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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觥筹交错 ...

  •   褚郄逃了,跟着的人全留下来当“门”,门口廊上,堵着二三十个。屋里的人当他们不存在,自自在在的。
      杂房里,春秧把鸡斩好块,清洗过再递给娘。
      灶里火烧得旺,大火烧锅,倒多一点菜油,将鸡肉炒得金黄油亮,再拎起铫子往里添热水,盖上锅盖,没一会就咕噜咕噜起来。
      春秧把煮好的饭铲到大陶盆里,正要往外边送,身后的齐椿提醒一句:“小心烫。”
      他顺手接了过去,他刚走,春生和褚懂也进来端菜拿碗筷。
      李秀荣擦了手,跟在他们后边,笑眯眯地提醒:“我温了酒,都喝两口,去去寒气。正好这鸡肉还要等一会才能焖好,你们慢点儿吃。”
      粟骞也没闲着,洗过手,早早地摆好了一排公道杯,春生提着壶倒酒。
      褚懂有意分个亲疏,故意说:“春生,你也太小气了些,有客在,满上满上。”
      齐椿笑,春生也笑,把壶递给褚懂。
      褚懂往杯子里添酒,才倒一点儿,杯底就有酒水漏出来。
      春秧早早地拿棉布巾子帮他堵了往外漫延的酒,提醒道:“这杯子里有机关,倒酒只能浅平,不能过满。”
      她拿起杯子,倾斜了给褚懂看,杯子里的酒已经漏尽了。
      春生说:“古人有云:知足者水存,贪心者水尽。”
      褚懂不太自在,春秧替他重新倒了一杯,齐椿突然说:“头次听说,大开眼界。”
      哈哈,他也不懂呢。
      褚懂舒服多了,见修门堵门的人都走了,故意贴近春秧,说了回府以后的事,又大声说:“听说只跑了一个,大雪封山,不冻死也会饿死。以后就不怕了。”
      粟骞笑呵呵地说:“春秧,你坐这边来,爹身上冷,到里边暖一暖。”
      齐椿和春秧同时起身,粟骞坐了春秧的位,右边挨着褚懂,留了左边给李秀荣。齐椿坐了靠近门的那位置,和春生坐一面,春秧单独坐。

      褚懂和春秧坐对桌,再不能说悄悄话。他见春秧给“野男人”夹鱼干,气呼呼地说:“方才我端了绿豆芽,怎么不见了?春秧,你帮我找找。”
      盛豆芽的的碟子被大汤碗遮挡了一大半,但一伸脖子就能看见的。粟骞见他当着自己的面支使女儿,没好气地说:“已经吃完了,怎么,你还想吃?杂房里有一篮子,劳动你再去炒一盘。”
      又是这样,呜呜!
      春秧咬着嘴笑,褚懂一见她笑,满肚子的气泄了个干净,老老实实说:“我不会做菜,怕是要糟蹋了。”
      粟骞借机敲打,看着春生,说:“你们都大了,眼看就要娶妻生子,多少学一学。不求炮凤烹龙,家常的菜式总要会几道。”
      粟春秧这个姑娘家都不会呢!
      褚懂不敢说,瞄一眼“野男人”,“野男人”点头了,再看春生,春生也点头了。形势逼人,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说:“先生说的对,是该学一学,有几道拿手菜,做给家人尝一尝,正经是份心意。”
      粟骞说:“说得好!”
      褚懂摸着了门路,接着说:“这酒不错,淡淡的甜,淡淡的香,不辣口,舒服。”
      粟骞亲自给他添到齐平,说:“今日难得,多喝两盅。”
      褚懂被拱得晕晕乎乎的,又说了许多好话,把酒菜饭全夸了一遍。

      李秀荣坚守妇人之道,没插话,垂眸忍笑。春秧快要憋不住了,放下筷子,去灶房翻动锅里的鸡块。
      她第二次起身的时候,齐椿跟了过去。他看一眼春生,春生也来了。褚懂着急,也跟着去。
      虽说鸡肉有一大盆,那也用不着四个人抬。知道褚懂爱争,一齐礼让给他,春生端了那碗小的,往乔家送去。
      春秧憋着笑刷锅,齐椿没走,留下来端锅倒水,小声说:“有事要拜托妹妹。”
      春秧赶忙洗了手,在围裙上擦擦,听听外边动静,点头说:“师兄请说。”
      齐椿探入衣襟,春秧侧身,避着不看。
      齐椿掏出来一个布包,放在碗柜边缘,垂眸说:“边禁频犯,朝廷征兵,我就要去从军了。先前攒下了一点私房,军中不便,想存放在妹妹这里。”
      小姑娘长大了,和那少年情投意合,若以世俗论,到底身份上差了些。好在离成婚还早,家里有春生这个哥哥,他来做外面那个:早些建功立业,将来才能做她的依靠。至于这些钱,本来就是为她攒下的,说直白了,她肯定不会收下,先找个借口把它们留在她手里。将来若有不可估量的意外,她这么聪明,一定会便宜行事的。
      家是那样的家,娘是那样的娘,师兄无人可依靠。春秧毫不犹豫地点头,拿起来,贴在心口,郑重承诺:“师兄放心,我一定仔细收好了。保家卫国是极好的事,我知道你武艺高强,只是……对阵不同比武,手有千万双,箭有千万支,务必要小心。师兄,我等着你平安归来。”
      “好!”
      春秧又高兴又担忧,鼓起勇气问:“方便的时候,能不能捎个信回来?不必细说别的,知道你平安就好。”
      齐椿点头,看向那口锅,说:“辛苦你了。”
      春秧笑道:“师兄不知道,我跟了几年,只学会了两道菜,一个炒萝卜丝,一个炒豆芽,全在桌上了。”
      齐椿也笑,说:“已经很好了。”
      齐椿不敢多留,转身要走。
      春秧突然叫住他,问:“师兄,你是不是回来过?”
      齐椿迟疑了一瞬,淡淡地点头,只说:“快去吃饭吧。”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桌上,褚懂不时地来回看,试图揪出点什么,好在接下来,粟春秧并没有偏心“野男人”,只埋头专心吃饭。
      这顿饭吃得久,吃完就很晚了。“野男人”一杯接一杯,脸色不变,气息不乱,褚懂不甘示弱,乱找借口敬他,倒把自己喝得脸通红。
      酒喝多了,话也多,嘴里胡乱嚷嚷,说宫里烦人,说京里人多,说上学太苦,说一段就要喊一声“春秧啊,你知不知道”。
      粟骞嫌他吵,让春生抢了他的筷子。
      “把他扛出去,扔到雪地里清醒清醒。”
      春秧又偷偷笑。
      褚懂用力眨了几下,伸长胳膊抱住桌子,说:“不能啊,我还没吃饱呢。嗝!”
      春生掰开他手指,架着他往外送。褚懂脑袋晕乎,但还惦记着最要紧的事,叫道:“他还没走呢,就那……齐师兄。”
      齐椿站起,春秧和李秀荣同时出声留他。
      “外边风雪大,别回去了。”
      “师兄,这会怕是要宵禁了。”
      粟骞点头说:“对,改了规矩,雨雪天提前半个时辰,要敲梆鼓了。”
      褚懂扒着门框往里挤,春生拦腰抱着他,回头说:“家里住得下。师兄,且再坐坐,我这就回来,有事要请教。”

      春生架着褚懂往府里送,齐椿重新坐下,粟骞又替他倒了一杯,说:“我们爷俩再来一杯,你常在外走动,有些事要找你打听打听。”
      “好!”
      粟骞先问瑭州府衙张榜的事,齐椿答得细致。粟骞又问起溯州恪州民生,齐椿句句答得上。
      春秧听入了迷,忍不住问:“师兄,你到处都走遍了吗?”
      齐椿看向那盘吃得只剩几丝的萝卜,点头说:“西、南八州府,走得差不多了。”
      粟骞伸手沾酒,在桌上写了个舆字。
      齐椿点头,说:“有这个,明日送过来。”
      粟骞摇头,说:“这个费事费力,你辛苦弄出来的,怎么好要?这东西,能做家传,你好生收着。”
      “抄一份不费事。”
      舆图不同字帖,抄也不是好抄的。粟骞见他执意要送,就说:“别的不要紧,我只好奇一处:那往生谷地势险峻,寻常人轻易去不得。”
      齐椿点头说:“已找出可通行的小道。”
      “哦?这么说,你全勘探过了?”
      齐椿再点头。
      “若不介意,请借来一览。”
      粟骞坐直了,拿起杯子要敬,齐椿端起杯子回敬。

      春秧好奇,但她知道扮男孩外出已是离经叛道,这辈子怕是难出城一次。什么往生谷的,爹都去不了,她就更不能了。
      她将桌上的空杯盘撤了,又端来温在灶边的饭盆,给两人各添了一些米饭,再倒上一杯温温的酽茶。
      齐椿点头说:“多谢妹妹。”
      粟骞笑道:“一家人,不必客气。”
      春秧也说:“是的,师兄和春生是一样的。”

      春秧退出去帮娘收拾,两个人又在低语。李秀荣笑说:“他们聊得来,你爹从不把他当孩子看,只将你们哄来哄去。”
      春秧笑道:“师兄素来稳重,我们淘气。”
      李秀荣暗地里比较过,心里更中意齐椿:那家人不把他放心上,正好自家揽过来,把心捂热了,不怕他不贴心。这孩子稳稳重重,又没有恶习,更不怕被人勾坏了心思。找他做女婿,再合适不过。
      “春秧啊,你师兄是真不错,就是不知道这亲事……”
      “娘,快别操这个心了。师兄要从军去了,外边打仗,我们一点不知情呢。”
      李秀荣心里发凉,不由得长叹。
      春秧忙说:“娘,往年师兄回来过,我生辰收到的无名之礼,应当是他悄悄送来的。”
      她只和师兄有过“竹子虫之约”,竹子虫躲在土蛹里过冬,到她生辰时,捉不到活的。今年的生辰礼,有褚懂送来的小金马和玉兔,窗子上的那份是机关大竹象。这竹木制成的虫比真虫大几倍,鼻头有一根绳,将它拉长了再松手,那薄木翅就会不停地扇动,带动它飞起来。从前她误会每年的生辰礼是褚懂托人送来的,到了今年才确信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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