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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3-16 ...

  •   第二日,沈左宜没有出门。
      她一面急于想知道,李捕头在湖心山庄问话、搜查的结果如何;另一方面,却又极为害怕,如果真的同汪嬷嬷有关,她又该如何处置?
      如果不是因为她要去赣州城,冬雪此刻应该好好地在汪嬷嬷膝下尽孝承欢,而不是埋骨荒野。
      ——那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姑娘,说一句情同姐妹,不为过。
      叶家老宅的书房临水,推开窗,可见红枫照水的景色。
      原本,她应该将手头的账本都看完,然后下午准备召管事们过来开会。可偏偏一个字都看不进。
      也不知在桌前发呆了多久,忽地听见林槿安的声音在窗口处响起:“小姨?”
      抬眼望去,就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有事吗?”沈左宜放下手中捏了不知多久的毛笔,冲着她招手。
      林槿安蹦蹦跳跳进了书房,手中端着个小瓷盘。
      “小姨,这是才剥好的菱角,你吃吗?”
      “说吧,到底什么事。”
      沈左宜示意她把盘子放下,笑着问。
      “容九和我说,她想出门打听一下容家的事,我也想一起去?”
      沈左宜想了一下:“容家的事,姑母已经派出人手去问了。你们想自己去问,也行。老宅这边估计还要收拾个两、三天,就当出门去散心,不过最近有些乱,要带足护卫,这几日起风,外头的大衣服也别忘了带。”
      林槿安觉得自己仿佛有种被人嫌弃碍事的感觉,但转念想到自己能出门,又立刻高兴起来,正要离开,就听到沈左宜看似不经意地道:“如果可能,把你那位未婚夫也一起带出去玩儿吧。”
      林槿安愣了一下:“小姨,你是说阿晏吗?”
      “嗯,阿晏,李晏、季晏、七哥,随便怎么叫都行,反正是你的,记得一起带出去。”
      ——感觉更像是被主人嫌弃的一堆小猫小狗了,怎么办?
      “小姨,他不是我的!”
      “你们都定亲了,怎么不是你的?”沈左宜笑着问:“还是,你不喜欢他?”
      林槿安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沈左宜几乎快被她给逗笑了。
      “小姨你问的这个,我也不知道呀?”
      “你上次不是说你不讨厌他?”
      “不讨厌。”长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虽然脾气冷冰冰了点,但对她一直很好,所以,怎么可能讨厌得起来?其实——
      “小姨。”林槿安眨眼,凑到沈左宜身旁,小声:“你不觉得七哥其实很可爱吗?”
      堂堂庆王世子殿下,可爱?
      沈左宜真想用力敲自家小外甥女的脑袋瓜子。
      但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带笑的脸庞,忽然觉得还是算了。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沈左宜想了下:“容家有个老宅在城南,不过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姑母先前就派人去打听过,什么都没能问出来,你们可以去那儿看看。去找荷姑,让她陪你们一起去,记得要听荷姑的话,别乱跑,知道吗?”
      “好,那我去找荷姑姐姐啦。”

      扬州城,城南。
      李荷姑安排的马车又大又宽敞,坐了四个人都不嫌局促,马车内的茶几还放置了很多好吃的小零食。
      容九在外头向来不怎么吃东西,至少林槿安没见过;季晏则表示,对除了桃条之外的小零食并不是很感兴趣,到最后,只有林槿安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又吃又喝的,以至于下车的时候还打了个饱嗝。
      容家老宅所在之处,在扬州城内也算富庶。
      当年大雁建国之初,战乱过后,原本富庶的扬州城一片荒废,高祖下旨令一批人南迁,甚至从京城里抽调了为数不少的世家门阀到这里。这批人最先来到的便是城南,当初容家先祖也是因此而来到扬州城的。
      所以,如今这座扬州城,都是从城南而起,只是不少人后来因各种原因搬离了此处,只有容家一直不曾搬迁。直到十八年前,边城一战,容老将军连带膝下子女一起阵亡在边城,余下的容家妇孺不堪别有用心之人的骚扰,才从这里搬了出去。
      但据说,老宅一直没有易手。
      只是鲜少有人来,曾经因容家战功而炙手可热的门庭,如今一派残破之象,门口杂草丛生,连门上挂着的匾额都掉了一半。
      林槿安下马车看到这幅景象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荒郊野岭的破宅。
      容九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已经破损得十分厉害的石阶,伸手扣动了门板上的铜铸环扣。
      “阿九,不是说老宅里已经没人……?”
      林槿安话还没说完,就见大门慢慢挪开了道缝,一个苍老无比的声音问:“来者何人?”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只有容九镇定而自然地问:“请问,是容家吗?”
      “嘿,你这小娃娃好生有趣,我问你是谁?你不答反而来问我?”
      林槿安默默后退一步,这开门的老者脾气好大。
      “这里不是容家吗?”容九语音依然平稳。
      “门上匾额没看到?那上面有两个大字:容宅!”
      容九抬头看了眼上方,平静道:“匾额断了。”
      “什么!”
      老头一听急了,拉开“嘎吱”作响的大门,一下就窜了出来。
      只见他满头白发犹如杂草般,非常简易地扎在一起,身上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的麻布衣衫,脚上一双草鞋,一只眼用黑布罩着,身形虽然佝偻,但动作迅捷无比。
      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半块残破的匾额,立刻扑了上去,翻过来,就见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容”字。
      “昨儿早上才看过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一天就掉下来了?”
      老头看起来很伤心,用已经黑得看不清原来颜色的袖口在匾额上擦了又擦。
      “可能是昨晚上风大?”林槿安好心地说了一句。
      却不料那老头一下就跳了起来:“小娃子胡说八道!容家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昨晚上这点小风,就想把这匾额吹下来?不可能!”
      林槿安默默又退了一步,决定不再开口。
      容九倒是面不改色,又问:“你是容家人?”
      “……当然是啦!”老头明显翻了个白眼。
      “容家……只剩你一人了吗?”
      “胡说八道!”老头看了一眼容九,忽然疑惑道:“你到底是谁?”
      “我姓容,想见容家如今能做主的长辈。”
      老头愣愣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原本蛮不讲理的口气变得有些飘忽和结巴:“你说你是容家人?”
      容九点头。
      “你……你胡说!又是哪个老不死的让你来这儿,是想骗这个宅子的地契吧?”
      老头不知为何,一下气得仿佛连头发都飞起来了,只见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根木棍,在地面上一个不起眼灰扑扑的鼓上敲了两下,就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小巷街道旁,慢慢走出很多人来。
      这些人年纪参差不齐,有白发老者,也有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有男有女,更有不少人是拄着拐杖或身体有残缺的——这些人行动间无声无息,也不发声,却仿佛得了什么命令,仿若洪水般,慢慢逼近过来。
      林槿安站在原地都看呆了,季晏一把拉过她,低声道:“上车!”然后又向前拉住了容九:“走!”
      容九看了他一眼,点头,忽地俯身在那白发老头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转身向着马车奔去。
      季晏眼见容九也上了车,便做手势示意车夫扬鞭催马,林槿安见他没有上车,急得在窗口大喊:“七哥!”
      季晏看马车没受到阻拦,开始快速行进,这才转身,如一只轻巧的燕子般,一个纵身便站在了车辕上。
      白发老头呆呆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这才摸了把脸,低声道:“好俊的功夫!”

      马车上。
      林槿安往嘴里扔了一块甜甜的杏脯,才觉得跳得很急的小心脏略微平复了些。
      “怪不得,姑祖母说她派人来问过好几次,都没问出什么。”
      容九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阿九?”
      “我告诉他了。”
      “告诉他什么?”
      “我是容三娘的女儿。”
      “啊?”
      “他只要有一丝怀疑,就会去传话。”
      容九很淡定地回答了她的疑问。
      “所以,他同容家人有联系?”
      容九点头。
      林槿安看了眼季晏,再看了眼李荷姑,发现他们也是一脸了然的神色,不由哀叹一声:果然在这马车内坐着的,没能看明白并且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的,只有她一个是吗?
      真是一个悲伤的认知。
      林槿安觉得自己需要一顿好吃的午膳,才能抚平所受到的创伤。
      “荷姑姐姐,我们中午吃什么?”
      李荷姑仿佛知道她心里所想似的:“扬州城内,有座口碑极好的酒楼,叫闻醉楼,每日都有各地食客前来,需要预约,大厨擅做各类河鲜,尤其以鱼为最。”一口气说完,看着林槿安很是期盼的眼神,又道:“少当家在小当家您早上出门时,就已经派人前去预定位置了。”
      林槿安欢呼一声:“小姨最好了!”
      只可惜,这顿饭,她到底还是没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因为到酒楼的时候,正好碰到有人来砸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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