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虞渊》愁绪

2、Chapter 2

　　两人相视无言，而眼神交流却不断。
　　“咚咚咚”
　　门外的小厮轻轻敲了敲门:“二位大人，因天气炎热故尚书大人特地吩咐煮了去暑的茶。”
　　宋休望向高恕见他微微一点头，扬声说：“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应声被推开。
　　小厮拎着个茶壶放在了不要紧的桌上又手脚轻快地退出去，在关门前似是刚想起来：“瞧我这记性，尚书大人体谅大人们大热天办公辛苦，随后还有冰块送过来。”
　　高恕点点头，神色淡淡的谢道：“那便多谢尚书大人了。”
　　随着脚步声渐远，宋休猛一回头，扬起一条眉毛，诧异但声音依旧压低的问:“这不是耿尚书用惯了的小厮樊书吗？他跟了耿尚书少说也快有十年了，总不会？”
　　高恕抿嘴不语，此时他心中也是乱如麻。
　　兵部的耿尚书是看着他长大的伯父，更是在及冠后在他手下做过一段日子的亲兵，是曾经的长官，也对他颇为照料。在六年前因那事被调回京后选了兵部的官职，也不仅是因为那人，其中也有耿尚书的一层情谊在。
　　高恕琢磨着反而心下安定不少，揣摩着缓慢开口:“耿尚书其人早些年在西北时我接触过，在公事上人如其名，颇为耿介，回京后反而圆滑不少但内里未改。”讲到这，他顿了片刻:“这话按理是不该说的……”
　　宋休哪能听不出来弦外之音，立马斩钉截铁的说:“这话自你口出自我耳入，若无你首肯我便是那锯了嘴的葫芦—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听了却也没急着说话，思索了一阵才张嘴，声音却无端有些发干:“耿大人他忠心但并不忠于陛下或任何人，他只忠于江山社稷的安稳和百姓。”声音在吐出“陛下”两个字时变得愈发轻。
　　两人面面相觑，霎时气氛微微凝固。
　　要知道，当今治下强势更是容不得臣下说一个不忠于他。
　　“这话可不能乱说……”宋休似是欲说还休“当今朝堂看似平静实则诡谲云涌，谁又能说得清？分出来个‘忠’？”说完当即拍着胸脯子保证:
　　“都说人心隔肚皮，你若不信我，便是拿刀子剖心剌肺我都没话说！”
　　“罢了罢了，同僚几年我还不知道你。”高恕啼笑皆非地说，心里却略有苦涩的默默补上一句:信不过你还信不过你好友吗。
　　沈榕利索地翻身下马，把缰绳塞给亲卫后就往人堆里挤。
　　“哎呦！”
　　“谁啊？别挤了！”
　　他丝毫不受影响，硬生生挤到最前头“大娘，胡饼咋卖的？”
　　摊上的大娘忙着向饼里塞馅，填完馅就往锅里一扔时不时翻动几下，手上动作不停，也不听具体说了什么只自顾自着喊别急。
　　旁边一个挽着袖子的大嫂用警惕的眼神扫视了他一遍才微微放心，口音浓重的说:“讲究先来后到啊！这儿三文一个五文俩！”
　　什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讲的什么，不由得也扯着嗓子回大嫂，鸡同鸭讲了好一阵，靠着嘴甜和一张上到八旬老太下到五岁孩童都待见的脸不仅把大嫂哄的眉开眼笑还赶在大嫂后头第二个拿到了热气腾腾的胡饼。
　　沈榕一手拎着油纸包好的饼一手掏出十文钱一放，转身灵活地又钻出了人堆，扫视一番见亲卫在一旁树下牵着两匹马等着，一溜烟跑过去又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亲卫这边刚把缰绳松开递给沈榕，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抛过来个东西，手忙脚乱的接了个满怀，还没低头看却已经闻到了香味，愕然登时化作对上司的谄媚，感动的眼里闪着泪光:
　　“将军，虽然您难伺候，经常提出无理要求，弄得兄弟们都嘲笑我们亲卫是二房，但是我一直坚信将军您心中最爱我们，这包胡饼就是最好的见证！我看谁还敢嘲笑一句！？”
　　沈榕哈哈大笑坐在马上作势要踹他一脚:“上马走人，收了神通吧！”说完一夹马肚子避开人群便向前小跑而去。
　　其貌不扬的亲卫呲个大牙笑着就翻身跟上后还不忘拎好爱的见证。
　　*
　　夏日的天气变化多端。刚还晴朗无云，日头强得像是要硬生生把人烤熟，现在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沈榕一边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身上的衣服赫然是换了一套，一边望着窗外的雨景喃喃自语:“莲花去国一千年……”
　　正当他失神时，却听见背后窸窸窣窣茶盏碰撞的清脆，那人倒了杯热茶后应:“雨后闻腥犹带铁，别想了今天我回来就是因为查出来了点眉目。”
　　擦发的动作一停，一声轻微的叹息便落在了霎时寂静的空气中。
　　“还是来了，说罢。”沈榕转头一瞥。
　　“廖青。”
　　廖青一点头，抿了一口热茶便娓娓道来:“奉五个月前的命令，我去往蒙古王庭处密探叛徒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剌（la二声）表示划开，割开。
莲花去国一千年，雨后闻腥犹带铁。—李贺《假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