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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寻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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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江朝夜敲响了师父的门。
原本他应该可以听见师父懒洋洋地应他一声,然后慢悠悠地过来给他开门的。
但今天显然出现了意外。
因为门经他随手一敲,竟然直接碎了。
昨晚刚觉得师父有分寸的江朝夜:“……”
还在揉着惺忪睡眼的燕引愁:“……”
燕引愁沉默地看了会儿门,揉了揉太阳穴,说:“喊人修门吧。”
半晌后,伙计带着修门的人来了,木工看了一眼被拍成渣的房门,无言以对,牙疼似地挤出几个字,“修不了,换新吧。”
“老先生,您不是说以您的手艺,什么门都能修吗?”江朝夜有些着急,口不择言地说道。
燕引愁:“……”这小鬼的脑子有时候怎么这么感人呢?
“我不吹牛说,整个洛城,绝对找不到手艺比我还好的木工。就你这扇门,请天王老子来都没办法,碎成屑子了都。”
周自横看热闹也走了过来,端着不知哪里来的骨扇慢慢摇着,等到老木工发火了才出来打圆场,说道:“童言无忌,老师傅无需与他置气。”又问道,“新门的费用,烦请燕公子承担了。”
老木工走后,周自横倚着门笑了好一会儿,“燕公子可真是绝世无双。”
燕引愁冷笑一声,带着江朝夜就出了客栈。
“师父,我们去哪儿呀?”江朝夜晃晃悠悠地追了上来。
“去给你买糖葫芦。”燕引愁嫌弃地瞥了一眼小徒弟,这智商真令人担忧。
江朝夜歪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就听他说:“师父绝对不可能因为给我买糖葫芦出门,肯定要办事,拿糖葫芦打发我……”江朝夜嘟囔着说。
不是你这个时候怎么又聪明了?这般聪明若是用在习武上,江朝夜肯定是个旷世奇才。燕引愁有时候是真的挺想敲开她徒弟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的。
她叹了一口气,薅着江朝夜的头说:“我要出城寻人,待会儿你先去江记等着。”
江朝夜不服气,想和燕引愁一起走,师父每次都这样,有要紧事从来不带着他。
“师父,我也要去。”江朝夜说。
燕引愁笑了一声,说道:“等什么时候你把剑练好了,就带你去,你现在这小身板太危险了。”
又是这句,江小少爷的哀怨都快实质化了,燕引愁还是无动于衷,买完糖葫芦就给他撵了回去。
客栈那老板她看不透,江朝夜交到他手里不知会出什么事。
燕引愁一路出了城,在日中之时到了柳湖,看见了一路以来打听到的那个小坟包,上面写着“剑仙宁北沉之墓”,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一笑,抬剑便将这坟包翻了个底朝天。
底下安安静静地放了一具尸体,还算新鲜,但面容已无从辨认,腐蚀得看不清了,右手上那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昭告着这具尸体主人的身份。
燕引愁也不嫌脏,对着刚腐烂没有多久的尸体下了手,当她的手触及尸体的右手时,右手上腐烂的皮肉便瞬间脱落,露出莹白如玉的手骨。
从手骨的伤口上来看,确实是经年累月的就伤了。
燕引愁作悲伤欲绝状,阖上双眸,指尖不住地颤抖着。
暗处的林中飞出几支利剑,剑尖散发着暗绿的荧光。
小孩儿把戏。燕引愁心想,这种毒被他们这些人称作灵毒,只有能练气的人才能制作出来,也只对修武的人起作用。
她一出城就感觉到了有人跟随,于是设计一步一步引他们出来。
她以为只有一两个人,数十个也不是不能打,但暗林中冒出来一片乌压压的人影,看着非常有气势,一律身着黑色的夜行衣,粗略估计一下约有百来人。
燕引愁转身就跑,边跑还边在心里吐槽:这群人可真有意思,大中午的穿夜行衣,生怕自己不够显眼呢?哪家的人这点常识都没有?
乌泱泱的人群追着她跑了许久。
燕引愁身如飞絮,轻飘飘地躲过了向她飞来的暗器,如同穿林而过的清风,过而无痕。
但这些杀手并不是什么庸碌之辈,相反的,他们训练有素,冷静果断,每一把暗器都正对命门,毫厘不差。
燕引愁也开始逐渐有些力不从心,躲过迎面而来的暗器后转过山道。
忽然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拉了一把。
燕引愁本能还击,却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师父。”
好了,燕引愁皱眉,看见了本该呆在江记等她的小徒弟。
刚才拉她的是周自横,他们正位于山道旁的一个暗门中,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在这里建密室。
密室的四角燃了火盆,红光摇曳着,照得满室通红,这地方算不上豪华,但能在山壁上凿出这么一间密室,就是天大的手笔。
周自横悠然自得地坐了回去,红光在他脸上,映照得他有些妖异,脸上的易容显得愈发明显。
而她的小徒弟……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那玩意就是,看来刚刚确实是他叫得她。
“你……”燕引愁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小徒弟就先她一步哭了出来。
“师……师父……”江朝夜抽噎着,蹦出了一段乱码,不知所云。
周自横笑着替他解释道:“昨夜三更左右,江记遭人屠店,今天早上过路的人发现店门上的血迹,吓得直接报了官,开门才发现里边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尸体。”
他说着顿了顿,转头看向江朝夜,继续说:“在下就是在江记门口看到的这位小公子,想着小公子一个人在凶案现场晃不安全,便将他带回去了。”
江朝夜啜泣着点点头,表示他所言非虚。
“那周君你们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燕引愁不把事情问清怕是不肯罢休。
好在周自横有的是耐心,继续解释道:“本来打算等公子回来的,但这位小公子放心不下燕公子,争着要找人,在下便自作主张将他带过来了,还请燕公子勿怪。”
“那阁下又是如何知晓在下在此处的。”见周自横言语遮遮掩掩,避重就轻,燕引愁重复了一遍。
周自横笑而不语。
燕引愁一笑,但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周兄不愿道出,可是有什么问不便知道的?”
周自横轻摇着骨扇,笑着答道:“确实有些不便向燕公子透露之事,燕公子若执意要问,也不是不能说。”
燕引愁目光平直地看向他。
周自横笑了笑,语出惊人,“宁老先生为我亲手所杀,公子不正是为他而来的?”
燕引愁大笑,靠在了案边,拍了拍周自横,说:“周兄,你骗不过我的,那具尸体的真实身份,怕是只有周兄才知道吧。”
江朝夜一直在哭,没注意到他俩在打什么哑谜,好不容易缓和过来就听到这一句,揉着鼻子说道:“师父,什么尸体。”
燕引愁偏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理他,转头继续说道:“宁叔没有死,他在哪?”
周自横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掩了下去,不露踪迹。
他轻笑着回答道:“燕公子,宁老先生已经死了,逝者已矣,莫要挂怀太深。”
燕引愁却没有如他所愿不再纠结,“周兄,为什么要出手相助?花费这么大的手笔藏人,怕不是菩萨心肠只为救他吧。”
周自横淡定非常,挑眉道:“燕公子这套话太过明显了,我们还是先考虑一下门外那些不速之客吧。”
燕引愁脸色一变,紧握住了万松剑柄,好似只要有一丝异动,万松就会利落出鞘,将一切斩尽杀绝。
外面没有声音了。
燕引愁用传音入室问周自横,“什么时候来的。”
“刚察觉到,他们带了寻踪符。”周自横回答道,眉心微蹙,“约二百余人,应当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正在缓慢靠近此处。”
说着说着周自横又忽然笑起来,“燕公子,您的仇家还真是……”
燕引愁差不多知道他想说什么了,笑着问道:“之后该如何呢?周兄想必有办法解决眼下的境况吧。”
燕引愁嘴上这么说,却已经向着密室的门口走去了。
江朝夜倒是了解他师父的性情,知道外边定然凶险万分,于是灵机一动,抱住了燕引愁的大腿。
燕引愁刚打算出门,却被硬生生拖住了,刚打算解决这个人形挂件,便看见周自横摇了摇头。
“燕公子,在下何时说了没有退路?“周自横轻飘飘地问道,见燕引愁不接话,便继续说:“敝处简陋,但所幸还有条密道,便无需燕公子移步出门了,请。”
周自横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密室中乍然出现一条暗道。
“师父,这个……”江朝夜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抱着师父的手抱也不是撒也不是,还是燕引愁亲自给他薅了下来。
周自横作了一个领路的手势,走在前面,示意燕引愁他们跟上。
燕引愁:“……”甘拜下风。不曾想密室里还有密道。
若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当场拔剑和周自横打一场。
“周兄真是顾虑周全,”燕引愁皮笑肉不笑地嘲了一句,跟着进了暗道。
暗道看起来有些粗糙,但两侧还是放满了未燃着的火盆,一侧还斜搁着一盏颇为精致的宫灯,上边微微罩了一层浅灰,像是不久前才被主人遗弃在这里。
周自横静静地看了半晌,敛袖拾起了宫灯,又轻轻摆袖,暗道中火光悉数燃起。
周自横提着熄灭的宫灯,先行一步,又回头说:“随我来。”
燕引愁沉眸看着他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一种可能性。
高深莫测令她都难以捉摸的,整个江湖都找不出几个,而若是在那些人之中,周自横的身份就显而易见了。
提灯鬼。
她曾见过提灯鬼,在一个夜里,白衣飘然而过,快到连燕引愁都无法看清,而与他擦身而过的人,未曾反应便已人头落地。
燕引愁当时对于提灯鬼的印象是,冷静,果断,以及虚无缥缈。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听过的一则传闻,说提灯鬼的,道是:“白衣过无痕,提灯索命魂。”说得倒是通俗易懂,但提灯鬼这个人,还真是个谜。
她又觉得自己的念头有些荒谬,因为这两个人看起来实在不搭边,若周自横真是提灯鬼……关于提灯鬼的传言太寥寥无几了,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是,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不是。
于是她也不想了,跟上周自横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