妻子卸妆,温情脉脉,道:永不言负,白头偕老。
新婚三月,人人羡煞安苑与檀郎之爱,安氏父母见小夫妻感情和睦,喜得笑合不拢嘴,嘴里祝福小夫妻早日喜得贵子。
第一年,安苑没怀孕,檀郎告慰不急,称他们尚年轻还有时间,可以等!第二年,檀郎默许安苑频繁出入寺庙求子,饮下一碗碗苦掉渣的受孕中药。第三年,檀郎渐渐沉默不言,与安苑少交流,面上笑容不再。
第四年,檀郎等子嗣等得太久,一日春上游,于花红柳绿间,发现一美人花丛含笑,冰肌玉滑,涤荡凡尘,别有一番清新之美。
美人拂衣,摇曳袅袅,檀郎一见倾心,重金相求,拂衣本是青楼清官人,得檀郎一顾,哪有不应之理?
安苑得知檀郎要纳妾,心中悲苦愤懑,连自家母亲也来劝说女儿:“女儿啊,女子不孕便是七出之条,檀郎与你还有情意,你就忍了吧?”
安苑忍了,却在新妇敬茶时失态,起身离开华堂,拂衣进门三日,檀郎相守不出,安慰拂衣,新人转泣为笑,二人哪知旧人流泪?
安苑从此意冷心灰,檀郎夜间来安苑房里留宿,安苑总闭门不出,连府中诸事也荒懒不理,钱财大权渐渐移交至拂衣手上,可叹拂衣也是个聪慧女子,将金家治理得稳当。公婆渐渐欢喜,新婚不足三月,拂衣便怀育骨肉,公婆提出要给拂衣扶正,与安苑平起平坐,称为平妻!
安苑逃不出幻境,总以为檀郎有回心转意时,听到要给拂衣扶正的消息,安苑彻底心死,拒绝参加为拂衣举办的正妻仪式。
安苑从不怪拂衣,她只怪男人薄情,当日新婚燕尔,浓情呓语,还在耳边回响,平地便爆出两声巨响,将安苑的梦炸的粉碎。
安苑倾听着喜庆的炮竹声,金府里好热闹,人群里时时出现拂衣身影,周旋于亲友之间,待客礼貌周到,博得众人一致称赞,将拂衣从前的青楼出身,一并忘得干净。
安苑苦笑,今日定会热闹喧哗到夜幕,安苑已有几日几夜未睡觉,此时外间吵闹异常,她却有些困顿,迷糊间似看见人影,但她实在支撑不住,趴伏青案沉睡。
安苑再一睁眼时,肩上披着风衣,她明明没披风衣?抬头一看,檀郎近在眼前,忧伤含悲的望着她。
安苑一怔,随即明白了他来意,做错事的男人,第一要做的便是将错误遮埋,将污点抹尽,作出一派歌舞升平景象,从不为自己心中留一根尖刺,剔除了心头所患,他便能心安理得过活。
檀郎直奔主题,不再虚以委蛇,对安苑的情谊早被新人冲淡,拂衣和她腹中的孩子,才是他真正要守卫的,这其中包括给拂衣一个名份,给孩子一个优良生长环境。
“安苑,你犯七出里的二条,不孕和善妒,今夜我便写休书,你归家去,明早便起身吧!”
安苑苦笑,面上滴泪,她跟自己说好不哭,坚持不哭,可是偏偏管不住泪腺分泌潮气露珠,静静的坐着看檀郎磨墨书写休书。
安苑幽幽的问一句,“檀郎,你认识拂衣到现在,才不过四个月吧?”
檀郎想不到她竟有此一问,点点头,继续动笔。
安苑一笑,“我和你夫妻三年,比不过你和拂衣相处四月,认识她一个月便娶了她,呵呵,檀郎你太多情!太多情,有时也是不太好,你莫后悔!”
檀郎伏笔时,微微一顿,然,仅仅片刻,休书已写好,他吹干墨迹,叫安苑在上面画上一勾,分作两份,二人平静的签字。
枯灯剪烛,孤影临窗,安苑不睡,黯然销魂者,唯别离之殇,痛苦难当!
她一定要叫檀郎后悔不迭,她一定要报复。
安苑第二日离开金府,公婆不出,拂衣却相送,安苑对拂衣一笑:“若我有对不住你,你不要生气!我心头火本不是冲你发的,檀郎什么都好,就是太多情!”
拂衣一笑,掩去尴尬,拂衣知道,若安苑肯低一下头,檀郎不会休离结发妻子。安苑回娘家,母亲每多怨怪,又怜惜女儿命苦,安苑对母亲说:“母亲,我不信命,怪只怪我看错了人,你不要急,檀郎会后悔得!”
阿苑安心吃喝,到没寻死迹象,安氏父母放心,安苑称喜清静,不愿见人,每日只吃窗口递出的饭菜,连她母亲也不能见女儿一面。
六个月过后,安苑写了一封书信,要家仆递给金家公子,仆从亲自交给旧姑爷,就见旧姑爷面色大变,疾步赶至安府,到小姐房里见了小姐。夫妻二人低低叙话好久,金公子面有喜色的出房,吩咐仆从赶紧备至马车,车上要垫足棉絮,车身不能太颠簸。
安氏父母惊见女儿出房时大腹便便,一见就是快要生产的样子,来不及细问,让姑爷扶了女儿到金家。
金家那已有仆从事先报信,公婆欢喜的笑脸迎门,拂衣挺着六月身孕,早早来门前相迎!
安苑快临产,不喜热闹,赶了檀郎出房门,一人独自歇下,这夜突然腹痛,呼叫仆妇,仆妇通知檀郎,檀郎急速请来稳婆,公婆也彻夜不睡,守得媳妇生产,在安苑阵阵凄惨的呼痛声中,一声婴儿啼哭,响彻夜际!
稳婆连连道喜,是个小公子!公婆大喜,婆婆进房安慰媳妇,大骂儿子糊涂,连安苑有孕也不知!让安苑将养好起来,婆婆会替安苑做主,狠骂檀郎!让檀郎给媳妇赔礼道歉,重新做回金家媳妇。
安苑不喜言笑,称累歇息。
拂衣也歇息,见檀郎魂不守舍,心思早飞去了安苑那边,拂衣轻声劝慰:“姐姐此时,心里或许还有些不痛快,过一些时日自会消散,你要待她好些,不然姐姐不会等到临生产才告知你,想一想,这孩子差一点就生在外婆家,你行事真让人心寒!”
檀郎不语,面有愧色,叹何德何能得安苑,拂衣二位贤妻?安苑那时已有身孕,想是气他移情,所以故意不说,那时安苑必是凄苦埋怨于他!
现在妻安苑生育长子,拂衣还有四个月生产,哪怕生育一个千金也无碍了,金家终有子嗣,檀郎欣喜不能自抑。
小公子过满月时,金家宣布安苑又正式入金家,安苑抱着儿子,堂而皇之的当众接受檀郎道歉,当众接受拂衣的茶,拂衣由妻的地位,又恢复成妾室。这是金家为安慰,平息安苑的法子,安苑那时对拂衣说了一句,“委屈你给我茶水!”
旁人听来,或以为安苑有心讥刺拂衣,但只有拂衣能了解安苑所受之苦,同为女人,拂衣不见得就比安苑好受。
金家办完孙子满月酒这一夜,安苑唤仆从将檀郎叫到房中,檀郎心喜,正要向安苑忏悔,安苑神色平常的和檀郎饮酒,细细回忆了夫妻三年一同经历的日子。
檀郎不禁心中温暖,原来安苑这般眷念以往,一丝一毫都记得,没半点疏漏。
酒饮至半酣,安苑抱过儿子,和檀郎含笑逗弄婴儿,粉粉嫩嫩的小婴儿,多么可爱,多么天真,多么无辜?
檀郎有些头晕,嬉笑着劝安苑早些同他一起睡了,也许是他眼花,分明的见到安苑冷笑,眼似尖刀!檀郎再一眨眼,安苑又是温柔和悦颜色,他怪自己眼花多心!
檀郎率先躺下,微眯着眼静等安苑,许久不见安苑,睁眼见安苑痴痴的望着儿子,面上神情古怪,檀郎觉察一丝不对劲,却又不能完全具体得说出哪里不对。
安苑恰在此时动作,她将儿子高高举起,复又摔下,嘴里发出凄厉的声音,划过夜空,格外明显。
金家举府被惊动,拂衣本就未睡,被丫鬟仆妇搀扶着,来到正房,推门入室被屋中情景惊呆,安苑神色凶狠,怒狠狠的瞪视檀郎,而檀郎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惊惧的颤动身子,嘴里发不出声响。
拂衣大叫,目光触及小婴儿,全身血液倒流,眼看身子就支撑不住,颤巍巍的问一句:“姐姐,你何苦如此?你再有恨,不该冲孩子,你,,,,”下面的话,拂衣哽嗓,说不说话来。
安苑疯狂大笑:“我为什么要生下这孽种?他的父亲原本就不要他,我生下他做什么?就是让这负心人后悔,我要他父亲亲眼看见,我是怎么毁了这孩子!”
檀郎双目泛白,身体无力的倒在床里,生息皆无。
拂衣突然大叫一声,指着肚腹,惊愕的不能言语,血水顺着她的腿腹流下,鲜红得刺目。
金家老夫妇,连一声呜咽都没发出,早已昏的人事不醒。
仆妇们哭的哭,怕的怕,疯的疯!
安苑冷静异常,只对拂衣说话,“我对不住你了,我没想过伤害你!你也是可怜人”。
拂衣满面泪水,她知道自己的孩子保不住了,一屋子老少都昏迷不醒,没有人帮她救孩子!
安苑苦笑,“傻姑娘,哭什么?他们重新去投胎,比在这家里好百倍,因为他们有这样的爹,奶奶和爷爷!我去了,要和我孩子地府相见,求他宽恕娘亲,若去的晚,儿子会怪我的!”
安苑嘴角流出血红,身子软软倒地,微笑着全然无悔的死去。
拂衣痛哭,大喊:来人,救命!
金氏老夫妻未死,但已痴呆。檀郎未死,但也已经死去,只留存一点鼻息,浑浑噩噩的只知睡觉,长眠不醒。
拂衣靠着金家的金山银山,服侍着三人,每每想起自己无缘的未出世便夭折得孩子,偶尔也会想起那个女人!
那样坚忍,那样凌厉的女子,怕是任何女人都比不过,檀郎也许正是不能面对这样的安苑,才永睡不醒。他不会知道,安苑去了,去和安苑的儿子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