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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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乡愁
地下避难所的幸存者
采访者：亚当
“在我离开之后，请为我关上门吧。”
[一位衣衫褴褛，浑身散发奇特臭气的老人哭嚎着跪了下来。]
——好久不见。
杜契科夫：殿下……殿下！我们终于又见到您啦，您，您……您，还好吗……我们？[仰起头深呼吸。]啊啊，当然……请您原谅我的软弱，殿下，我该如何跟您说才好，我们现在活得可……可……[他愤怒地跺脚]我在撒谎！殿下，我在撒无比耻辱的谎言！耻辱！耻辱极了！我一回想起我们经历的一切，我的心就在燃烧，我多想想切掉那时听见谗言的耳朵！割下那个匪徒邪恶的舌头！肮脏透顶！殿下啊，这世间怎会有那般污秽的谣言！而我竟然听完了！糟糕透了！一切都糟糕透了，您……您责罚我吧！我现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只能对着您掉眼泪！
——[沉默。]
杜契科夫：殿下……殿下啊！我不知道往后如何是好！您温顺的仆人被可憎的伪神们夺走太多太多，如今为了活下来，竟都只能跟野狗一样躲在森林的底下，每日每夜地恐惧地上随时可能消灭我们的阳光与雷霆。虔诚了一辈子的人被杀害，损坏的圣象掉在地上，勇猛强壮的战士们挨个牺牲，我们甚至没法带他们回家。老人们想要保护年轻人，年轻人们想要保护孩子们。谁的家人不破碎，谁的家庭不悲惨？
——[沉默。]
杜契科夫：我不怕死，可那朝气蓬勃的孩子们，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什么，只是因为走在了大地上，手脚变得焦黑，浑身抽搐，口鼻吐血，我们没了司祭，没办法给他们医治，只能砍掉焦黑逐渐蔓延的手脚，可砍掉后，他们还是会慢慢死去。主啊，主啊！我们究竟在救人，还在犯罪！我明白的，殿下，我们这是在杀人，我们杀了孩子们，又杀孩子们的父母，最后我们再杀我们自己啊！殿下！那些纯洁的孩子们甚至没来得及见您一面，只能窝在父母们的怀里哭嚎，痛得整夜不眠。我们什么也做不到，听着孩子们死前的哭泣，慢慢地……慢慢地……声音越变越小，比蒲公英草还小！最后我们总会听到一声压抑的痛呼。殿下，死亡是那么的安静……可我又如何能够安静？[他面色痛苦，紧紧抓着自己的衣物。]殿下，恳请您聆听我的告解——
——你说。
杜契科夫：我……我没有脸面继续当大家的大司祭了，我根本对不住大家的信任。我辜负了他们，我辜负了那群孩子们……[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骗他们说一切都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孩子们那么天真，他们握着我的手指笑着出生，又哭着死去，他们死了都不知道伤害他们的是谁！还有更多悲惨的事，还有更多！罪恶，血腥，那都是我们对您和主的亵渎！[他绝望地抬起头，面色惨白。]要知道，我们为了生存，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我什么也不隐瞒，我什么都说！是我，是我让大家去捡破破烂烂的圣像，拿去跟住在这儿的人们交换一点儿药品。是我让大家把尸体堆起来，把一切能堵住洞的全都堵住，避免被外界发现，被祂们杀死。实在是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偷偷把那群孩子的身体烤了吃了。我们没法说我们在吃人，我们只能说这是野兽的肉，大家都饿极了，吃这个才能补充点营养，您去看看他们的身体，哪能叫做身体，那简直就是落在地上的树干……这儿的家伙多恨我们啊，他们丝毫不感激以前我们赠予他们的食物和衣服，得势的小人尽情地排挤我们，嘲弄我们，他们什么也不给我们，甚至还剥夺我们躲在底下的权力！我们总是在逃难，放弃一边，去往另一边，可所有的人们都厌恶我们，说我们沾着什么莫须有的诅咒，我们是没有主了的流浪汉！表面看起来稍微有些良心的，比用鼻子看我们的更残酷，他们竟然点名要我们的圣像！可他们哪是为了向您们祈祷啊，他们就是故意在捉弄我们！我们一开始气愤极了，我们说我们宁愿去死，立刻去死！我们去找个湖，我们去找根绳子！但……但孩子呢？我去死无所谓，可那好不容易被我们捧着，托举着，从死亡边缘争回一条命的人儿们呢！我们的孩子正在死去啊！我们，我们只能红着脸，任他们羞辱，拿回点可怜巴巴的破布和发臭的药水给孩子们……[他以自残的方式磕头。]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殿下，殿下！求您责罚我吧，求您了，我什么也不辩解！我是罪人，我是亵渎您的罪人啊！您杀了我吧！快杀了我吧！
——[沉默。]
杜契科夫：……求您了，求您了，殿下，不要那么无动于衷，不要那么残酷地对待我，是我说的不够明白，还是这都是我们应当承受的罪……怎样都好，您来引导我们吧！一句也行。您来教导我们吧！一如既往。只要有您在，您说什么，我们就都不会再恐惧这世界的一切了。我们未有改变，始终坚守在这里，就是坚信您终将到来！请千万不要以为这只是场面话，如果我们等不到您了，就让我们的子孙等待，他们虽不曾见得您的光辉，只要您出现，一切人类便会成为您虔诚的信徒。我们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都只是想努力活下去，就一定能够等到您，而您今天终于来了！噢，噢，我在做什么，我不该同您哭诉的……[他哭久了，打了个嗝。]请您见谅！这一定是因为见到您太过喜悦！请允许我们为您献上最好的祭品，一切都会是最好的，只是稍等片刻，我这就命人拿香膏过来，我要为您扫去身上沾染的风尘，用头发擦拭您的脚，我们会唱最动听的歌，跳最美的舞，很快我……
——不必这么麻烦，我马上就要走了。
杜契科夫：[瞪大了眼。]您，您说什么？不！不！殿下！不要抛弃我们！[他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求您了！求您了！您要去哪儿啊？您不要我们了吗？您厌弃我们了吗？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是我们变得肮脏了吗？恳求您大发慈悲，我的好殿下，我那仁慈的殿下啊！您，您，您别不要我们，那不会飞的鸟儿会被猛禽一口吞掉，嗷嗷待哺的小鹿会被虎豹撕成碎片，没了您的庇护，备受折磨的我们该怎么活下去啊……是我的命还不够抵罪吗，求您允许我承担大家的过错吧，我愿意在地狱被灼烧，被冰冻，让我接受怎样的酷刑也好，求您了，千万不要——
[我搀扶起跪在地上的老人，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顺势抹去了一切伤痛，和他体内隐隐作祟的失控。]
——你带领大家前往红天使和命运天使那边，他们保护着主，正率领着主的旧部。
杜契科夫：啊……啊！啊……主在那边……太好了，太好了！是主！主！万能的主！会的，会的！赞美您的仁慈！公正的，仁慈的，主的空想天使啊！感谢您！我要感谢您！那……那您呢？您也要走，是要前往主的身边吗？
——这条路只能由你们自己走。
杜契科夫：这是主予以我们的试炼？还是我们的救援？
——这是条路，恶与善不由任何人，都是你们要走的路。
杜契科夫：您……您不曾变易。
——去吧。
杜契科夫：殿下！……请等等！[他整理了一下衣物和面容，虔诚地画了个十字，双手合十。]还有一事想要请您为我等见证，我们所有人早就立好，只是无人能够聆听，无人为我们作证。您是主所爱的孩子，您是呵护我们的天使，此刻您忠诚的仆人们要向您和永恒的主起誓。
——主曾说，“既得□□，自当远离死亡。”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7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