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蓝丝绒》木北春

3、03

　　一楼大厅的人们突然变得乱哄哄的，秩序混乱，如同菜市场一般叽叽喳喳，全然没有最初的井然有序和欢欣鼓舞。

　　许如歌疾步从楼梯上走下来时，瞧见几个衣着华丽的女人，相互依靠，精致的妆容上不禁显得有些大惊失色，嘴里嘟嘟囔囔说着：

　　——“太吓人了，真是血......”

　　——“真的是血，我刚刚就在最前面，那玉石就突然间开始流血了......”

　　——“真瘆人啊，好好的寿宴搞成这样，许家该不会得罪什么人了吧？”

　　许如歌听了几句，便加快了步伐，穿过围观的人，这才看见，揭开红布的玉石，从顶端向下缓缓流出红色的水。

　　玉石朝向众人的一面是切好的光滑帝王绿，背面是石头崎岖的外表，红色的水如同浓稠的血迹，沿着玉石纹理不紧不慢的流淌，直到开始一滴两滴的低落在地，滴成一小个圆珠子，随后慢慢晕成一大块，当真像是血迹。

　　谢斯南比许如歌早一步到达现场，他见状，眉眼一凉，上前几步，走到低落的血迹跟前，又抬眼看了一下玉石身上的血水。

　　有血腥味儿，颜色浓稠近似血迹。

　　“斯南啊！你看看这怎么回事？真的是血？”许君然不愧是在商场里摸爬滚打的人物，此刻面容虽有些沉重，但也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慌乱，他还安抚了众人，让管家带人去二楼会客厅，务必好生照顾。

　　“爷爷，我先扶您去二楼。”许如歌镇定果断的护住老人，跟着大部队走向二楼会客厅。

　　在走路的过程中，她抬眼目测玉石的高度，玉石竖起来大概一米半左右，下面搭了一个不到半米的置物台，谢斯南站在前面，他跳起来，就会看见玉石的顶端。

　　倘若血水从顶端向下流淌，必然有人故意这样做，许如歌目光从玉石扫向二楼的栏杆处，一条看不见的直线在她脑海中构想出来。

　　厅堂之内，谢斯南和韩斌做笔录，其他两个人在拍照和检验，许如歌将爷爷安顿好，再次折回，她沉默无言的站在二楼栏杆处，往下看见流着血水的玉石，大理石砖面上呈现水滴状的血滴。

　　许如歌弯腰在这二楼栏杆处寻找什么，瓷白的大理石砖面上洁净无疑，金色的栏杆柱上也没有任何痕迹，再起身看见扶手处，丝毫没有划痕。

　　她疑顿，不死心的扩大了搜索范围。

　　“小姐，你在找什么？要不要帮忙一起找找？”管家李叔突然出现。

　　许如歌直了直身子，礼貌道：“哦，不用了，谢谢您。”

　　她目光专注，又继续俯身寻找着，就突然听见有道陌生的声音，“怎么了，是丢什么东西了吗？”

　　许如歌抬眼，一双无波无澜但却带着神思的眸子望过去，“没事。”

　　“我帮你吧。”许如歌循着声音抬眼看了一下，站在面前的男人，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得体的黑色西装，里面搭了一件高领毛衣，显得文质彬彬极为有礼。

　　“不用了，谢谢。”

　　男人没理，却也跟着弯下腰，“丢了什么？”

　　谢斯南得了空，眼神刻意的往四周寻找着某个人的身影，却无果，但一抬头，就看见许如歌和陆让川，两人靠的很近，他眼底顿然蒙上一层黯然。

　　“斯南，查出来了吗？是血迹？”许亦欢恰到好处的上前，和谢斯南说话。

　　“还没。”男人不咸不淡的应付着。

　　“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听我爸说家里三天前也停了次电，那次，我妈养的那只猫还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亦欢边说边看向谢斯南的表情，见他目光从二楼那处落到她身上，便不再多说，等着他问。

　　“猫是怎么死的？”谢斯南问道。

　　许亦欢眉眼妩媚，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又带着些害怕的神情，她正准备说，却听见一人喊道：

　　——“谢警官！”

　　谢斯南眉目接着一转，抬头看向许如歌，连带着一楼大厅的所有人都纷纷抬头向二楼看过去。

　　就见许如歌拿着手电筒照在地上，表情有些微微的激动，她晃了晃手电筒，谢斯南看见她这番举动，顿然觉察出什么，于是转头拿起红布递给李华，“检查一下这块布。”

　　说完便直接转身向楼梯走去，谢斯南直接上了二楼，略过陆让川，当着众人的面，自然而然的接过许如歌的手机，“我看看。”

　　白色的大理石砖上几乎只有一点点微弱的荧光粉末，就像散落的碎星，只能在黑夜之中才能发现，而此刻灯火通明，谢斯南眉目难得一见的露出一番欣喜，朝许如歌看了一眼，又接着低头向一楼看过去。

　　韩斌和任波心领神会的来到二楼会客厅，照例询问。

　　许如歌和谢斯南跟着管家来到监控室，许家房子大，大大小小的地方也有十处监控区，这也不乏出现盲区。

　　“刚刚停电的时候，监控室也停了，所以有五分钟的空白。”李叔说道。

　　“嗯，先看一下。”谢斯南说。

　　谢斯在看监控的同时，就听见许如歌问，“李叔，那块玉石是什么时候来的，这期间有谁碰过？”

　　“三天前，为了给老爷子庆寿，许先生特意买来的，本来打算给许老爷子雕刻个寿佛”，李叔带着双黑框老花眼镜，头发略有白丝，个头不高，为人很是和蔼，“至于有谁碰过......这，布办宴会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挺多的，翡翠这么大个，一般人也搬不走。”

　　谢斯南手动按了一下监控的暂停键，转过身对许如歌道，“许小姐，查案子是警方的事。”

　　“这......小姐，要不然咱先出去？”李叔问着，朝谢斯南点了点头，见许如歌不动弹，自然也劝不了，“那我先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李叔走后，谢斯南看着许如歌目光沉沉的，有些投入的过分了，他刚准备开口，就听见许如歌斟酌开口，“那人现在应该就在许家，是个左撇子，身高在175左右，裸眼视力非常好，曾经有过射击训练，或者经营□□生意，此外，他熟悉宴会的流程，可以先从许家的工作人员入手。”

　　谢斯南盯着她看了一会，瞧见许如歌目光开始流转，他没急着做出判断，反而问道：“理由呢？”

　　“他当着众人的面故布疑阵，而且将现场布置的十分玄学化，这般精心布置场景，必然想看到大家的反应，不对，是看到某一个人或者某一群人的反应，那他必然会留在现场，从心理学上来讲，这种声势浩大但却没伤人性命的行为，可以视为一种警示或者说......预示！”

　　许如歌走向监控屏幕，调到二楼近楼梯的栏杆处，“其次，荧光粉遗落在他的左脚处，这就说明他平时的惯用手是左手，而二楼的栏杆长度不到一米半，通过玉石的高度加上一楼和二楼的高距，推测此人在175左右，最后，玉石是从最顶端处流血的，凶手应该是通过射击利用停电的几分钟将血浆包打破，所以凶手必然能在黑夜中视物而且枪法很准。”

　　她句句从容。

　　谢斯南点点头，没给许如歌回复，但却当着她的面，给韩斌打了电话，随后将监控调到三天前，许亦欢之前说三天前也停过一次电，而晚宴的会场和玉石的出现都是从三天前开始的。

　　许如歌不知道谢斯南在找什么，只见他看的很专注，三个屏幕一起看，而且速度快的很，她甚至还没有看清楚这一帧，他就已经跳到下一帧，有时在一处反复来回看，突然间，他‘啪嗒’两下，接连按住了暂停键。

　　三天前监控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穿着工装服，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他正刚刚走进二楼的监控区，而另一处监控上显示的时间是今晚，一身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上二楼楼梯的画面。

　　“发现了什么？”谢斯南转了转身，问她。

　　许如歌正认真对比着两个监控里的相同点，就听见他接起电话，谢斯南低低说着，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许如歌只听到一声知道了，她目光集中在两幅画面上，突然，眉目一喜。

　　“这两个是一个人！”许如歌有些惊讶道，“虽然衣着不一样，但他的脚是外八，而且脚尖朝向的弧度和身体姿势都十分相似！”

　　“嗯。”谢斯南轻嗯了一声，算是认同。

　　“那还等什么？”许如歌有些兴奋，她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实打实的实战经验。

　　“别急”，谢斯南转过身，倚靠在监控桌边上，语调淡淡的说着，“谁说他就是作案人，一边断电一边投射血浆袋，你觉得他能忙过来吗？”

　　许如歌抿了抿唇，确实觉得自己有些心急，只听见谢斯南说，“刚刚韩斌打来电话，没有找到是左撇子的人。”

　　“什么？”许如歌猛然一下抬眸，眉心微微蹙起，“不可能！这些是最基本的判断，不应该连这些都不符合。”

　　虽然没有痕迹专家的鉴定，所掌握的信息量不足，但是许如歌做出的推测已经是很基本的了，但如果这个大方向错了，后面的细节可能都会错，但到底是错哪里了？

　　谢斯南看见她一紧一松的眉心，又见她紧抿的唇，一张脸上满是疑虑，他直起了身子，转身拍了两张照片，颇为淡定的说道：“又没说你错，你疑虑什么？”

　　“有点耐心，凶手有时候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狡猾。”

　　说完便朝仍站在原地的许如歌看了一眼，“走吧，去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