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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随鸡应变 ...

  •   天色越来越暗,风也越刮越大,好不容易消停一刻,很快又下起了雪子。
      李秀荣很是担心,春秧撑着伞到巷口去看,正好撞见往这来的齐椿。
      齐椿没打伞,只戴了个斗笠。春秧快走到他跟前,踮着脚,将伞往他那伸。
      齐椿忙把伞接过来,又悄悄地把伞面伸向她,顺道解释:“骑马来的,打伞不如戴斗笠。外头冷,往后不要出来了。”
      春秧知道他误会了,忙说:“爹和春生还没回来,我出来看看。”
      齐椿点头,说:“你在家里等着,我去找。”
      他将她送回屋檐下,将伞放下,伸手在袖子上随意一掸,告诉她:“你看,沾不湿的。”
      “这是什么料子?”
      “过后再说,他们是不是去的金磐岭?”
      春秧回头去看李秀荣,李秀荣点头说:“是叫这个名,往里再去一点点,在山路最窄那一段拐弯处遇的匪,尸身就藏在溪边那野草丛里。按理来说,单为这个的话,早该回来了,怕是追着人去了。那就是没头没脑地赶,不知道方位。好孩子,你别去了,留在家等着吧。”
      虽然担心自家人,也没有拿别人家孩子去冒险的理。
      齐椿将斗笠正了正,垂头说:“婶子,不妨事的,我和他们交过手,已经全数拿下了。可惜官府押人时出了点岔子,让他们几个四散逃了。我先去看看,不会乱来的。”
      这样一说,李秀荣就放心了,说:“那好,你看着天色,早点回来,一会我们……”
      春秧怕隔壁识破他们的“杀”局,抢着说:“师兄,早点赶回来吃晚饭,我给你炒萝卜丝。”
      早几年她也说过这道菜,想是会的菜式不多,且执念极深,不答应怕是不行。齐椿笑笑,点头说好。

      雪花渐渐替代了雪子,春秧切好了菜,抓紧打回来几桶水,把两口缸都灌得满满的。
      李秀荣看着灶膛里的火出神,春秧估摸着时辰,说:“娘,既羊肉炖好了,煮上米饭吧,弄好了,放在灶边暖着,几时回来几时吃。我去外面看看,该回来了。”
      “又冷又湿,你别去……”
      “娘,我去去就回。”

      李秀荣追出来,看她套上了木屐,又叮嘱:“小心点,这东西笨,容易跌跤。”
      “好,娘,你回屋里去。”
      春秧带着好几把伞,到巷口等着,果然没多会,就有急急的马蹄声靠近。
      天色黯淡,白雪蒙蒙,各家院门口的灯看着比往日昏暗。她无法分辨远处的来人是谁,想着师兄耳力最好,试着喊了一声“师兄”。
      春生、齐椿和粟骞同时回应:“快回去。”
      春秧让到墙角,齐椿的马跑到了最前方,经过她时,勒马停住,挡了其它马的惊扰。
      春生和粟骞跟着停下,让杨大人的属下们先行。
      春秧递伞,心疼道:“快回去换衣衫鞋袜,这会太冷了。”
      春生要走了粟骞手里的绳,说:“爹,我去还马,你跟娘说一声,这就回来。”
      这一声爹,让春秧和粟骞一齐看向他。齐椿不明所以,因不愿意和王府打交道,没有抢着去做。他将马牵去棂星苑,拴在从前搭出的小木棚里。

      春秧和粟骞在同光院门口等着,春生很快返回,四人一起回去。
      李秀荣早早地等在门口,一见他们就喊:“烧着热水呢,我这就给你们倒,洗洗脸,再泡泡脚。对了,先拍拍身上的雪,再去春生房里换衣裳,东西都预备在那了。齐椿,先拿你先生的凑合一下。”
      “好,多谢婶子。”
      春秧放好伞,抢着说:“娘,我先把汤盛出来。”
      “正是,让他们先喝一碗再去收拾。”
      春生说:“娘,你别动,我去拎热水。”

      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下肚,浑身都畅快起来。堂屋和春生房里都烧着大炭盆,四处暖烘烘的,书桌上摆着三套干爽的衣裳,地上摆着三双布鞋,炭盆离得近,衣衫鞋袜都是热乎乎的。外边还有人忙忙碌碌,正在为他们操劳。
      齐椿抓着衣裳,心底诸多感慨。
      换好衣衫出来,桌上还有姜茶在等着。春秧挨个催一遍,粟骞最听话,一口喝完了,伸个懒腰,十分舒畅地说:“家有贤妻乖女,人生之大幸也!”
      春秧抿着嘴笑,说:“爹,喝了我的茶,可是要干活的!”
      “好说。”粟骞搓搓手,问,“要做什么?”
      春秧看看漏壶,狡黠一笑,说:“天时未到,一会再告诉你。”
      粟骞跟着笑,并不追问。

      “人和”在吉时前匆匆赶来,一见他惯常坐的位置上有人,顾不上说事,只盯着他。
      春秧忙说:“是师兄啊,你忘了吗?师兄,他是洞洞,瘦了许多,容貌也变了许多。”
      齐椿朝褚懂点头,算作打招呼。
      褚懂心里有一股无名之火在烧,尤其是看到春秧将炭盆边沿的烤花生夹起来,全堆在那师兄面前时,他很有一种要把桌子掀翻的冲动。
      但是不可以,粟春秧会跳过来暴打他的!
      忍了忍了!
      春秧推他,说:“那边一直没动静呢,你到外头走两步。”
      外边那么冷,你忍心让我出去?他坐在那舒舒服服地吃烤花生呢,哼!
      褚懂心里不忿,但不敢反驳,他把气全出在了野猪精身上。瞧见他家门口还留着个菜篮子,便踱过去,一脚将它踢飞了,里边的蔫菜碎撒得到处是。
      里边有了些许响动,他满意地回去了。

      那边一关门,这边赶紧关。春秧悄悄地告诉爹要做什么,粟骞猜到了后边的故事,笑呵呵地干活去。
      褚懂很有眼色地穿过后开的那道门,到杂房拎来那只被绑了腿脚的大公鸡。春生跟过去,拿来了菜刀、饭碗和木桶。
      粟骞接了公鸡,抓了菜刀在手,坐在小杌子上,看着漏壶等待“鸡”时。李秀荣留在灶边炒菜,春秧过去帮忙,褚懂和春生耳语一番,简单对好了戏。
      春生怕冷落了师兄,想把他也排进来。齐椿听到了秘密,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剑,抽长了,再按机关让它缩成七寸长。
      他演完一遍,将它放在桌上,然后看向窗子。一盏烛台摆在他面前不远处,照出一个高大的影子,落在窗上,十分显眼。
      春生过来拿剑,齐椿挪到墙角,将窗子留出来。

      时辰还没到,外边有了些许响动,窸窸窣窣的,但逃不过里边几人的耳朵。齐椿打了手势,褚懂摔了杯子,粟骞掐住了鸡头。
      春生举起长剑,朝褚懂刺去,两人缠斗的身影落在窗子上,外边大动大响。
      “抓刺客!”
      “快快快……”
      “有奸细,围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走。”
      外边的人准备充足,木门被撞塌,凉风往屋里灌。彼此一照面,外边的人傻眼,里边的人也是一脸吃惊。
      褚懂就近抓了个兵,恼道:“你叫的什么,要翻天了是吧?”
      粟骞抓着断了气的鸡,翻转手腕,让最后一点鸡血滴尽在碗里,头也不抬说:“年关还没到,讨债的先上门了?”
      他将鸡头夹在它翅膀下,再把鸡塞进木桶里。
      春秧端着一陶盆热水往里灌,故意问:“爹,一下来这么多客,这鸡怕是不够吃,这可怎么办呀?”
      粟骞笑呵呵地抬头,看向门口那位,耸耸肩,说:“原来是四爷。这是贵客,哪敢怠慢。你们饿一饿不要紧,先吃个馍垫垫肚子吧。四爷,小孩子不懂事,见谅。来者是客,请坐!”
      褚懂故意为难:“祖父说四叔近来不往书房去,原来是从武了,这是好事,早该让祖父知道。咦,这不是永春院的侍卫吗,怎么跟着四叔了?这……府里的规矩几时改了?”
      褚郄又恼羞又慌,揪着野猪精,连扇了几耳光,结结巴巴辩解:“洞悉,这是误会。这狗奴才说这里有命案,有刺客要谋害你,叔叔听了着急,顺路叫了几个人跟过来救你。全是这王八蛋捣的鬼,他人在这里,要打要杀,全凭你处置。”
      野猪精急了,尖着嗓子嚷:“四爷,四爷,真有,我都听清楚了,他们要杀人焚尸。上回重阳大醮,康统领得罪了世孙,前两日又有冲撞。我回府里找过,康统领?人不见了,就是被他们掳走啦。四爷,我以性命担保,人就在这里。四爷,他们家,个个丧心病狂,常杀人的。东边的老婆子,就是死在他们手里,乔家人迫于淫威,不敢说出来而已。对了,我还记得那原话,说的是什么亲眼见他灭了威风丢掉性命,还有火烧土埋的,今日不查,往后就再也寻不到踪迹啦。”
      褚懂一脚踹在他身上,骂道:“我当是野猫抓耗子呢,原来是你个老猢狲在偷听。什么东边西边的,那公鸡敢抓挠我,我报个仇怎么了?你家的鸡毛不烧不埋,打算插头上吗?看个杀鸡而已,你就编排出这么多戏来污蔑我。好大的狗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还有多少好话要说。”
      褚懂抬头,冷着一张脸看向褚郄,撇嘴道:“四爷四爷的喊得亲热,想必四叔是认识的,要不然,他也叫不动人。四叔疼疼侄子,不妨告诉我,这人是哪家的,究竟是受了谁指使,白眉赤眼地跑来诬陷我?”

      王妃交代过,只要拿下粟家一个逾矩的错处,她就有法子办他。皇家子弟,杀个把人算得了什么?褚郄从没奢望过借这么点小事除掉侄子,但眼下粟家只有杀鸡之过,怎么拿人?说到哪都是笑话。想搜,褚懂拦得有理有据,他执意下令,要是搜不出什么来,那后边的事就不好办了。
      苍术凑到他耳边,提醒道:“四爷,还有那剑。”
      对,这个是他们亲眼所见,错不了。
      褚郄挺直了腰板,说:“杀人的事是误会,可方才我们进来时,见到了一把长剑。这剑可不是随意拿的,粟先生,你是文人,我可没听说过你家有兵器。”
      长剑属于利器,是要登记在册的。
      冬天水凉得快,粟骞飞快地掐,将鸡毛褪了个干净。他抓着光秃秃的鸡,笑道:“我手脏,四爷不妨自己过来搜。”
      他抓着鸡站起,对着烛光,斯斯文文地继续找毛茬。屋里布置简陋,一眼望尽,个人身上都没什么,唯有高柜顶上露着一个像是剑柄的玩意。苍术顾不得褚懂在场,冲过去拿了,一上手,心凉了半截。
      春秧朝褚懂眨眨眼,褚懂讥讽道:“还有一柄呢,怎么不拿了?”
      踮脚一看,靠里边确实还有一个剑柄,此时苍术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春生走过去,主动拿下来,抓在手里,又一把夺了苍术手里那一柄,掏出帕子反复地擦。

      褚郄不甘心,但他知道父王最信任粟骞,虽说有王妃作保,但要是闹得太过了,不好收场。
      褚懂拽住苍术,大力压着他蹲下,再踹上一脚,让他扑倒在地,抓着他的头,让他偏转对着柜子方向,讥笑道:“说不定在柜子底下藏着呢,不查一查,怎么放心?”
      虽说如了褚郄的心意,但显然底下也是没有的。苍术一声不吭,褚懂的笑声,像是耳光一样抽在他们脸上。
      褚郄扭头,盯上了齐椿,眯着眼质问:“别的暂且不论,这人……是哪里来的?”
      这样的气势,绝不是府里的奴才。
      齐椿摸出腰牌,放在桌上。
      褚郄瞧一眼,倒吸了一口气,随后尴尬地说:“误会,看来都是误会。粟先生,是我耳根子软,误信了奸人,我这就带回去处置。”
      褚懂不甘心,粟骞已拿定主意,把鸡递给春秧,看着褚郄,面无表情道:“天寒地冻的,这门……”
      褚郄亲自搬起来,让它靠墙放好,带着讨好说:“我这就回去叫人,马上来修。你们几个先留在这,堵着风雪,以免冻坏了屋里人。”
      褚懂愤而撇头,粟骞神色莫测。褚郄掐着手,又说:“今冬冷得早,我那院里有多的炭,一会让他们挑几担送过来。”
      “四爷关怀,粟某恭敬不如从命,厚颜领受。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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