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蓝丝绒》木北春

2、02

　　“愣着干嘛，快坐下！”许君然颇有些怒色的向她摆了摆手。

　　许如歌反应了一下，坐在唯一的空位上，朝爷爷看过去，他正和谢斯南聊着天，不知道说的什么，惹的老人开怀大笑。

　　他坐在许老爷子的右侧，极尽礼貌的俯身倾听，不时浅笑。

　　许如歌低眸吃着盘中餐，她在许家没什么分量，而此刻，她只需要安安静静吃完饭，挨到晚宴party时刻，就万事大吉。

　　“如歌啊”，许老爷子突然叫她，许如歌放下筷子一抬头，就听见他说：“别光顾着吃，过来认认人。”

　　许如歌随爷爷的目光看向旁边的男人，那人向她疏远的点了点，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好巧，许小姐。”

　　众人一惊，尤其是许亦欢，颇为惊讶的猝然说话：“斯南，你们认识？”

　　桌面上显然多了几分暗流涌动。

　　许如歌抬了抬眼帘，权当没看见许亦欢脸色的惊转之色，“您好，谢警官。”

　　“爷爷，之前我遇到点事，多亏谢警官帮忙。”许如歌不卑不亢的说道。

　　“遇到什么事了？怎么没听你说？”许老爷子显然十分关心。

　　许如歌见谢斯南掀了掀眼皮，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明的情愫，他没说话，却笑了笑。

　　“没事，已经解决了。”许如歌紧了紧手中的筷子，唇角弯着笑。

　　“她是我小孙女，之前一直在老家，这几年才回到齐州，多亏了你，她没受委屈吧？”谢斯南听见许老爷子的话，没搭腔，反而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眼波扫了一眼许如歌，向她询问。

　　“没有爷爷！”许如歌弯唇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洁白的牙齿微微露出，笑的很甜，说着就将转盘一转，岔开话题，“爷爷，吃点西芹，对您身体好。”

　　熟络一阵后，他们开始聊起股票和投资，家长里短与结婚生子，许如歌寥寥的听着，闷头吃饭，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到自己盘里，慢慢吃着。

　　“斯南啊”，一声熟悉的声音，许如歌抬了抬头，看见许君然笑意盈盈的看向谢斯南，端了端酒杯，“代我向谢老爷子问个好。”

　　“自然。”谢斯南端了一杯白开水，代替了酒杯。

　　“爸，一会儿斯南还要回局里，就不能喝酒了。”许亦欢颇为袒护道。

　　“嗐，没事没事，工作重要”，许君然眼尾扫了一眼坐在正中间的许老爷子，自然而然的提起，“亦欢，你和斯南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许亦欢有几分娇羞。

　　“结婚啊，有时候不一定非要男孩子提嘛，你俩都上热搜了，这订婚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啊。”许丹然接了话茬，语气里有几分嗔怪几分呵护，目光看向两人，简直溢满了喜悦。

　　许如歌一直低头扒拉着盘子里几根土豆丝，头虽没抬起，却总觉得有束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自己身上，她听见谢斯南问道：“什么热搜？”

　　许亦欢的话紧跟其后，她有些断续的说道，“还...没考虑。”

　　声音娇滴滴的，柔情似水，许如歌忍不住抬了抬眸子，却恰好对上那双凛冽深邃的眼眸，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瞥了眼眸，只见许亦欢瞥头看向他，而谢斯南没说话，那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钟声敲到8点钟。

　　许老爷子顿然，缓缓起身，打破了一场无疾而终的对话，“行了，到时间了，下去揭幕吧。”

　　玉石揭幕仪式，连时间都是算好的，多一分少一秒都不行。

　　厅堂之内，不肖一会儿，已然换了幅场景，赫大的已经劈开的翡翠原石披着红布摆放在厅堂的正中央，众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不停。

　　谢斯南极具耐心的走在最后面，眼光扫视着房屋布局，路过二楼楼梯拐角处的洗手间，他一下握住许如歌的胳膊，消无声息的将人拽到拐角隐秘处。

　　她脱了黑色羽绒服，里面穿了一件粉色的马海毛毛衣，下面是一条普通的黑色牛仔裤，谢斯南看见她因惊慌而蹙起的眉，微微松了一下手，但力道却不减。

　　熟悉的雪杉松木香一下让许如歌知道是谁，但他怎么敢？！

　　周围全都是人，甚至许亦欢还走在她前面，许如歌不曾怀疑他拉错了人，因为他明明看清了她的脸，她顿时有些恼怒，臂力惊人的甩开，“你......放开我！”

　　他怎么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做！

　　谢斯南脸色沉沉的，没说话，手上的力度却再次松了松，从胳膊滑落到手腕，拽着她向里走了两步，来到洗手间里面，他反手一关，将门关上，又‘咔吱’两声，上了两道锁。

　　狭小的洗手间内，外面渐远的脚步声已然听不到，她退后了几步，抬眼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听见他的质问：“为什么躲我？”

　　躲？

　　她只不过没回他信息，就叫躲？

　　好吧。

　　许如歌瞥了瞥眼眸，揉了揉刚刚被他紧握的手臂，“有点忙，没看到信息。”

　　谢斯南低垂着看着眼前女孩乖巧的面容，粉色的衬着她肌肤更加白皙，尤其是脖颈间那一块，好看的弧度，还有些碎发时不时拂过。

　　半响，谢斯南开口问她：“你考虑好了吗？”

　　“什么？”许如歌一下抬起头，只听着他冰冷的语气，就不由得浑身一震，她自然知道谢斯南提的什么事情，但她现在清醒了，有些后悔了。

　　“钱和房子都归你，我日常开销不多，衣食住行警局基本都包括了。”

　　没等许如歌反应，谢斯南继而用稀疏平常的语调说着，“结婚之后，该对你的补偿我会尽力而为，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你可以提条件。”

　　“只要你说，我就去做。”谢斯南语气很淡，说完之后，他耐心的等待她回答。

　　许如歌思绪紊乱，想起那个晚上，内心一跳，看向谢斯南的眼底突然慌了一下，背后泛了一层汗，她看着谢斯南如此平如秋波，四平八稳的在和自己谈论婚姻大事，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她只觉得这玩笑开大了。

　　她没有想过这个男人要和自己结婚？！

　　“没事，一夜|情而已”，许如歌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眸，因为这样显得更加真诚又真实，但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在发颤，还假装镇定的无所谓说着，“你我都成年了。”

　　落在谢斯南耳朵里的那丝颤音格外明显，他看着她那双快要绞成麻花的手，白皙干净，还有因用力而贲起的青紫色脉络。

　　谢斯南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看着她那双如同清澈又倔强的眼眸，黑曜石般的瞳孔，漆黑又明亮，而那张脸不染尘埃，纯洁的不敢让人触碰，可她周遭又穿的极其普通，却难掩其光芒。

　　许如歌同样看向他，他的目光有些捉摸不透，却一下一下的迷惑人心智，只听见他唇齿轻启，“但是，许小姐，对我来说，这是件很重要的事。”

　　他口吻中带着郑重，甚至有些凝重。

　　许如歌紧咬了一下唇，她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但仍清晰的感到谢斯南的认真，许如歌斟酌着，思量着，但脑子里却空顿顿的。

　　外面熙熙攘攘，足以可见的热闹，脚步声时而逼近，随后又响起拧门锁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嘟囔声，许如歌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她直白的看向谢斯南，只见男人始终平静的看着自己。

　　谢斯南看着她那副因惊讶而难言的表情，欲言又止的唇张了又张，但仍旧没有说出一个字。

　　“双方的家人，放心，我会搞定”，谢斯南向她走近了一步，坦白的和她说明了一切，“我工作性质你知道，或许给不了你很多陪伴，但不忙的时间总是有的。”

　　许如歌咽了咽喉，听着他嗓音微沉，带着几分倦气儿，向她说着自己的一五一十，“我身体健康，没什么不良习性，那夜，也是我的第一夜。”

　　他不疾不徐的说着，而她却听的滚滚烫烫。

　　周围安静到许如歌能够听清自己心咯噔一下的短暂停歇，她很难想象，优秀如他，这样的人，竟如此直白而坦诚的和她说出这番话。

　　她双手绞着更紧，一双清目缓缓睁圆，看向谢斯南的眼睛，疏离又矜贵，她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声调，“那你......是想让我负责吗？”

　　“我只是阐述事实。”男人淡淡开口，丝毫不曾慌张，“况且，这种事情，一般女生受伤害会比较多，要负责的人也应该是我。”

　　许如歌只感到胸口处有些闷，她头一次感到慌张和不知所措，她走到窗户处，开了窗，她试图想要风雪来帮她做出决定，而冷风夹着雪一下子窜进屋内，吹的她发丝缭乱，许如歌又关小了点窗户，却从窗户上看见男人站在她身后，随她转了转身，正看着她背影。

　　一盏明灯之下，他背脊挺直，身姿挺拔，挺括的黑色大衣将他衬的有几分禁欲贵公子的模样，全然没有后退犹豫之意。

　　窗外雪花卷席着，偶尔落到窗台，一瞬就变成水，消失了，就像一场来去匆匆的谎言，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许如歌咬了咬下唇，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坚定，她硬着眉头说道：“其实......”

　　——“哗”！

　　灯一下子灭了！

　　周遭全是暗漆漆的，许如歌的话自动湮灭，只剩下一句，“怎么停电了？”

　　她有些疑虑又快速的朝谢斯南走去，但还未靠近，许如歌的心却骤然收紧，因为她的手腕被他猝不及防的攥住。

　　手腕上酥酥麻麻的温热感瞬间从四肢向心脏传递。

　　许如歌蹙眉，想从他手中抽出手腕，但他却越收越紧，同时，手腕处传来的一层层冷汗却让许如歌渐渐感到不对劲，她立马用另一只手握住谢斯南的手腕，“你怎么了？”

　　不等他答，她接着问道：“你怕黑？”

　　说着，便伸手揽过他的腰，将人扶到窗户处，干脆利落的将窗户全都打开，一刹那间，风雪止不住的往屋内灌，许如歌冷缩了缩脖子，但窗外的路灯稀弱的照进屋内，多亏了雪花的白，映衬着眼前一片亮。

　　“你有没有好一点？”许如歌扶着他腰肢，仰头看见他凛冽的下颌线，他没说话，却兀自松开了她的手，背对着身，站到她面前。

　　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风雪如此分列两边，不再吹向她。

　　前边的人结结实实的替她挡了风雪。

　　许如歌在他身后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口，想要继续那个断章的答案，却觉得，或许此刻，并不是什么好时机，“应该是跳闸了，你可以抬头数星星，或者看看雪，也挺亮的。”

　　她舒缓的嗓音在谢斯南身后响起，像小提琴协奏曲，在月光和雪光之间缓缓流淌着，谢斯南轻嗯了一声，当真仰头看着乌云沉沉的天，天上飘落着雪花，确实是白色的，好像天使。

　　过了几分钟，灯又重新亮起。

　　而这次，外面安静静的，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安静的有些出奇。

　　谢斯南很快缓了神，伸手关了窗户，窗外的风声消失了，却在一刹那间，一声两声惊诧的尖叫，一下划破这诡异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