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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妖精的把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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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真的…?”莉哈娜讲话都带了些哭腔,眼睛里也泛起泪光。
“你大可以问你哥哥。”迪莉雅还呆着,就听查莱克陡然降温的声线从头顶传来。
不知是真的信了还是因为查莱克方才那轻轻一吻,亦或是二者皆有,斯诺小姐自乱了阵脚似的如旗靡的士兵般落荒而逃,大抵是哭了的。
“她走了。”查莱克转回身面对迪莉雅,冰蓝淬上银辉焕发出先前引人神往的生机,又倏地敛了眸子,语气柔成月光,“那现在…我们…”
“我们什么?”迪莉雅皱眉,向他投去不明所以的质疑目光。
“刚刚......“查莱克不再说下去,只带着笑意盯着迪莉雅的唇瓣。
“刚刚什么刚刚!”迪莉雅想起不久前的旖旎,脸上漾起潮红,便推开他,“登徒子!”
“什么登徒子!”查莱克逗她逗得开心,佯装不服气,跟在迪莉雅身后,”我刚刚明明什么也没做。”
“是是是,你什么也没做。”迪莉雅走到一边橡木长椅上坐下,能看出来脸上还是气鼓鼓的。查莱克走到她身旁坐下,她哼一声便把头转到一边,带得铃兰花环都歪到一边。查莱克轻柔地将花环拿下,欲给她戴上,迪莉雅却以为他又在逗自己,转过来就是凶巴巴的:“你于嘛啊!"
她奶里奶气的凶巴巴把查莱克看得心跳加速,双颊发烫,顶级学者的大脑在仲夏夜的温凉中短路,只呆呆地扬了扬手中的茫环,小声说:“我只是想为你戴上。”
迪莉雅见他不是在捉弄自己,脾气也温顺了好多,便凑上前去,让他给自己截上,上前那一瞬却正见他胸前的蓝色宝石,才看清原来宝石里的纹路形如雄狮,构成了霍华德家族的族徽。
她的宝石在手心发烫,热度从手掌贯穿到心脏,又向上折断她脑中的神经。蓝色宝石泛白,意识里仅剩痛觉,身子支撑不住倏地瘫到查菜克身上,反应之大让刚放上的花环又掉到了上地,滚了好远。
她像那只白鸽立在窗前,不过是看武装警察和博士破门而入,所见却只一张泛黄的稿纸,她用鲜红的喙敲打玻璃,但一墙之隔的房内,恸哭的博士只怪她这不合时宜的生灵扰乱人的哀乐喜怒,全副武装的特警在对讲机里交换毫无收获的消息,世界再次叹息天才的迷失,一如既注。
口中衔着的蓝宝石被取走,白鸽被熟悉的人拥进怀里,耳朵是柔和的呢喃::“迪莉雅、迪莉雅、迪莉雅……”.
查莱克的呼声和博士的号叫夹杂在一起,冲昏她的认知,不同时空间交叉的空白地带里,白鸽从一群迷失了方向的学者头上飞过,最终再次抵达花园,把铃兰花环衔回迪莉雅头上。
渐渐恢复意识,查莱克领口的蓝色宝石已经消失,只是紧紧地抱住她,一遍又一遍叫看她的名字。
“我不见了,他们在找我。“迪莉谁看着查莱克身后的月色,“我还看见从前迷失的学者们了。”
“嗯。”查莱克轻轻应着,声音里有些哽咽。所做的只是抱住她,紧紧地。
二人凝结恍若雕塑,时间的镜面有汹涌波涛下的风平浪静,此一刻仅查莱克的眉毛时蹙时舒。迪莉雅稍显空洞的眼睛不时的眨动。
多时,查莱克才将迪莉雅扶开,自己坐到一边,左手抚上后颈,抬头看夜氅上依旧明亮的星星。
“不早了,公主。
他眸子垂着,看不清神色。
“该起风了,您大病初愈,当注意些才是。”
迪莉雅点头,却仿佛刚经历浩劫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自己从长椅上拽起来,按查莱克的示意走在前头。
查莱克跟在她身后。转过身,神色优豫地戴上领口的宝石,奢华的长廊尽头是仍未完结的舞曲,这端是山下万民庆福的人声鼎沸。
关上门,城堡的厚壁再次保护了两个各异的世界。
搭在宝石上的左手感到灼热,头脑变得昏沉,右手支着门板才勉强站立,耳畔是不知来自何方的长鸣,眼皮不堪重负地闭上,查莱克如同待拆的房屋般轰然倒地,迪莉雅闻声转身,只见查莱克已然兀自倒下。
“查莱克!”迪莉雅用尽自己所能抗衡刚缓解稍许的虚弱,奔向查莱克,将查莱克扶起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多少急切的呼唤也没有起什么作用,查莱克脸色骤然的苍自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的力气又不足以带他离开这里.....
“等我回来。”迪莉雅把他就近扶到门板上倚靠着,又看了看地毯,它很厚,“应该不会看凉吧……"
吹过晚风的公主三步并作两步又迈进舞池,可是初愈的公主分明不认识个个盛装加身的贵族子弟,各色的礼服迷了她的眼睛。起舞的人心各有各的心事,看不见迷失了方向的公主。
“迪利!”身后是谁远远地在叫她,声音很熟悉。
他的声音还像从前一样有不温不火的疏远感,迪莉雅头脑中一根弦兀地紧绷,花了她五个春秋才淡去的伤悲却在这不知何经何纬的异乡突然攀上心头,转回身,浅绿色的眼睛早漾满泪水。他和二哥站在一起,比二哥要高一些。
扑进他怀里,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如既往,丝毫没有发生变化。
他一幅奇怪模样,却仍只是拿出巾帕轻柔地为迪莉雅抹去泪水,依然不温不火的音调却满淬温柔与关怀:“怎么了?"
迪莉雅任由他为自己擦去泪水,在朦胧的水雾里看他一如往昔的模样,一双黑色的眼睛跨过太多深渊,稍带些哭腔:“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他只笑笑:“二哥和我都在这里。”
他以为是初愈的妹妹因离开了熟悉的小环境而焦虑,却不知是迪莉雅想起了那个自小呵护她到大的哥哥了,想起篮球场上黑发黑眸的少年,腕带是白色,她坐在球场边看他跃起时将天边暮色里的云化成自己舒展的羽翼。他走后五载,自己再也没见过。哥哥的声音,也再没听过。
绿色眸子睁开,面前就是五年没见的哥哥,一样的黑发黑眸,一样的全面守护,一样的少年意气。作为军官,与先前同样的杀伐果断之气。
“查莱克又惹公主生气了吗?”些许耳熟的声音响起,才发现站在二位哥哥面前的人是亨利·斯诺。
几乎是立刻,迪莉雅眼里蒙上毫不掩饰的敌意,话头里的名字让她的目光从五个春秋没见的失而复得回到长廊尽头晕厥的金发少年身上,但仍是不接他的话头,只把二位哥哥拉到一边。
“哥,你要帮我!”迪莉雅转向二哥,一双绿色眼睛盯着他不放。
“从小到大我可什么都依你。”艾德里安·莫兰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二皇子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笑道。
“这样吧,二哥。”。迪莉雅开始做些谋划,“你找人在花园出口备好车马,带上宫廷医生
然后到花园入口找我们,好吗?”
“嗯。”艾德里安仍是笑着,招呼随特去备车马。
“和我来,大哥。”迪莉雅带着基尔伯特走回去花园的长廊,从始至终未睬亨利·斯诺,末了怕他围上来打扰,也是为了维护查莱克花花公子的面子,随手拽了几位卫兵拦住廊口。
到达时二哥已等在入口处,看着昏倒的查莱克,一脸疑惑,八成是联系了斯诺的话,狐疑地开口:”什么意思,迪利?你把他打晕了?”
“二哥!”迪莉雅急得跳脚,我提大病初愈的人好么!”
“查莱克人很好,没有惹我生气!你不要听亨利·斯诺乱说!"
“好好好。“艾德里安笑了,俨然是明媚春光下的向日葵,有耀目的光晕,“哥在和你开玩笑呢。”
“那现在我们要什么?”偷笑过了的基尔伯特提醒迪莉雅快速行动。
“大哥,你抱得动查莱克的对吗?”迪莉雅转身狠狠地打量了自家大哥的身材,看起来是比二哥雪靠谱很多。
“他一介文臣,又是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哥,肯定可以。”基尔伯特扬起头,有作为神话武将的骄傲:“怎么?”
“那你抱她去马车那里,我和二哥跟在你后面。”迪莉雅歪头,“有需要的话我和二哥都可以帮你。”
“随时准备为您效劳,王子殿下。”艾德里安笑得眉眼弯弯,行了个走样的骑士礼。
“恐怕没有效劳的机会喽。”基尔伯特回他一个鬼脸,并做了大力士的动作。
看两位哥哥玩得不亦乐乎,迪莉雅也差点忘记还躺在地上的查莱克,担心的情绪油然而生:“哥!”
“这就开始、这就开始。”基尔伯特停止摆pose ,俯身将查莱克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正要抱起,迪莉雅却被他领口的蓝宝石吸引,想起她是看了蓝宝石才发晕而醒来后查莱克已经摘下蓝宝石,而再戴上的时候就已昏到,于是想到晕倒或许与这宝石有关就忙喊:"等一下!”
基尔伯特闻声停止,疑惑间看迪莉雅企图拿走人家的宝石“你干嘛,迪利。”
“我?我没有干什……”迪莉雅正悻悻地对着那双充满疑感的眼睛,查莱克这时候却突然抓住她揪宝石的手,在梦境中喃喃:“不要走好吗,迪利?"
迪莉雅挣却挣不开,只将声音柔下,回应他的呢喃:“好,查利。我不走…哪里也不会去。”
话音刚落查莱克就松开了他的手,让迪莉雅怀疑这厮是装的。
好吧,放开手可总归自己还是取不下那块迷人心魂的宝石,还惹来两个哥哥的不解与震惊。
“好吧……”迪莉雅想,深呼吸一口气后带上撒娇时的笑脸,欲盖弥彰似的:“他的迪利不是迪莉雅。”
但是不能让宝石离他那么近了!即使一头雾水迪莉雅却对它那一股神秘的暗流有所知会,此时她担心查莱克会为此承下更多磨难与危险,故而继续悻悻地笑着,去脱掉查莱克的外套。为了不显得过分尴尬,她甚至披到自己肩上,在室内张望不存在的月亮,双手交叉搓了搓胳膊好像被晚风叨扰的娇花一朵,抬头,却正对上哥哥的眼睛,心虚划过,似解释似自语道:“我冷。”
“好吧。”艾德里安无奈一笑,便走在前面,为基尔伯特和迪莉雅带路。
迪莉雅披着查莱克的礼服在两位哥哥中间走着,偶尔回头看一看查莱克,他贵公子作风的身材在大哥怀里倒显得越发清瘦与弱不禁风。
花园到马车的路不太长,又那么长。面前是二哥,身后是大哥和特殊得难以言说的人,明朗的月亮看着他们,马啼声起,带上叫好的医生,一架繁华自山顶流下,混进通明如白昼的夜色中,奔向清幽的另一抹繁华。
那冰蓝的雄狮离了查莱克,在迪莉雅胸前镀上皇室的荣耀之光。
转眼间皎洁月色下的马车里只利迪莉雅一人,贵族院里安静得恍若凝固了似的。迪莉雅呆坐着,载歌载舞的声音不见了,只能听见奔走过后马儿疲惫的喘息声。
“迪利,你在车里等着,不要跟来。”临行前,大哥这样和她说。
“我…”
“记住了!”大哥的语气不容置喙。而后同二哥和医生一起走了出去。
怎么会忽然严肃起来……迪莉雅还很奇怪,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怵怕大哥,于是也没敢说下去,更没敢问为什么。
“大哥毕竟是大哥,比二哥会冷上很多……“迪莉雅想,”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可是,有什么光点飘进车内哇 !
迪莉雅凑上前去,原来是水泥都市中早已绝绝迹了的萤火虫。
那只萤火虫落到她指间,片刻后飞离。迪莉雅下意识追逐着光路的轨迹跑出去。帘子掀开,是诸多黄火虫织造成的灯海。迪莉雅抬首,皓白的月亮高悬天上,竹叶彼此摩挲的沙沙声让人听了心旷神怡。萤火虫引她走进华丽的宫苑。
自己好像不该离开马车。
但萤火虫好像迷了自己的心智,迪莉雅任由它们常她走向完全陌生的宫宛。
从没涉足过,但好像每一寸铺设都似曾相识,连扶梯的颜色与花纹都有所预料。走过陌生但又好像熟悉的长廊,推开厚实的木门,是烛火满缀的房间。红色的地毯绣着发光的金边,铺了满屋,对面透亮的落地窗户看得见月亮,右手墙上正中间是冰蓝色雄师,雄狮两侧分有两张画像,用金框裱着。再两侧是澄亮的甲胄,最右侧独独立着一柄长缨,鲜红的缨络垂着。
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也看不清画像中是谁人,不知是为了看清画像还是某种力量的莫名吸引,迪莉雅道上前走了一步,又一步。恍惚间与面前一位女将相向而行,她戎甲褪去,却褪不去一身爽利的军人之气,等着迪莉雅上前,右手抚上迪莉雅的脸颊:“迪利吗?”
“是的。迪莉雅不受控制而言,“奥尔维娅女将。”
她笑了,细长的眉毛弯起,冰蓝色的眼睛中充满爱怜之色,如玫瑰一样的薄唇轻启:“你和塞琳娜王后长得很像。”
“塞琳娜王后?”迪莉雅好像听见了尘封了多少个春秋的词,而这词语正在脑中某一隅覆满灰尘,她想不起来,于是淡绿色的眼睛望问女将,盈满泪水的空洞让女将心疼不已,她将迪莉雅拥入怀中,柔声道:“你和你母亲很像,孩子。”
迪莉雅好似很久才回过神来,伸手去拉她的衣袖,然而碰到的只是绣有霍华德族徽的旗帜。这时再去回想刚刚的事情,已经全热不记得了,像是被人偷走了一段记忆。画像依旧还是看不清。
萤火虫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又或是那只是自己的想象?
月光下的甲胄仍泛着寒光,画像中的人依旧看不清长相。
但画框中央栩栩如生的雄狮是看得清的。胸前发达的肌肉很厚实,每一缕鬣毛都好像迎风而立,彰显其雄踞一方的雄风。
右手不知不觉抚上胸前的徽章,而后好像倏地想起什么似的,奔向楼下某个房间。
大哥和二哥正同霍华德家的管家站在一起,听医生说查莱克并无大碍,只是休息不好,精神略差些而已。大哥和二哥正同管家客套,言语好像要告辞似的,迪莉雅推开门,三人不约而同望向她。
“迪利?”艾德里安反应过来,先叫住她。
“嗯?”查莱克昏着,却皱眉冷不丁哼了一声,引得三人又看向他。医生站起来,将屋内人都请到门口,说是利于查莱克恢复。
一边大哥和二哥领着医生和霍华德家医生说些什么,这一边老管家看着迪莉雅;不卑不亢更俨然如长者,“公主?”
“正是。”迪莉雅颔首,面对这个锐利的老头神经有些紧绷。
“您长得和塞琳娜王后很像。”尖锐的老头神色却忽然和缓,说着似曾相识的话。
可记忆中那部分总是像拼图那一块,无论如何也记不过来。
大哥和二哥交代完回来,迪莉雅回应似拽着衣服给他们看:“我来还衣服。”
二哥偷偷向她点头,她立马闪回屋里,才避开大哥审视的眼神。这次徽章反倒超出她预料的好拿。于是礼服挂到一边,把徽章放在他床边的柜子上,回首是查莱克平和恬静的睡颜。
额前金色的碎发胡乱地披在他额前,呼吸很平稳。
他的皮肤很白,看起来很滑。冰蓝色的眼睛没有睁开,少了从前的几分灵动。
稍微走近了些,迪莉雅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而后走出房间,管家送她和哥哥们上了马车,目送他们踏上回皇宫的路。
是夜,迪莉雅和哥哥们回了家,并无异样,而月光下的查莱克脸色却苍白了一度。
倚在床头,查莱克紧紧皱着眉头,却仍把徽章佩在胸前。
“少爷,难道你认为这样错误的决定能带来什么好的结果吗?” 月光下老管家有些不解,有些温润,还有些担心。
“可是先生。”查莱克舒缓一下,微微了张开双眸,“你知道我别无选择。”
月光下他眸中是深不见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