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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我深吸一口气,提起马克杯走进厨房。
      水柱冲刷着杯底的污渍,那些泛着黄的灰色逐渐变淡,却又顽固地趴在拐角的夹缝中,不肯彻底离开。
      我突然感觉到很累。
      这间出租屋仿佛在无声地质问我为什么要背叛岩泉一,只要我抬起头,就能看见他留在这里的所有痕迹。
      我想我非常喜欢他。
      他已经离开日本一年多了,可我还是没有把他留在这里的东西收拾起来。有些时候我做梦还能梦见他毕业回国,我站在这间老旧的出租屋门前对他说“欢迎回来”。
      我甚至梦见过自己穿着婚纱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将手放在穿着西装的他的手心里。
      我曾经设想过无数个可能,却偏偏没有切想过自己会做出这种事。
      我确实喝了酒,但我不能把过错全部推给酒精亦或是那个无辜的后辈。岩泉一出国以后,为了控制情绪,我刻意回避了和他相关的话题,到目前为止,知道我有恋人的同事也不过寥寥数人。
      并非岩泉一不能见光,只是我实在没有那么坚强。想到恋人就会觉得幸福和甜蜜这种事情大概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因为一旦提起他,我就会觉得委屈和寂寞,进而崩溃到突然大哭。
      可岩泉一什么都没有做错呀。
      他只是很努力地想要让我轻松一些,因为我们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所以那些关心、那些欢喜都只能变成冷冰冰的文字和虚无缥缈的叮嘱,然后被生活的洪流吞噬淹没。
      **********
      难得是休息日,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马克杯还是没有冲干净,理智告诉我我应该用刷子刷一下它,可我又觉得我不能这么做——或许刷子能够刷干净马克杯,但那又没什么意义,毕竟已经没有人在使用它了。
      如果岩泉一出现在我面前,我应该说什么呢?
      我不知道。
      时钟晃晃悠悠地指向十一点。我当然知道现在给他打电话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可我太累了,我想听见他的声音,想要问他你累不累,LINE上的文字太冷了,冷到我想象不出岩泉一的表情。
      于是我打了那个号码。
      意料之中的关机提示音。
      岩泉一的作息很健康,上学的时候我就经常嘲笑他和老干部一样,然后他会反驳我说是凉太不健康了,最后就会变成他定点打电话催我睡觉。
      我还被朋友嘲笑过你根本不是谈男朋友而是谈了个爹。
      要是岩泉一真的是我爹就好了。我想。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挂在他身边,他走到哪我跟到哪,既不用猜测他的心情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感情传达不到。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我早就过了做梦的年纪,时间剥夺了我作为少年人的特权,留给我的只有一地鸡毛。
      我听着手机里用日文和英文循环重复的提示音,两眼发直。在这一瞬间,狭窄而老旧的出租屋突然变得宽敞又空荡,我像是误入钢铁森林的小蚂蚁,仓惶地站在可怕的空白中,四周惨淡的灰疯狂涌来,试图把我也同化成毫无意义的空荡。
      **********
      其实最先喜欢上的人并不是岩泉一,而是我。
      高一开学时,我对这个帮我搬书的男生一见钟情。虽然朋友们都说明显是及川彻更好,但我依旧喜欢着岩泉一。
      或许及川彻确实很好,但他又不是岩泉一。
      我刻意避开岩泉一的视线参观了排球部的所有比赛。相比及川彻,岩泉一确实没有那么惹眼:他的发小入学后不久便拿到了正二传的位置,岩泉一却是在第二学期的高中联赛结束后才进入首发队伍。
      青叶城西本就是排球强校,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及川彻。
      我看着他从板凳席上一步一步走到队伍核心的位置,看着他在赛场上沉着而冷静地应对每一次危机,然后一遍一遍地意识到,我真的很喜欢这个人,无药可救的那种。
      我的成绩并不好,不会写的作业非常多。因为是同桌,我经常借口写不完作业将岩泉一的笔记借过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借他的笔记,因为就算借到了,不会写的东西还是不会写。
      岩泉一对我的喜欢,我们交往的时间,这些东西全都是我用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偷来的,或许我确实应该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回去了。
      **********
      下午一点的时候我接到了电话。
      周二的订单出了问题,无论是否休息,我都必须去一趟公司。
      我冲了澡,换了套干净的西装。抬起头的时候看见浴室的镜子旁边挂着塑料小兔子,我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想起那是我和岩泉一去电玩城时拿到的奖品。
      末等奖,不值钱的小挂件,因为我们都不擅长打电动。
      可那个时候我是真心为能够和他一起赢下什么而感到开心,或许小兔子确实不值钱,但我并没有在乎过。
      我把瓶瓶罐罐里的东西按顺序抹在脸上,确认仪态无误后提着包离开了这方到处都是岩泉一的痕迹的小天地。
      其实需要我处理的事非常小。
      只是负责交接的同事打错了一组数据,因为订单要周一发出去,所以我们必须在休息日就完成确认工作。
      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屏幕。
      白底的表格在视野里变得狰狞而扭曲,横竖排布的直线密密麻麻地向我涌来,我仿佛被切割成一块又一块的立方体。
      我开始愤怒。
      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失误,为什么要我浪费休息时间急匆匆地跑过来处理?
      明明不是我的工作,出错的人也不是我,为什么最后被牵连的却是我这个做得挑不出任何错处的人?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从入职开始,我一直在处理着这些烦人的、根本不是在我手上产生的错误,我就像是救火队员,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有多忙,总有一通电话把我从小世界里拖出来,告诉我工作又出问题了。
      于是我越来越疲惫,越来越暴躁。
      我开始渴望有一个人能够抚平我的情绪,不是LINE上冷冰冰的文字,也不是越洋电话中熟悉却毫无实感的声音。我想要更具体的安慰,一个拥抱,一个亲吻,甚至可以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摸头。
      我的要求并不高,但岩泉一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
      这不是他的错。
      可这又是我的错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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