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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成年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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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月过去,1988年的一月走到了尾巴。比平时早收工一钟头,回旅馆放下东西,AR冲了澡就匆匆离开房间。他照例在这个有她值班的夜晚,推开Winter Guest 的门,维持着他最常见的,没有表情的表情,在极好的掩饰下最快的把目光投向她的位置,却意料之外没有见到她。
他一下子失了掩饰,再难维持眉目间的淡定,几番四下搜寻都没有踪迹,他很失望的认识到,今晚她也许不会来了。像是被告知喜爱的节目已经停播的孩子,他茫然的站在那儿,直到有其他服务生上前。
“先生,您请坐,想来点什么?”
很明显,服务生并不了解他是位常客,而把他引向其他的位置。他站在那儿,并不理会侍应生的殷勤,极不情愿着今晚一切任何的改变和不同。
“是不是该直接离开呢?”他想,可是很快他有自问到底为什么自己会是这样的反应。显然,过去他从未怀疑过自己到酒吧来目的的纯粹性。他自认已经过了招惹女孩子的年龄,自己之所以每日外出,不过是追求是酒精带来的那份微醺的醉意,而绝非任何与那中国女孩有关的理由。那么既然如此,为何当那女孩不在时,自己竟是那么空虚惆怅,仿佛在过去那些日子里,醉了他的本不是酒,而是那女孩眉梢嘴角的浅笑。
他讨厌自己此刻这些联翩的浮想,也因故埋怨起了悠,若不是她今晚意外缺席,他又如何会有这么多该死的闲愁,却无视着他们之间并无约定,而她对他本无义务的事实。
这顽固的男人!
正当他在和自己赌着脾气,尚未决定到底是该去还是该留时,倒是给人从后面推了一把,他一下子回过头去。
然后她就这样发着光地站在他面前,闪耀的他觉得难以持目。不是因为她今天亮金色的羊绒衫,也不是因为深V的领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甚至不是因为她特意别在胸前的那枚造价不菲的花朵型胸针,而只是她本人的存在,就让处在焦灼不安中的他顿感神迹似的解脱。
她的出现,一时间温暖了他的整个视野。让他甚至一开始都没注意到,这是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她穿工作制服之外的衣服,第一次把束在脑后的马尾散下来,任海藻般带卷的长发洒满脖颈两肩。
“你••••••”AR和悠同时开口,然后两人又同时停下,一起说着“你先••••••”
对视着,两人不禁又笑起来,只是悠的笑带着不同往日羞涩紧张,而alan的则更多是“失而复得”的由衷喜悦。
“你,今晚有空吗?”她能感受到他站的离她很近时,由于点头而带来的空气波动。然后她低着头继续“呃••••••我知道这很冒昧,可是••••••我想去游乐场,我是说,您能陪我去游乐场吗?恩•••其实•••如果今天是我的生日,那么可以陪我去游乐场吗?”她的语气是那样不同于往日骄纵的谦卑,以至于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她继续用那种能击溃最坚硬心灵的声音问着“可以••••••吗?”
她偷偷用余光瞟着他的神情。
“当然可以,”在反应过来之后他忙不迭的答应,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只要能止住她此刻那份让人心痛的可怜。
他经历过在不完整家庭成长的童年,他清楚的知道,那种对来自任何可能方的爱的期待和惴惴,又及害怕被伤害的恐惧。突然他有种预感,她并不像她所表现出的那么快乐,她也许拥有一个和他一样,总是趴在橱窗前往里瞧的童年(暗指那种一直期待渴望,却始终未得到)。他感到心底放佛有个声音呼之欲出。
他想要保护她,他想要给以她一切她所缺失的,渴望的,爱。
是的,他看着她,正如看着年轻的自己,甚至是更年幼的,充满不安期待的自己,她那份早熟孩子的懂事和谦卑,几乎让他心疼的流下泪来。再一次他放纵自己走近她的世界,“是的,我非常愿意陪你去游乐场,当那是你的生日,这让我觉得更荣幸。”她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他。
喧嚷的酒吧里,有那么一角不大的地方,一时独在喧闹之外,他们两个人收拢在彼此胶着的目光中,那空间小的再无其他。
当原本还像受了伤的小动物般楚楚可怜的悠挽着AR来到街上,她马上又恢复了往日无往不胜的活泼劲儿,仿佛一只骄纵美丽的猫咪,那么惹人疼爱,在精神上却永远独立。
乘着巴士去游乐场路上,她一直乖乖的坐在他身边,却保持着刚刚挽着他的姿势。
他没有拒绝,也没想过要拒绝。
在过去的交谈中,他还可以一直用她的年龄说服自己,甚至陪她去游乐场也可以解释成是父辈的关照。是呀,一个还没有自己一半大的女孩,一个孩子,只有性变态才会产生什么不合人伦的想法。可是此刻,她楚楚动人的依偎在他身边,那年轻女人的美好线条紧紧贴着他,少女特有的体香令他不忍深嗅,却又忍不住深深吸气。他不能自控的僵硬了脊背,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一并严肃起来。
他清楚他们这对的组合即便是在开化的美利坚也足够抢眼,他敏感注意到,一对的形似德意志移民的老年夫妇,自他们上车起就一直一脸不赞成地,看他几眼,然后窃窃私语。他把自己眉间的竖纹皱的更深了••••••而她仍毫不避讳的玩着他风衣的一角,甚至在看到他脸上冷硬的线条后,还伸出手指,在他的脸颊一侧轻轻按压。
“你在干什么?”他惊得一个挺身,几乎毫无礼节的低吼出来。
她却毫不畏惧在意,只用很平静的语气说“你表情那么凶,我当然帮你摁出酒窝来了••••••要不别人还以为我很无趣呢~~还有你不许用那种语气与我讲话,我不是你“善解人意”的女友,我不会宽容你。”
他马上认识到自己过激的反应有可能带给她错误的理解,显然,她是不会把他今晚的失态和他感受到的她对他的吸引联系起来的。
他马上低下声音,把头压低,接近她鬓角“不好意思•••我不是在•••我只是想说,我们这样会引起过多关注,你知道,刚刚他们一直在看我,我不希望被当做图谋不轨的老恶棍。”他向着老夫妇努努嘴。
她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好他不是讨厌我接近”内心深处暗暗感到一阵安慰,她接着坏坏笑笑“既然他们喜欢看戏,不如我们表演给他们看啊~~~”
“啊?”AR还未明白她的意思,就被她再次熟练扯着领口拉下,然后一个不同于上次轻啄的吻落在他颊上。悠一面用唇瓣来回蹭着他带着胡茬的脸,一面又偷偷瞥着对面的老夫妇,满意的看到他们目瞪口呆的盯着这胶着的一对,恶作剧得逞的心态让她心底乐开了花。
但事情到了AR这边,却好比是雷霆在耳边炸响,震得他脑子里仿佛是几万台重型装甲车隆隆开过。他感到一下子口舌干燥,讲不出话来,想要推开她,却完全失了力量。
直到她演够了戏的松开他,他才滞后的想到去看对面老夫妇。
所幸,在剩下的路上他们再不会看他了。他们一面低着头,在胸口划着十字,一面在嘴里嘟囔着“上帝保佑”。
他们一起受到了“羊脂球”式的车厢待遇
AR再一次脸红起来。
还好他们很快到站,alan马上飞一般的跳下车来,悠在他身后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