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如阿里》夏木森

5、甘丹寺徒搭（1）

　　甘丹、哲蚌、色拉合称拉萨三大寺，子清去过其中之一，但是她忘记是哪一个了。

　　“我们当时被狗追是在哲蚌寺还是色拉寺？”子清在床上滚了一圈，十分惬意地冲电话那头的堂姐发问。
　　“记不得！”堂姐醋意大发，嘴巴撅地都能挂桶油了，突然她无比嫌弃地凑近屏幕凝视，“你怎么可以还在床上？你在拉萨哎！还不出门耍！”

　　是又睡迟了！子清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后又理直气壮道：“这边7点才出太阳啊！”
　　堂姐悻悻然叹口气：“你随便哪个寺吧，我都很想去！”
　　那就先去最远的甘丹寺吧。

　　今天的前台换成小姐姐，她穿着藏族服饰，不过没有梳繁杂的发辫，只简单扎了马尾，子清泛花痴似的直勾勾盯了人许久！

　　“我要去甘丹寺，怎么去比较方便？有没有拼车的人？”
　　“我问问，你先去吃个早餐吧？有消息我跟你说。”小姐姐笑起来的时候，脸颊那抹高原红更甚。

　　拐角就有家当地人都爱去的茶馆，店里没有单把的椅子，都是成排的矮沙发，木头沙发椅上铺满柔软的垫子，上面绣着各色的图案纹样，色彩斑斓却毫不违和，墙壁也刷成明亮的黄色。

　　中间有个红砖砌的大炉，上头搁着几个铁壶，壶盖扑腾着直往上冒，茶水马上就要开了，难怪一进门扑鼻而来的浓浓香气。
　　子清留意到旁边的地上摆着一筐石头似的东西，疑惑间，店里的小哥拿着火钳走来，稳当地夹起几块就往火堆里丢。

　　“这是什么？”
　　“牛粪。”
　　以为自己听错的子清往炉火边走去，又询问了一遍。

　　牛粪怎么还可以生火？一看就知道她是内地来的姑娘，小哥笑容和煦地讲解了牛粪的大用途。
　　子清就这么大剌剌蹲在炉火旁凑近去看，小哥越说越觉得有道炙热的目光直视于他，脸不禁变得绯红，不过他的肤色偏黑，叫人分辨不出。

　　忽然，小哥热情地发出邀请：“你要闻闻吗？”
　　这不就是牛的屎哎！子清先是锁紧眉头表现出抗拒，转念想到人小哥都用手拿着它了，还有啥好嫌弃的，于是横下心来，缓缓凑近，轻轻吸一口气，反倒一股青草的香味直蹿进鼻尖。

　　“是草的味道呀！”子清欣喜地分享着感受，小哥放声大笑。
　　点餐的间隙，子清知道小哥的名字叫扎央，小哥也了解到她是来旅游的，就住在楠哥的民宿。

　　酥油茶越滚烫才越好喝，多喝可以防止高反。子清本不爱酥油茶，觉得它咸咸腻腻的，但盛情难却，滚烫的茶水从壶嘴里倒下来，跟随而来的奶香纯粹而浓郁，似乎还沾上青草的芳香。

　　刚触到杯壁，子清马上就被滚烫的温度麻到一下弹开，她忙把手指头放到耳垂两边，等待着温度慢慢回落。
　　端来藏面的扎央看着她蜷缩起背，两个指头小心捏着杯子将它微微前倾，拿嘴就杯口的模样，心底暗暗发笑。他放下面后又转身走进厨房，没多久摸出一个木头杯托递给子清。

　　子清会心一笑。
　　前台小哥来了，他风风火火拿指尖轻拍子清桌面：“你要去噶丹寺？”意识到自己冒出的是藏语，又马上改口，“就是甘丹寺。跟我走，我回家能经过。”

　　这敢情好，子清急忙喝完杯底最后一口酥油茶，拎包就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猛然回头冲扎央挥手：“糌粑明天来吃！”
　　扎央正在收拾桌子，闻言抬头笑了笑。

　　甘丹寺距离拉萨市区50多公里，路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他的普通话很标准，说是楠哥手把手教的。
　　他叫降初，藏民总能把很不一样的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就变成好听的名字，寓意也好。

　　降初自豪地说是回家盖房子去，子清听得瞪大眼睛，豪气！
　　“现在国家的政策好了，村里人人都能申请建房，政府还会帮扶你。”降初的眼里写满了对前路的期盼。

　　怕子清觉得话题沉闷，降初转而向她介绍起甘丹寺的历史。甘丹寺的主殿措钦大殿里有一根奇妙的柱子，它的底部离开地面足足有一掌厚的距离，没有起到支撑作用。

　　相传在修建甘丹寺时，好不容易才在西藏东部的原始森林里找到一棵高度足以支撑大殿的树，可是在运输的途中大树不见了，它偷偷立回原处。人们只好再次把树砍倒，这次是日夜兼程终于运到寺里。树被打磨成柱子立在中央，可是它始终不肯支撑大殿。

　　子清从故事中醒过神来，手指在包带上捻了捻，疑惑地问：“那柱子真的不落地？”
　　降初被她的反应逗笑：“你可以去摸摸看。现在到寺庙去的人都要摸一摸柱底，以祈祷吉祥。”

　　随后子清被放在一个T字路口，降初从驾驶座探出大半个身体，手指向前方叮嘱：“甘丹寺本来从我家过个桥就能到，但是那座桥前几天坏了，我带你上去要绕很远的路。你在前面拦车，这个点会有很多车上去的。”
　　“有事联系我！”说着他又做出打电话的手势。

　　子清请他放心，可就这么等了十分钟，也没见到能打的车，疾驰而过的都是私家车，地图上显示还有5公里的距离，那似乎还是盘山公路。子清四下张望，不远处有家小店铺，卖的还是山东电器，她小跑上前。

　　“老板您好！”一个中年男子正蹲在地上摆弄电机，等到他抬起头，子清才接着往下问：“我想去甘丹寺，我朋友让我在这里等车，可是好像叫不到车？”
　　他频频点头：“从这儿过的车都是去甘丹寺的，你就站前边招手，会有车停下来的。”

　　这下听明白了，这不是途搭的那一套吗？能行吗？子清脸上写满疑虑，老板站起身，抬手示意她往外走点：“没事的，你看到藏打头的车牌，就招手。”
　　不然要回拉萨吗？子清用力抿抿唇，使劲摇头好替自己打气。

　　第一辆车来了，犹豫间手还没完全抬起来，车已然开过，连速度都不带减的。这是姿势不对还是我不像乘客？
　　她又回头看一眼老板，老板也站在背后默默关注着她，还冲她点了点头。好吧，她这次朝路边竖起大拇指。

　　两辆，三辆，终于有辆电车停下来了。子清连忙跑上前去，车窗缓缓摇下，驾车的是位大概三十出头的男人，他一边的眼睛有些黯淡，子清尽量控制住自己的眼神，让它不往别处瞟。

　　男人冲她礼貌地微笑：“你要去哪儿？”
　　此刻子清的眼里不仅看见他，还看见后视镜下挂着的金刚结，这在藏族是一道神秘的护身符。
　　她握紧怀里的背包，回答：“甘丹寺。”

　　“10块。”他收车费？子清卸下一丝戒备，开门上了后座。车子平稳地出发，子清边注视着路况边瞥着手机里的导航，原来去寺庙的路只有这一条。

　　一下车就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庙宇，一座高似一座，依山而建。红顶白墙，黑色的窗框整齐地连强迫症都治愈了。中间那座顶红的应该就是大殿。
　　意外的是，大殿正在维修，未开放参观。子清站在殿外，高仰起头望着眼前厚厚的布帘叹息，那根柱子到底落不落地大概只能下次再来一探究竟了。

　　降初整个下午敲定了新家的设计图，满足到摇头晃脑地回了民宿，他几乎是蹦上吧台边的高脚椅凳，要了杯茶就一饮而尽：“那个南方妹子回来没？”

　　跟牛似的！其美睨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替他续上一杯，才答话：“还没看到。”南方妹子这个称呼已经在他们工作群广为流传，降初说他难得一见楠哥单独跟女孩子说话，还是在大半夜的。

　　降初抬腕看了眼时间，眉头泛起疙瘩，小声嘀咕：“该不会没打到车？”
　　话落入姜楠耳里，他冷着脸过来询问缘由。
　　“降初顿珠，你把人丢在路边？”

　　楠哥很少叫人全名，吓得他一激灵，两条腿立马从椅凳上下来，恭敬地站直，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教她拦车了，那里随便一辆车都是去噶丹寺的。”

　　“你联系她。”
　　好冰冷的一句命令，姜楠的眼神刚投过来，其美急忙低头寻找手机，慌乱地点着屏幕，片刻，上牙紧咬住下唇，面露难色：“没，没加上微信。”怎么回事这个南方妹子，居然没通过她的好友请求。

　　“车钥匙拿好，跟上。”话音才落，姜楠的人已经踏出门口。
　　“去哪？”降初嘴上不情愿地发问，步伐却丝毫不敢放慢。

　　一天之内两次驱车回家还是从来没有过的，降初拿余光偷摸打量楠哥，车开得有点急，他不敢多语，只能一味看着路。

　　“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冷不丁问一句，姜楠凌冽的目光投来时，恍惚半晌的降初才急忙回答：“紫色，她今天穿紫色的衬衫，很显眼！”

　　拉萨的天黑得晚，傍晚五点多还太阳高挂，云也悠闲地飘荡着，子清逛到忘记时间，出来后看到停车场空了一大片，才猛然醒悟下山也很难！

　　今天真的是跟搭车干上了吗？她懊恼地扶额，是因为来过一趟西藏才这么有恃无恐吗？再不敢不做攻略就出门。
　　几个穿着民族风纱裙的小姐姐说说笑笑而来，这下子清几乎是本能地问出口：“你好，小姐姐，能带我到山脚下吗？”
　　“我可以付车费！”怕人家不同意，特意补上这句。

　　小姐妹几个互相对视一番，答应下来，她们回拉萨市区，很顺路。
　　“多少钱？”
　　“你说吧？”
　　开车的让乘客定价格，这倒是把子清问住了。

　　小姐姐也觉得很荒唐，没忍住先笑起来，然后才解释：“我们也是来旅游的，给点油钱吧你看。”原来如此。

　　回城吃饱喝足后，子清才刷起手机，许多的消息，但她一眼就被接连跳出的好友申请吸引，好像是民宿前台的小姐姐。
　　刚刚通过，对方的电话就追来了，原是担心她的。

　　“放心，我顺利搭上车，回到拉萨市区了！”子清明朗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其美松了一口气，匆忙挂断电话联系降初。
　　听到人没事的消息，姜楠即刻靠边停车，又回到昔日懒散的语调吩咐到：“你来开。”不等降初答应，就下车奔副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