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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番外:青雨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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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身外是张花红被,轻纱薄锦玉团儿…”
女娘身伫平台,只一张口,便演绎世上凡间。
“阿爹,这曲子真好听”
“是《荔枝颂》....”
一曲毕了,李憾谢幕。
观众席传来阵阵掌声,看客纷纷撑伞离开,然而,也留下不少稀嘘的余温。
李憾一直站在青台之上,目送观客们离去。
青雨溅起,弹落埃尘,台下空无一人。
她黯然垂眼,抚开袍上微皱的痕迹,撑起素白的伞,融进檐外的影影绰绰,耳后的碎发有意遮掩灰彩的刺青,挽下她最后的自尊。
李憾唱粤曲极为尤妙,这是她能在众人前抬头的唯一理由。
世俗都在流着传言,鄙讽她苛存于杨氏弃角。
思绪间,李憾已走到庭门前,居然才发觉钥匙没随身。
她自嘲笑笑,轻轻叩门,却未久有回应。
也是,谁家好人大雨天在室外听客?
李憾坐在门旁的石块上,倚在墙角,也不管顾头发的散乱,就在暗处无声无息地靠着。
直到沉稳的脚步声传进她的耳,她才骤然醒神。
李憾慌忙遮住耳后刺青。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不堪的模样。
杨枃低头甩伞,顺带睹见了她方才的一切。
“遮什么,那不是你们李家应得的吗?"
李憾抿唇,却又无话可驳,看见他再无揶揄的意思,才随他入院。
青黛降下,点点烛光在长廊上尽显幽深。
李憾在卧房里收拾,璃窗处传来佣人敲窗的声音,她们还算尊重地:"夫人,先生叫您去趟书房。”
她只能重新梳发。
夜雨不轻不重地下滴,化开冽秋的愠怒。
“会唱曲吗?”
李憾不知他为何要这样明知故问。
“会的。”
雨越下越大,夹杂着唱戏的乐声,在黯淡中尽显悲哀。
(2)
空气愈发冷峭,偏偏酿着丝丝寒雨,院里覆上了薄霜,却无人在意。
这雨怕是下不完了,戏台也不会有客光临。
李憾背倚窗墙,轻轻翻着报纸。外廊的佣仆正小声地闲聊,细伴的杂声钻入。
屋室一片昏暗。
仅有的微光映着她,细碎的闲杂声传入窗户。
李憾合上报纸,颇有趣味地靠近风口。
“唉,要我说,这杨太太是真的惨,要不是杨家出手,她真要被李家拖下阎王那去。”
李憾神绪一愣,她还想继续听闻街边狗血的情事,却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来。佣仆们怜悯地叹声气,从她卧房经过。
报纸滑落,微蜷在地上几步遥。
杨李联姻,李家却想借杨家势力犯混,李憾虽未被处刑,但耳后被纹上永久的羞辱,还背上个苛话的名号。
背也背几年了,李憾捡起报纸,坐在茶桌前,她没唤丫鬟入室,自己烧开冷水,翻出陈柜里的枯茶。热气升藤,抚上她的脸。她轻托着瓷杯,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微闭的木门被推开,冽风直入。
是杨枃。
“我给你倒杯茶吧....”李憾起身,小心翼翼地倒茶。杨枃没回活,在她对面坐下,没有要喝的意思。
李憾归座,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明来意。
“明天,是李家的奠日?”李憾木然,随即点头。
“今年就不去那块荒地了,你....”杨构听出她口中的难堪,示意她继续讲。
“能陪我去山庙吗?”李憾低着眼,攥紧旗袍下摆。
杨枃眉心一跳,半晌,他托起面前的瓷杯,一饮而尽。
“可以”
话毕,他放下瓷杯,起身离开。李憾心下一松,重新满茶。
檐外,绿花枝伸向屋内,淌着雨露,寻着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