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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人贵自知 ...

  •   乔夏当晚做了个美美的梦,梦里那姑娘温温柔柔地叫他:“二百五,太阳晒屁股了,该起身咯。桌上放着粥,温温热热地吃下去才好。”
      他一醒,翻爬起来,外屋桌上果然有一盆热粥。
      乔二嫂端着两个碗进来,见他扒着桌子发呆,不免唠叨:“饿了吧?这还有炒鸡蛋和酱菜,别光喝粥,沾点油盐才饱肚。”
      乔夏对着粥盆傻笑,乔二嫂放下碗,嫌弃地推开他,虎着脸催:“先去洗一洗。睡这一觉,身上一股馊味,难为冬儿能忍你。”
      此粥和彼粥应和上了,乔夏自觉这梦是上天指引,十分欢喜,痴痴地说:“娘,你就要做婆婆了。”
      乔二嫂只当他没睡醒发痴,嗔骂:“横竖不去上学,不必早起,仍睡你的觉去,一大早瞎嚷嚷,让人笑话。”
      她心疼孩子们心里不痛快,又软了语气哄:“正长身子呢,再去睡一会。过会他们叫你了,你仍跟着去,家里忙得过来,不必你操心。”
      乔夏瞧见她袖口那补丁,似平地惊雷,恍然醒悟:那姑娘虽说头上了压了个嫡姐,可她身边跟着两个丫鬟,不远处停着马车在等。浑身上下全是好物,那胸前的大璎珞,就是把他家家当全卖了也置办不起。两盒香粉,一个八两,一个六两,她随手就买下了,彼时他怀里有一把金珠,可那是兄弟借的,不是他自己的。上回那一两多的药钱,也是在春秧那借来的,要不是凑巧遇到了赚钱的活,恐怕要到年底才能还上。
      可怜的是他,不是她。

      乔夏失魂落魄地回房去,乔冬正绕着床来回跑,把席子下的干草理得整整齐齐,回头看他,大声说:“哥,你只管出去。我今日不过去,留在家里做饭带孩子,你就放心好了。”
      乔夏惭愧得想哭,哽咽道:“你才多大?学武是正经事,不能荒废,去吧,回来我教你识字。我今日不出门,在家带三春。乔冬,你安心去学,你比哥聪明,又比哥认真,将来必有大出息。”
      乔冬红着眼眶说:“哥,等我长大了,我好好孝敬你。”
      乔夏笑着蹭掉鼻水,说:“好好吃饭,将来才长得高。我去抱三春,你盛一碗出来晾着,一会我来喂她。”
      “好。”
      乔冬刚跨过门槛,乔夏又追着问:“那个……冬啊,哥……哥身上臭不臭?你说实话。”
      乔冬愣了一下,小声说:“还行。”
      乔夏一拍额头,蔫了,赶紧打水回房,仔仔细细擦身上。

      褚懂没来,春生过来找乔夏,乔夏很为难地说:“我在家看妹妹,明天……啊不,后天吧?”
      春生摇头,说:“你有事,只管留在家里,我是怕你闷得慌。”
      乔夏见他看出了几分,无奈地说了实话:“昨儿发癫,今早想明白了,别人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不怪人家说我是二百五。我这样的人,一事无成,又是这样的出身,兴许连一百都称不上。”
      他想起了入学时粟先生说的那番话,此时后悔,可惜已经晚了。
      他怀里的三春朝着春生伸手,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回:“生哥哥。”
      春生高兴,将她抱过来,笑着夸她:“好三春,真乖。”
      三春环着他的脖子咯咯笑,先前的生死劫,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春生暗自庆幸,看向乔夏,说:“我们带她出去玩玩吧,不往那巷子里去,你抱着她在外等着,我进去看看就走。说了的事,就要做到,何况那儿确实不好。”
      站在门口的春秧说:“昨儿我拜托了洞悉,让他找人去打听下,看那姑娘是谁在管着。虽说有律令在,不能将她带出来,要是能打点一番,换到隔壁那家店,总要好一些。”
      春生眼睛一亮,说:“妹妹想得周全。”
      那“茶水要不要钱”的问话,试探出那里的人没有势利眼,伙计见他们莽莽撞撞也不见丝毫怠慢,显然比青天白日就敢拦人的百日红要好上许多。
      乔夏也由衷佩服,叹道:“果然是女孩儿心细。”
      春秧见他眉眼带愁,劝道:“带上她一块去吧,外边好玩,三春爱去,我也上瘾。人说好男儿志在四方,确实如此,到了外边,心里畅快,又涨见识。不过,四方太远,我这样的小女子不愿意去,像这样最好,出去走走,过后回来,仍和家人在一起。师兄说等我们长大了,就难得有这样欢快的好时光了,珍惜当下吧。”
      三春只听得懂少许,拍着手高兴。
      乔夏看着她,傻笑一声,说:“对!走吧。”
      春秧熟门熟路地帮三春收拾了几件衣裳,多带了几张小帕子,打成小包袱带上。
      乔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提醒自己下回也要照着做。

      春生和乔夏去黄鹂巷看人,春秧抱着三春在包子铺等。三春抱着肉包啃得欢实,春秧提醒要走的两人:“凡事不要冲动,不是不能打架,要在合适的时候打,既能脱身,又能解气才好。”
      两人点头,春秧又喊住春生,把荷包里的大块银子掏出来,全塞给他。
      “该用的时候只管用,昨儿娘又给了些,家里还有。”
      乔夏把昨日那些没还掉的金珠拿出来给她看,说:“洞洞让我留着花用,这样不好,春秧,你帮我归还吧。”
      春秧笑笑,说:“这是他的心意,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我跟你们说,他记着往日的情分,只在我们面前大方。我听里边的人说闲话,他院里那些人,一文钱的赏都没有过,非但如此,就连他吃剩的东西,也不许她们带回去。那些人恨得咬牙呢!”
      乔夏大笑道:“这事我知道,他还记恨那六十八个钱被抢走的事呢。全是她们活该,连小孩辛苦攒下的钱也敢贪,何况这还是主子爷呢!”
      奴大欺主,哪朝哪代都有,好在那次整治过后,再没人敢。小时候不懂事,只怨他娘凉薄,如今想来,世子妃是故意不管,拿这些人磨炼儿子,等着他立起来呢。便是这样,春秧依旧不赞同,孩子那么小,把他丢进狼窝里不管,万一孩子软弱,从此就废了,到那时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像自家爹娘一样,一直陪着伴着,该放手时放手,该教导时教导,才保万无一失。不过,她家是她家,王府是王府,就像她小时候哄他时说的那样,两家养孩子的规矩,是不一样的!
      她想了许多,乔夏也是,人一旦认清了自己,就少了许多痴心妄想。
      少年人的第一次心动,就这样结束了。

      杜梦娘不知道是不是猜出了他们的身份,并没有为难槿娘,特地叫她出来露了面。
      春生见槿娘神色好了许多,脸上的伤也淡了,因知道了这里是青楼,不便久待,朝杜梦娘行了一礼就走。他走到门口,又转头说:“过两日,我还来。”
      杜梦娘笑得和气,说:“你有空,只管来。夜里人多口杂,腌臜,不如仍旧这会子来。乐师巳初才来,你要是来得早,槿娘能陪你坐一会。”
      春生摇头道:“多谢你的好意。家里还有事,耽误不得,告辞。”
      杜梦娘亲自送到门口,看着他走远了才往回走。
      槿娘颌首低眉地站在楼梯口等着,杜梦娘一回来,她就跟上去搀扶。两人往楼上去,杜梦娘笑道:“果然天生好命,沦落至此,还能遇上贵人。我这是好话,你别多想。你是个聪明人,我就不玩那些虚的,彼此说明白了,你安心,我也放心。先前那样的事,往后再不会有,那位大人,还有送你来的老爷,我都能给你摆平了。你好生学本事,我保你清白之身,再教你些手段,有这机缘,不难送进去。到时你争气些,翻身做主子,仍享荣华富贵,还能拉拔你小兄弟。当然,我也不能白操这份心,我不求别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等你辉煌了,替我说几句话就成。放心,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槿娘默不作声,杜梦娘不急不恼,只说:“你要是不愿意去,那就留在这里好了。放心,一样不打不骂。你……仔细想想吧,将来如何,全在你自个手里握着。”
      打骂不可怕,青楼里多的是能把人逼疯的手段,槿娘早就见识过。死也不可怕,要不是为了家人,她早已自行了断。最可怕的是想死不能死,想活又不能活得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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