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欲晚》梧霜

1、一

　　我出轨了。
　　对象是同公司的后辈，他是个认真又温柔的人。因为知道对方是真心喜欢我而不是打算找刺激，我才如此犹疑不定。
　　毕竟我有恋人。
　　我并不想将自己的行为说得多么委屈多么身不由己，无论有何种理由，错了就是错了，就像是考试——我可以对老师解释自己的思路，但我并不能改变自己最终被扣分的结果。
　　我坐在床边，抓着头发盯着酒店的地毯发呆。浴室里传来的水声一下下撞击着我脆弱的神经，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撕扯成了两截，横截面翻出来，露出内里鲜血淋漓的惨状来。
　　是的，惨状。
　　我的内心深处比任何人都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既不是巧合也不是被人设计，只是我在如此希望而已。
　　我希望有个人站在我身边。
　　哪怕他名不正言不顺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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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我的恋人算是一般的校园情侣。
　　我们从高一到高三都是同班。他成绩还不错，我的成绩只能说是勉强没被父母打死，因此高中毕业以后，我选择了工作，而他继续升学。
　　他选择的学校和我选择闯荡的地点都在东京都内，为了节省生活费，那个时候我们租了间小小的公寓同吃同住，每天天亮他去上学，我则是拿着简历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
　　等他决定出国留学的时候我已经决定跳槽去比当时任职的公司更大的公司了。
　　我们吃了顿简单的晚饭，我告诉他我要换工作，他告诉我他准备出国进修。
　　我们两个人的决定都没有什么错，人总是要为前程考虑的，我不能一辈子吊死在这个不三不四的小公司，他也有资格去奔赴更好的未来。
　　我替他收拾了行李，两个人同住的小公寓变成了我一个人。他走之前还专门买了只布娃娃放在床头，告诉我一个人睡不着就抱着它。我笑他神经病，但每天晚上都要把布娃娃揽进怀里才能安然入梦。
　　他是个坚韧又认真的男人，即使远走他乡，我也毫不担心自己的恋人会被外面的世界迷住眼睛，毕竟除了这些特质，他还是个排球性恋。
　　我无数次幻想过几年后我们在机场大厅里相拥，我告诉他我已经成了部门主管，他告诉我他学成归来，我们顺理成章地结婚，又顺理成章地继续向前走。
　　岩泉凉。
　　发音好像有些怪，但我并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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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逃回了住处。
　　岩泉一出国前留在这里的生活用品并不算少，茶几上摆着我们用过的情侣款马克杯，书桌笔筒里的签字笔也是他的，若是我打开鞋柜，我还能够看见他穿过很多次的那双男士拖鞋。
　　我下意识抓住了灰蓝色的马克杯。和它对应的另一只马克杯是鲜亮的粉红色，非常经典又非常土气的红蓝配色，但买的时候岩泉一说无所谓，我就没怎么挑。
　　杯子已经落灰了。
　　这种东西一旦不使用马上就会变得脏兮兮的。我看着杯子底部聚积起来的污渍，感觉自己的良知在被一遍又一遍地拷问。
　　他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他？
　　是啊，岩泉一那么好，我为什么呢？
　　仅仅是因为寂寞，仅仅是因为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体贴入微的男人，又仅仅是因为自己无聊的自尊心吗？
　　太蠢了。
　　我咧开嘴自嘲。
　　其实在这之前我还幻想过自己攒够了钱趁着休假偷偷去国外找他，可我的工资实在不算高，还有房贷车贷绑着，出国的花销对年轻社畜而言实在过于沉重，等我攒够了那些钱，岩泉一大概也已经回国了。
　　我用空出来的左手点开了LINE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次对话还停留在昨天下午，准确来说是岩泉一单方面的留言，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在上班，而下班后又被领导拉去喝酒，再醒来便是在酒店的双人床上躺着。
　　岩泉一在留言里对我说，学校里的紫藤花开了。
　　我感到一阵窒息。
　　我就像是被人丢在海面上的浮木，茫然无措地寻找着自己的出路，而岩泉一站在渔船的甲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指着我身边说，你看，海豚出来了。
　　我当然知道他没有任何错误。
　　他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在他看来，我不过是因为太忙太累而没有回他的留言，毕竟在过去的一年里这种事情也时有发生，每当我累到忘记回消息时，他都会体贴地表示没关系，想起来了再回也可以。
　　我讨厌他这样。
　　倘若他再任性一些，在我不回消息时神经兮兮地打几个越洋电话，大声质问我你在做什么，说不定我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我又无比庆幸他是这样的人。
　　若不是这样，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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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泉一出国后不到一周我就跳槽了。
　　新公司是正规大企业，我学历并不算高，刚毕业那两年又是在小企业工作，染上了一身的臭毛病，最初工作起来总是磕磕绊绊的，每天都要被领导骂得狗血淋头。
　　从完全适应的环境里走到新的环境总是这样，我不可避免地开始焦躁不安。超出负荷量的枯燥工作，领导不可理喻的刁难，同事疏忽导致的交接错漏，甚至公司门口那肥得流油的野猫，一切都能够成为我突然爆发的理由。
　　最可怕的是，我和岩泉一有时差。
　　我有空的时候他在睡觉，他有空的时候我在休息。刚开始那一两个月强撑着疲惫打越洋电话的热情终究被生活磨得所剩无几，我们本就不是热恋期，岩泉一也不是黏人的类型，我更不是，因此我们相互留言的间隔越来越长，等反应过来时，LINE的聊天界面已经变成了他十个小时前留言，我十个小时后回复的尴尬境况。
　　他并不是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可我的脾气着实算不上好，每天繁重的工作烧干了我所有的精力，恋人在电话那头天南海北的趣事并不能让我感到开心。我觉得他的话题无趣又烦人：凭什么他的生活能那么精彩，而我只有做不完的工作和应付不了的同事领导？
　　我爆发了，我告诉他没有事不要给我打电话，我很忙很累，我没有他那么闲。
　　岩泉一沉默了接近一分钟。
　　“好，那我不打了，”他说，“你有空的时候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