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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重逢 ...

  •   春秧从院墙上跳下来,怕娘看出什么会伤心,随手折了两根枯枝,胡乱找个借口。
      “娘,我拿这拓个画。”
      她猫在院墙上耽搁了好一会,断不是为了这个。李秀荣虽好奇,也由着她去了。
      母女俩胡乱吃了两口饭,都不愿意去歇晌。
      李秀荣看得出女儿有心事,拉着她到里屋,悄悄地问:“怎么了?让娘看看,是不是哪儿伤着了?”
      春秧红着脸,小声说:“娘,没有刀伤,只是撞到了,胸口疼。”
      李秀荣心急,哄着她把衣裳解了,仔仔细细看过,再细问她究竟是哪里疼。春秧脸上更红了,李秀荣懂了,忙安抚她:“没事没事,这是姑娘家要长大了,都有这个时候,不小心挨到了都疼。过一阵子就好,你在家待着,我去董大夫那拿两贴膏药。”
      “娘,别去。我不疼了。”
      春秧拽住她,又说:“真不疼了,只是想起那会,有点儿不自在。”
      李秀荣知道她害羞,这事也确实不好开口,就说:“要是再疼,务必要告诉娘,实在不行,等你爹回来了,让他去拿药。”
      那就更不好意思说了。

      正为难呢,远远地听见一声招呼:“粟先生,婶子,有人在家吗?”
      这声音听起来陌生,春秧却莫名激动起来,垂头检查了衣裳,倏地跳起,一面应,一面往外跑。
      “在在在,在家的。”
      她穿过卧房,疾奔到堂屋门口,拉开门,定定地望着院中那个精瘦的身影。
      “师……兄?”
      “春秧,是我。”齐椿淡淡一笑,云清风淡地说,“好久不见。”
      他手里提着一个旧包袱,衣裳也旧旧的,这风尘仆仆的模样,春秧看在眼里,心里是七分高兴三分酸。她忍了泪意,往后退两步,笑着说:“师兄,进来吧,我娘在家。”
      齐椿点头往上走。
      春秧想起对门的事,迫不及待告诉他:“我爹说齐先生寻着了门路,捐了个通判,带着家小到地方上做官去了。”
      齐椿停住脚,点头说:“多谢告知。”

      几年不见,春秧又想念又有些情怯,手脚都不会摆了。李秀荣一露面,她松了一口气。
      “婶子安好。”
      李秀荣也愣了一会才认出人,高兴地喊:“齐椿,是你回来了,快坐快坐。春秧,我去沏茶,你拿一下果子。”
      “婶子,不用麻烦,我吃了茶过来的。”
      李秀荣懂了,如今两个孩子都大了,她一走开,就不方便了。

      春秧高高兴兴地坐下,仰头招呼齐椿:“师兄,快坐,你试试这个小饼,腌菜馅,不是甜的。”
      齐椿将包袱放在地上,缓缓坐下,当真拈了一块送进嘴里。
      这认认真真咀嚼的模样,让春秧想起了小时候,挺得费劲的腰渐渐松弛。她悄悄地搬着方凳靠近些,把那碟细细的黄瓜推到他面前,小声说:“这是洞子货?,听说一斤就要一两银子,味道不如地里的,吃个新鲜吧。”
      容貌大变,性子还是那个样。
      齐椿笑着拈了一根,咬一口,嚼两下,眉眼舒展,缓缓说:“爽口,不错。”
      春秧笑眯眯的,比自己吃了还要高兴,又抬手倒了杯冷茶,回头跟娘说:“师兄不喜欢喝热的。”
      齐椿点头,也是个笑模样。

      李秀荣先前熄掉的心思又冒了出来,她斟酌着问:“齐椿,你这趟回来,是怎么个打算?”
      齐椿还没答,春秧抢着说:“娘,我们家有空屋子对不对?师兄,你住我们家,住多久都行。”
      李秀荣笑着说:“是的,书房空着呢。那里添了个大床铺,像你这样的也能睡下。齐椿,这几年,你是不是又长了,看着比你粟先生还要高出一截,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齐椿笑笑,说:“春生上学去了吗?”
      春秧太想说话了,抢着答:“有事出去了。”
      她到这会才想起,自己也出去了,穿的是男装。她抠了抠袖子,不太自在地说:“今早出门探亲,为了方便,扮的男孩。”
      这在别人眼里,那是离经叛道。想出这个主意的李秀荣干笑一声,说:“回程不幸遇上山匪,父子两个领着官兵去指路了。”
      齐椿站起来,说:“劳烦婶子告诉我方向,我去看看。”
      春秧跟着站起,说:“师兄,不要担心,十几个毛贼,我、春生还有洞洞三个人就能轻松对付。可惜那会没带武器,只好放他们逃走了。”
      齐椿似有话要说,春秧生怕他一跨出门不再回来,急道:“真不妨事,王府和官府都知情,两方都派了人。”
      齐椿重新坐下,问道:“妹妹有没有受伤?”
      他又重新叫她妹妹了,春秧高兴地说:“没有没有,师兄教的功夫厉害,哪里袭来哪里躲。师兄,我的武功还行,能自保。我娘也厉害,用炭烧坏了一个坏蛋的脸。”
      齐椿叹道:“是我不好,这些人,是东边蟒青寨的山匪,剿了大半,领头几个逃亡至此,这才……”
      春秧惊道:“师兄,是你在抓他们吗?”
      齐椿点头。
      春秧眼里放光,压下激动,小声问:“师兄做了官兵吗?”
      齐椿摇头,说:“瑭州府衙悬赏捉拿,我路过那里,顺道接了这个活。”
      春秧急了,扒着娘的胳膊说:“坏了,我师兄的银子挣不到了。”
      齐椿笑道:“不妨事,凑巧顺路,要不然,我也不会管这闲事。”
      春秧忐忑地看着他,又问:“师兄是特地回来的,对吗?”
      齐椿点头,说:“那剑还在吗?我替你开个刃。”
      春秧起身,又坐了回去,讪讪地说:“方才借给爹带出去了,师兄,你不着急走吧?你住下来,等我爹回来了,再慢慢地……慢慢地弄。”
      齐椿垂眸,说:“好,我晚点再过来。”
      “师兄,你就住我们家,好不好?”
      齐椿摇头说:“在城里有处宅子,还有些事要办。”
      她眼里含着泪,齐椿不忍心,就说:“我要留一段时日,若你们得空,我午间过来。”
      他弯腰,捡起那包袱,放在腿上,展开包袱,取出最上方三本册子,放到春秧面前。
      “这是适合女子修炼的内功心法和白绫功法,学了这个,外出方便,可就地取材。”
      他将第三本抽出来放在上方,又说:“若有凶险,对方不留情,将白绫短剑合二为一,远处即可击杀。”
      李秀荣听得心惊肉跳,本想说“大可不必”,但今日那情形,至今想起来都腿软。那会要是有好武器,说不得当场将贼人全数拿下了,也免了后边再有人遭难。
      春秧拿起它,细细翻看,说:“师兄费心了,我会好好学的。”
      她叹了一声,又说:“但愿用不上。我盼着天下太平,人人安定富足,可我知道,这不过是痴心妄想。自入冬以来,爹时常叹息,外头……怕是又有不好的事了。”
      齐椿点头说:“北边有灾,本地也有事,先生忧国忧民,辛苦了。”
      春秧想问究竟出了些什么事,又怕听了难受,终是化作一叹。眼见齐椿扎好包袱要走,春秧忙站起来,急道:“师兄等等。”
      她冲到自己房里,把师兄箱搬来。东西太多太杂,来不及一一说明,她只好将箱子整个推到他面前,告诉他:“这里边是过去我替你攒下的,都是些小玩意,我不知道师兄喜欢哪几样。你说你有了落脚处,那你带回去看看,把喜欢的留下,那些不喜欢的,扔了吧,以免占地方。”
      齐椿笑着点头,将包袱放在箱子上,抱着它们告辞了。

      春秧跟着送出去,还像小时候那样叮嘱:“别往那树下走,它又病了,总有虫子。”
      齐椿回头,大声应一句:“好!酉初我再过来。”
      春秧点点头,扶着廊柱看他走远。
      李秀荣悄悄地问:“你觉着他怎样?”
      “仍旧那样好,晒黑了,瘦了,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苦,我不敢问。娘,他不能留在我们家吗?”
      李秀荣一语双关地答:“爹娘巴不得呢,他怕是不愿意的。”
      是啊,师兄不愿意停留,像老鹰一样到处翱翔。
      春秧搀着她往回走,东边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伸出来。
      母女俩无奈地对视,一齐叹气——这是招谁惹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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