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辞职后》肝郁气滞

2、煎熬

　　事后，叶泠很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继续做他的助理，但却发现自己的心很难再平静下来，那件事的发生就像是往平静的水面上丢下了一颗石子，石子虽然已沉入水底，但它激起的层层涟漪却久久无法消散。

　　虽然萧华清现在好像不记得当晚发生的事情，但谁知道他日后哪一天会不会又突然想起，叶泠感觉自己每天就像是守着一颗随时可能会爆炸的炸弹，惶惶不可终日。他知道，萧华清一旦想起来，自己就会立刻被扫地出门。

　　就叶泠的观察，萧华清对他的态度和以往并没什么不同，只是最近几天似乎有意无意地减少了他的工作量，而且他好几次发现萧华清正用一张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叶泠感觉这不是一个很好的信号，他意识到，萧华清可能想起了什么，又或许他并没有完全失去那晚的记忆，可能只记得一部分，所以还在犹疑，又或许他其实全部记得，之所以没有在当天早上立刻开除他，只是顾着这几年的情分，不想当面戳破他的心思，给自己这个还算尽心的下属留几分颜面，然后过一阵子再找其他借口开除他。想到这里，叶泠的心又沉了沉。

　　叶泠回到自己的办公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要不要干脆主动辞职，让萧华清不必为难，也给自己留一点体面和尊严，但一想到从此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萧华清，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就心如刀割，下不了决心。

　　他也不知道是现在这样每天提心吊胆更加痛苦，还是以后再也不能见到萧华清更加痛苦，但如果非让他选的话，他可能还是舍不得萧华清。

　　收拾完东西，叶泠一边继续纠结，一边乘上了电梯，电梯从三十楼快速降下，叶泠感觉自己的心情也随之沉入了谷底。

　　让人更加郁闷的是，走到公司门口，叶泠见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林珮。

　　“叶助理。”林珮也看到了他，笑着和他打招呼。

　　“林先生。”叶泠微笑着回应，“来找萧总吗？”

　　“是呀，我和华清约了晚上一起吃饭。”提到萧华清，叶泠感觉林珮的笑容加深了一些。

　　他内心苦涩，但还要维持住一个助理的专业形象，对林珮说：“萧总还在忙，不过应该很快就结束了。”

　　“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他一会。”林珮笑着回道。

　　“那我先走了，林先生再见。”叶泠不想再和林珮继续对话下去，于是连忙结束了话题，微笑着和林珮道了别。

　　走出公司大门，天还亮着，叶泠感觉有些恍惚，他很少这么早下班。萧华清是个工作狂，叶泠作为他的助理每天不是和他一起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就是陪他四处应酬。

　　叶泠租住的公寓离公司不远，此刻他也并不着急回家，他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于是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继续思索着，试图给自己杂乱的想法理出一点头绪来。

　　“是啊，就算撇开那件事不去考虑，还有林珮呢。”叶泠心想。

　　林珮和叶泠一样大，今年27岁，他气质温和，长相十分漂亮精致。他曾经和萧华清在国外的同一所大学读同一个专业，是萧华清的直系学弟，毕业后就一直留在国外工作生活。在今年三月回国后，他没有立即到林家的公司任职，而是以学习经验为由短暂入职了萧华清的公司。

　　林珮性格很好，完全没有富家少爷的架子，见到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亲和力，即使是叶泠也很难讨厌他。

　　林珮不仅长得好，性格好，能力也很强，在萧华清公司工作的短短几个月内就凭借着自己在国外积累的经验和人脉帮萧华清拿下了一个大项目。

　　每当叶泠看到这二人在一起工作并且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样子，都会很失落，对自己很失望，他感觉自己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勉强强地跟在萧华清身后，追逐着他的影子，而林珮却能够轻轻松松地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并肩而行。

　　叶泠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类人，他们是天之骄子，上帝的宠儿，无论走到哪里都能一下子吸引人们的目光，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萧华清和林珮都属于这类人。每当他看到二人站在一起，就能感觉到他们的身上仿佛散发着同样的光芒，让叶泠自惭形秽。时间越久，他越是深刻地认识到，无论自己多么努力都无法融入他们的世界。

　　在叶泠看来，萧华清很欣赏也很信任林珮，他对林珮总有些区别对待，与对待旁人不同。

　　萧华清性情冷淡而疏离，和人交往时总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界限分明，一旦有人越界，表现出对他过度的热情，流露出过多的喜欢，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把人推远。

　　叶泠能感觉出林珮喜欢萧华清，他不知道萧华清有没有察觉到，但他感觉林珮很多时候已经超越了萧华清所设定的朋友的界限，但萧华清依然允许林珮出现在自己身边，在叶泠看来，这已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足以说明萧华清对待林珮与旁人不同。

　　如果换成是自己呢，如果萧华清知道自己有一点喜欢他会怎么样呢？叶泠在心底苦笑了一下，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让萧华清知道了自己全部的心思，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近乎病态地喜欢着他，他怕是会恶心到吃不下饭吧。叶泠想象着萧华清像看垃圾一样看着自己的眼神，觉得自己内心的火焰一点一点熄灭了。

　　不光如此，还有一些更加具体的事情让叶泠觉得萧华清对林珮与众不同。

　　比如，今年萧华清过生日的时候，林珮送给了萧华清一件礼物。

　　萧华清一向不喜欢这些，他不喜欢送别人礼物，也不希望别人送他，他觉得互相送来送去很麻烦，他不想去猜别人喜欢什么，也不想别人送给自己多余的东西。因此只要稍微了解萧华清一点的人都不会给他送礼，如果偶尔有不熟悉他的人送了礼物给他，他一般会当面拒绝，实在拒绝不了就会过后交给叶泠处理。

　　所以当林珮当着萧华清的面拿出礼物送给他的时候，叶泠下意识觉得萧华清一定会拒绝。

　　林珮笑着对萧华清说：“知道你不喜欢收礼物，但这是我托人好不容易买到的，就当是给你的谢礼，当着叶助理的面，你就给我点面子，收下吧。”

　　叶泠不知道林珮因为什么事要答谢萧华清，见萧华清犹豫了，以为他要拒绝，没想到萧华清从林珮手中接过礼物，说了声谢谢。

　　叶泠的心咯噔了一下。

　　林珮见他收了很高兴。“你快打开看看，看看喜不喜欢。”林珮继续说。

　　萧华清打开，里面是一块精致的手表，一看就价值不菲，和萧华清很配。

　　当叶泠看见盒子里的手表，有些惊讶，随后在心底苦笑了一下。

　　萧华清合上盖子，微笑着对林珮说：“费心了。”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林珮回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

　　叶泠看到林珮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直晃他的眼睛。

　　叶泠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了，感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事后，萧华清没有戴那块手表，但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把手表交给叶泠处理。

　　叶泠心下凛然，原来萧华清不是不收礼物，对于某些特别的人，萧华清也是不愿辜负其心意的。

　　其实，从他成为萧华清助理的那一年开始，叶泠每年都会给萧华清准备生日礼物，但他知道萧华清不会收，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把礼物送出去。

　　他知道萧华清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几乎都能得到，但他仍然每年都乐此不疲地去给萧华清挑选礼物。

　　叶泠的收入算是不错的，虽然给萧华清工作很辛苦，但萧华清开出的待遇十分优厚，但是以叶泠的收入，还是很难够得上萧华清的消费水平。

　　叶泠也知道自己的礼物配不上萧华清，但他就是想买，随着他收入的增加，他买的礼物也一年比一年贵，碰巧，今年他买的也是一只手表。

　　虽然叶泠买的这只手表也不便宜，花了叶泠将近一年的工资，但和林珮送的那只比起来，就显得有些拿不出手了。

　　叶泠心下一阵苦涩，他自嘲一笑，心下了然，是啊，无论是他的礼物，还是他这个人，都是配不上萧华清的。

　　然而这还不是最致命的，不久之后又发生了一件让叶泠更加难受的事。

　　那天，叶泠陪萧华清参加一场拍卖会，会上，萧华清拍下了一颗十分珍贵、罕见的蓝宝石。叶泠感到十分疑惑，因为萧华清历来只对画作感兴趣，而他之所以会收藏名画，应该是受他母亲的影响，萧华清的母亲就是一名画家，已经去世多年。叶泠想了很久也想不通，会是什么原因让他拍下这颗宝石，难道萧华清突然转了性子，准备开始搞珠宝收藏了？

　　不久后，当叶泠在林珮的手上看到那个装着宝石的蓝色天鹅绒盒子时，感到猝不及防，如遭雷击。

　　原来，萧华清拍下来是要送给林珮的。叶泠突然想起，林珮的母亲好像就是一名珠宝设计师，那么林珮耳濡目染会喜欢宝石也是理所当然。林珮长相精致，气质和蓝宝石也十分相配，所以萧华清算是投其所好。叶泠越想越觉得合理，自己怎么没有早点猜到呢？叶泠感觉内心的苦涩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像是为了自我安慰，叶泠想到其实萧华清也送过自己礼物，还是两次，而且两次碰巧都是在圣诞节——叶泠生日那天。当然，并不是萧华清事先知晓，提前准备好礼物送他的，严格来讲，不能说是送礼物，只是随手给他的。

　　最近的一次就是去年的圣诞节，那天，叶泠像往常一样陪萧华清出门应酬，坐车回来的路上已经很晚了。叶泠透过车窗看到街边装点的圣诞树和霓虹灯，才意识到今天已经是圣诞节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十五分钟到十二点，他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了一声生日快乐，然后看了一眼坐在车后座闭目养神的萧华清，决定就把这一刻当作是自己今年的生日礼物。

　　当晚吃饭的地方离叶泠家很近，于是萧华清让司机先顺路送叶泠，再送自己回家。虽然别人都说萧华清性情凉薄，为人冷漠，但叶泠觉得其实萧华清平时还是很照顾下属的。

　　车很快开到了叶泠家附近，车子缓缓停下，叶泠透过后视镜看见萧华清睁开了眼，看上去有些疲惫的样子。

　　“我到了，谢谢萧总，祝您圣诞快乐。”叶泠回头笑着对萧华清说，然后开门下了车。

　　叶泠关上车门，站在车旁边准备目送车子离开。

　　这时，后排的车窗突然降下，萧华清从车里伸出一只手，手上拿着一个盒子。

　　“这个给你。”萧华清对叶泠说，声音听起来有些慵懒。

　　叶泠有些惊讶，连忙接了过来，感觉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别人送我的，你拿着用吧。”萧华清神色平淡，看起来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谢谢萧总。”叶泠按下内心的雀跃，笑着对萧华清说，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兴奋。

　　萧华清没有再说话，车里光线昏暗，叶泠看不清萧华清的表情，但感觉萧华清好像对自己笑了一下。

　　叶然感觉这一刻再次和他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了。

　　随后车窗关上，车子缓缓开走。

　　叶泠忍不住站在路边就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支钢笔。笔身是油亮的黑色，笔尖和笔帽是闪耀的金色。

　　叶泠感觉心跳有些加快，他平时一直用钢笔，或许萧华清偶然注意到了吧，叶泠想着，心中感到一丝甜蜜，这是不是说明萧华清平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关注自己呢，叶泠不知道。

　　虽然是萧华清不要随手送他的，但叶泠还是开心了很久。

　　但现在……和送给林珮的宝石一比，叶泠感觉自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和林珮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