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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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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中县城东口有个卖炮仗的老哥儿,人称徐炮仗。
徐炮仗本人憨厚讷言,但他的炮仗却是异常响亮。有人说是因为徐炮仗有一妻,名曰禾娘,脾气火爆,三天两头炸一次,徐炮仗深受启发,这才制出平地惊雷。
我听闻这个传言,还是在城中买年货的时候,登时就笑得街坊邻里频频回望:哪里又来了个笑癫子。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谢从容顺着我背,让我坐在石阶上,说:“你在此地不要动,我去买几个炮仗。”我又笑得不行,拉住他袖子:“哈哈哈不行,姑爷爷我也去。”
将要到徐炮仗的店门口,却见门前众人纷纷排着队,井井有条,我正疑惑时,却听店里面传来炮声,仔细听才明白她喊的是“大炮排左,小炮排右,木牌上写了看不见,一天天还要老娘说几遍?”
我暗笑竟然还挺押韵,跟谢从容说道:“兄长,禾娘这一声属实比邱大娘要厉害得多。”
谢从容纵容我:“你仔细别给大娘听到。”
我吐吐舌头,并不在意。邱大娘虎脾气豆腐心,就算听到了也不会怪罪我的。
我们买完炮仗就出了城门,刚走了五十步,却发现那树林里有一对小鸳鸯搂搂抱抱,吓得我抱着的花生差点洒落一地。
我堪堪稳住布袋,定睛一看,脱口而出:“郝兄?马安凉?”
他们回头见是我们,松了一口气。
我揶揄道:“你们在这儿,嗯?”
马安凉羞红了脸,冲上来捂住我嘴,她一个小丫头身量竟与我差不多,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我这就束手就擒了,只发出嗯嗯的叫。
郝宣年说:“阿凉。”马安凉就放下了手。
我喘息道:“你这么捂我你郝~哥哥是要吃醋的哦。”
四人都笑,马安凉嘀咕说:“你不一样。”
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我不一样,就听郝宣年说:“从容,阿梨,今日在此遇到我们的事可否替我们保密?”
谢从容点点头。
我不解道:“你们怎么还是不公开的关系?想搞地下恋情啊?”
郝宣年脸色有些不好看。
马安凉也只说:“阿梨,不是你想的那样……”
迟钝如我也看出点不对劲,知道这种私事不该多问,便打个哈哈揭过去:“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嘛,我不多说,郝哥你放心!”
郝宣年面色稍缓,抚了抚马安凉的背让她跟我们一块儿回去。
马安凉含泪应了。我心想小情侣间竟然都这么依依惜别,又不是不能再见了,为什么要这么伤感。
“除夕快乐!郝兄,明年再见!”我突然对着郝宣年远去的背影喊道,马安凉也带着哭腔喊了,谢从容挥手作别。
“除夕快乐!”他回道。
路上,马安凉一反常态,也不跟我闹腾了,我开玩笑说:“小黄鹂吃不吃花生?保准你生得像花一样。”
马安凉摇头,明显心情十分低落。
我转头对上谢从容的视线,他摇了摇头,我心下领会,住了嘴,三人缄默着回到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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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村的除夕是家家户户一起过的。
在村口的梨村广场上,中间燃起篝火,村民们围着坐成一个大圈,圈中还有能歌善舞之人引吭高歌,翩翩起舞。有才艺者展现才艺,有能说会道者直将故事说的天花乱坠,妙趣横生。一时间,歌声笑声谈话声,拍案撞杯,瓢盆碗箸,锣鼓相击,爆竹炸响,火星霹雳……不绝于耳。
在这里,男女老少,不管家中富裕贫寒,此时都坐在一起,共度今宵。带来的食材,由厨艺好的娘子大显身手。她们做出一锅又一锅热气腾腾的菜肴,端到大家的案前。
好酒配好菜,梨花酿最是醉人。众人一将自家酿的酒坛子打开,便酒香处处闻,。
一碗清酒入喉,绵香醇厚,回味微甜。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我有些喝醉了,一会儿摇头晃脑地念着诗文,一会儿唱歌。
家家户户贴上的红色门联,在篝火的映照下,形成眼中的一团团红云。耳边送来的欢声笑语与歌声,男男女女围着篝火起舞的姿态,还有天幕散落的星海,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美好,那近在咫尺的酒杯与人,我伸手就可以碰到。
“别喝太多。”是谢从容的声音,在喧嚣中也格外清晰。我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竟无意识拉住了他的手。
我又顺手捏了他手心几下,然后收回手举杯道:“高兴嘛,今夜高兴,兄长也喝,不醉不归!”
谢从容拦住我颤颤巍巍举酒杯的手,夺过去自己喝了,告诉我说:“明日还有。”
换做平常,我定要闹他几下,可现在我实在醉得迷糊,脑中一会儿空白,一会儿天马行空。良久,我看着篝火说:“兄长,是真的吗?”
很无厘头的话。
谢从容没听清,离得我近了些。他的面庞映着晃动的橘影,明明灭灭,耳朵染上火红色,宛如剔透的红玉,其中掺了一点醒目的血。
他离得我这样近,这样近。我突然笑了,却也不知在笑什么,只是觉得好笑便笑,开心便笑,想笑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