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辞职后》肝郁气滞

3、回忆——初遇

　　不知不觉，叶泠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他打开家门，脱下鞋子，光着脚进了屋，顾不得身上的西装会不会压出褶皱就一头倒在了沙发上。

　　叶泠平时是一个生活很有条理的人，他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回家有一套固定的流程，但他现在感觉自己很累，累到什么都不想做。

　　叶泠的家不大，东西也不多，但十分干净整洁，布置得很温馨。

　　暖黄色的灯光下，叶泠仰躺在沙发上，从沙发靠背上取下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些年纪的绿色小狗玩偶，拿在手中把玩，思绪也随之飘远。

　　叶泠八岁那年父母因车祸去世，父母双方都没什么近亲，他在各种远亲手中反复辗转了两年，最终还是被送到了福利院。十岁已经过了被领养的黄金年龄，再加上叶泠的性格有些孤僻，于是就这样留了下来。

　　叶泠一直是个乖孩子，但是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因此不怎么讨人喜欢。平日里小朋友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他总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或是坐在某个角落里安静地读书、发呆。

　　正是在这里，叶泠第一次遇见了萧华清。

　　叶泠所在的这家福利院一直是由萧氏集团资助的，在十二岁这年的圣诞节前夕，他听说萧氏集团高层会有人前来慰问。

　　叶泠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只觉得很麻烦。

　　慰问当天，福利院的老师给孩子们都准备了新衣服，并反复叮嘱他们一会见了人之后一定要表现得乖一点，高兴一点。

　　叶泠还记得，那天很冷，但阳光很好，他们早早就穿戴整齐，在老师们的带领下在门口迎候。

　　不多时，一辆看起来就很贵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福利院的门口。助理跑下来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后面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比叶泠大一点的少年，叶泠的目光一下子被他吸引了。

　　少年身形修长，比他高上许多，身穿一件挺括的黑色双排扣毛呢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看上去很温暖，下身是黑色西裤，双腿又长又直。他的五官十分精致，眉眼微微上上挑，鼻梁高挺，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看上去精心打理过，整个人英俊又贵气。他神色平淡，看不出心情是好是坏，带有一种清冷的气息，让人感觉有些难以接近。

　　叶泠推断这两个人应该是父子关系，因为他们的眉眼有些相似。

　　在院长的带领下二人被簇拥着进了门，四处参观了一下，然后就是分发礼物的环节。

　　助理和司机从车上搬下来两大箱事先准备好的礼物，由二人亲手送给孩子们。

　　给叶泠这样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准备的是书本文具一类的东西，中年男人笑容温和，一边发礼物一边说着一些鼓励他们好好学习之类的话，叶泠领到之后，目光又不自觉地投向那个少年。

　　此时少年的身边围了一群小孩子，叶泠见他一只手托着箱子，另一只手不断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个样式不同的玩偶，然后弯腰递给雀跃的孩子们，还是没什么表情。

　　叶泠就这样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他分发玩偶。

　　突然，少年好像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向叶泠这边看过来，二人视线相对。

　　少年的动作停住了，此刻他的手中正拿着一只长着长耳朵的绿色小狗玩偶，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对视了几秒。

　　孩子们见他停下，也随着他的视线向叶泠看过来。

　　叶泠忽然意识到这么多人正盯着自己，顿时感觉血液上涌，脸腾地一下红了，然后立刻转身跑开了。

　　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叶泠大口喘着气，心还在砰砰跳个不停。

　　叶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看到那个人，心头就会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甩了甩头，蹲靠在墙角，试图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等到那些人都走了再出去。

　　太阳照得人很暖，但冷风一吹又冷得让人打颤。叶泠在这种冷热交替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突然，他感觉面上的阳光被挡住，一个人站在了他身前，他抬头看见来人的脸，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剧烈地跳了起来。

　　少年突然伸手把什么东西递到了他的面前，叶泠定睛一看，是刚刚被他拿在手里的那只小狗玩偶。

　　叶泠愣住了，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玩偶。

　　“刚才你是不是想要这个？”少年开口道，声音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冷冷的。

　　叶泠突然感觉心里酥酥的，痒痒的，他似乎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身体里回荡——想要，特别想要，虽然他感觉自己想要的似乎并不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怪怪的绿色小狗。

　　叶泠小声地嗯了一下，然后双手接过玩偶。

　　叶泠不敢直接抬头去看少年，只能将自己的视线稍稍上移，去偷瞄他的脸。

　　他看见少年似乎对他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了。

　　这是叶泠今天第一次看见他笑，叶泠双手拿着玩偶久久回不过神。突然感觉阳光很热，热得他身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二人很快就离开了，叶泠趴在大门口看着车子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一点影子。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狗，毛茸茸的长耳朵耷拉着，看着有点丧气。他的心也变得空落落的。

　　自从父母去世后，叶泠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游魂，四处飘荡，在这世间找不到任何归处。他没有欲望，没有念想，感觉不到痛苦，也感觉不到快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去往何方，只是麻木、机械地活着。

　　自从见到这个少年之后，他感觉自己人生第一次有了一种强烈的渴望，就像长时间身处在黑暗中的人，有一天抬头忽然看见了一颗闪亮的星星，于是不自觉地想要伸手去碰触。虽然知道自己离星星很远很远，可能穷尽此生都无法靠近，但还是无法抑制地想要去追逐，这让他再一次有了活着的感觉。

　　此后叶泠就开始格外关注起萧氏集团的消息，主要是想知道关于那个少年的事情。

　　通过新闻报纸、八卦杂志以及大人们的碎语闲谈等种种途径，他得知这个少年名叫萧华清，比他大三岁，是萧氏集团现任董事长萧远山的孙子，和他一起来的中年男人是他父亲，萧远山的大儿子，萧云生。他的母亲沈月溶也出身名门，是一名画家。

　　据说萧云生和沈月溶夫妻二人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结婚多年一直感情很好，经常一同出席各种公开活动，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所以在几个月后，当叶泠从报纸上看到沈月溶单方面宣布结束婚姻的消息后感到分外震惊，这件豪门八卦在当时一度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引发了诸多猜测和讨论，但舆论不久就被压了下来。

　　叶泠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更关心萧华清怎么样，想知道萧华清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会不会伤心难过，会不会有人安慰他。

　　叶泠能够得知的关于萧华清的消息少得可怜，当他再次得知关于萧华清的事，是萧华清上了本市的A大。这件事也是叶泠没想到的，虽然A大是国内顶尖的大学，但他还以为像萧华清这样的富家子弟大多会早早出国念大学。

　　这对叶泠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让他有了一个向萧华清靠近的机会，让他有了一个具体努力的方向，他下定决心要考上A大。

　　话是这样说，虽然叶泠的成绩不错，但要考上A大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高中三年他埋头苦读，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人也因此愈发孤僻，在学校几乎没什么朋友。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三年的努力，叶泠最终被A大录取了。自此，他终于迈出了自己追逐星星的第一步——考上了和萧华清同一所大学。

　　当他把录取通知书拿到手上的那个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挣脱出身体，他感觉手中的通知书就像是一把能打开阻隔在他和萧华清之间沉重大门的钥匙。虽然萧华清比他大三岁，当他入学之后，萧华清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但此时他的心中仍然充满了憧憬和期待。

　　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入学之前发生了一件大事——萧华清的母亲去世了，他在网上看到了萧华清参加葬礼的照片，但只是一张背影，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看起来很高很瘦。

　　尽管只是一张模糊的背影照，叶泠却仿佛感受到了他浓重的悲伤，他不禁幻想，如果自己此刻就在萧华清的身边该如何安慰他，因此也越发想要尽快开学见到他。

　　遗憾的是，当他入学时，听闻萧华清已经提前完成学业出国留学去了。

　　叶泠终究是连萧华清的一点影子也没有摸到，这不免让他感到有些失落。但是一想到萧华清曾经和他在同一所学校，同样的场景里学习、生活过，他又十分庆幸，感觉自己和萧华清的某一部分生命轨迹重叠在了一起，多了一种联系，这已经足够令他激动了。

　　上大学以后，叶泠彻底离开了福利院，虽然学校有政策，减免了他的学费和住宿费，但是生活费还是需要靠他自己来赚。他一边上学一边打着好几份工，过得十分忙碌，但他还是会在生活的各种时刻不自觉地想到萧华清。

　　当他走在路上的时候，他会想萧华清是否也曾走过这条路，当他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他会想萧华清是否也曾坐在这个位置上听过课，当他在餐厅吃饭的时候，他会想萧华清是否也吃过这道菜。这样的幻想给他的生活增添了无穷的乐趣，让他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