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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11 ...

  •   自从醉香楼大醉后,张伯定又恢复成了林槿安所熟悉的那个少年,少言、沉稳,如同影子般跟在季景的身后。
      但林槿安隐隐约约觉得,他同之前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可究竟是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
      不过,她也没太多空闲去想这事。
      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杀害张先生的凶手已经被抓捕归案。
      大理寺还派人来问六殿下,身为此案件的协理,是否要抽空前去再看一眼新的卷宗?便是想要亲自审讯一下犯人,也是可以的。
      季景表示,那大家伙儿就再去大理寺逛一圈。
      林槿安本来想同江夏说一声,谁知在宗学里绕了半圈都没找到人,就跟着季景季晏他们先去了大理寺。
      还是上次见过的大人领着他们去了卷宗库。
      季景照例在一旁喝茶闲逛,季晏站在窗口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看什么,卷宗库的文书大人坐在一旁的桌案后整理其它卷宗,林槿安在他对面坐着看卷宗,一边盘算着该如何能去后面的库里,看一眼她真正想看的东西。
      杀害张先生的凶手是宗学的一名膳房小厮。
      这名小厮被捉到的时候,人赃俱获,那把雷氏琴就躺在他家的箱子里。据他说,同张先生无仇无怨,纯属见财起意,一次去送东西的机会偶然看到了雷氏琴,知道价值千金后,便秘密谋划了两天,趁着给张先生送午膳的机会,带着匕首去杀了他,并偷走了雷氏琴。谁知东窗事发,他还来不及把雷氏琴脱手,就被人给捉了。
      口供写得清清楚楚,下头还有犯人的签名画押和手印。
      林槿安看完口供,见到犯人名字的那个画押,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唤:“六殿下!”
      季景看了一眼,转头同林槿安说:“是大理寺少卿,我去同他说两句,你继续看。”
      “下官同殿下一起去。”文书也站了起来,言辞之间有几分讨好。
      季景挥挥手,示意他跟上。
      林槿安看着他们两个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又看了眼站在窗口巍然不动如山的季晏,仅仅犹豫了一下,便轻手轻脚从桌案前爬起来,向着后面卷宗架走去。
      她清楚记得“赣州城”卷宗的所在位置,恨不能飞奔而去,但是又不敢,怕弄出太大的响动,被季晏发现——这是她可以看到卷宗的唯一机会,错过这次,恐怕再也没有下一次。
      林槿安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而谨慎,她找到那个贴了“赣州城”标志的架子,找到贴有今年年份的那一排,需要借着旁边的木架爬上两格才能够到。
      幸亏那排上的卷宗不多,“知府灭门一案”这几个字,如同自己跳进了她的眼帘。
      林槿安飞快地拿下卷宗,一目十行地看完,就在要把卷宗重新放上去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旁边一个搁在架子边缘的卷宗。
      等她放好卷宗注意到的时候,那个卷宗已经打了个滚,往下落去——
      还来不及等林槿安伸手去捞,就有人伸手托住了那个卷宗。
      那只手手指修长有力,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玉色,平平无奇的卷宗被这手托着,都莫名添了几分贵气,因为手高举着,腕间露出一串淡金色的镂空云龙纹佛珠串,向下没入略显宽大的袖口中。
      林槿安心跳如雷。
      ——是季晏。
      林槿安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可还未开口,就见他抬起头,有些疑惑地望着她:“眼睛红了?”
      “灰尘不小心落进去了……”
      林槿安随便撒了个谎,赶忙移开视线——他的眼又黑又亮,虽然表情波澜不惊,但林槿安就是不敢多看。
      她伸出手想接过他手中的卷宗,却不料他仿佛没看到般,自顾自将手中的卷宗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小心,别摔了。”
      “嗯,我这就下来,不会碰到其它卷宗的……”
      “我说的是你。”
      林槿安愣了一下,看着已经向外走去的季晏,犹豫了一下。
      ——她还是什么都别说了的好。因为就算要解释,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待到季景同文书回来,林槿安已经重又坐在桌案后,光明正大地发呆。
      季晏仍站在原先的位置上,看着窗外——季景好奇地凑过去:“看什么呢?”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只看到院子里一棵叶子快掉秃了的树。
      季景一直知道这个堂弟有点奇怪,但没想到能这么怪,居然对着一棵秃了的树都能看半天,相比之下,还是沈安正常点。
      “看完了?”
      “嗯。”
      林槿安看着面前的卷宗,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就这么一路恍恍惚惚地回了侯府。
      见过沈老夫人后,就推说课业有些多,借机溜回到自家宅子的小书房,将先前看过的那个卷宗一字一句地写出来——
      字数并不多,只是每一个字都仿佛透着血色,那是她父母兄长的鲜血,在她眼前慢慢洇开,铺天盖地。
      林槿安写完最后一个字,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
      她抹了一下脸,将整张纸折起来,最后卷成一个小条,塞到了一个小竹筒里,又用蜡封了口。
      趁着天还没黑,叫了一辆马车出门,去了朱雀大街上一家落在转角处不引人注目的香料铺子。
      这是沈左宜离开京城去扬州前,告诉她的一个自家产业,并说,假如有什么紧要的消息要传递,可以直接去找这家铺子的老板。
      香料铺子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子,一脸笑呵呵的和气模样,林槿安一踏进铺子,他便迎了上来:“客官想看些什么呀?”
      因为临近关门,店铺里没有其他人,林槿安也不客气,直接取出小姨给她的玉佩:“掌柜的,想要点安神香。”
      老板眯着眼看了半晌,忽地扭头同店中伙计道:“关门,今天不做生意了。”然后冲着她长长作揖:“小东家,不知是您过来了,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林槿安侧头打量了他一会儿,笑着道:“小姨说,有信件可以来找你运送,你这儿有特别安全的信使?”
      老板点头,笑呵呵道:“少东家临下扬州前,将一只海东青寄养在我这边,有那海东青送信,是又快又安全。”
      林槿安作出一派惊讶模样:“海东青?”
      “是,这海东青在北蛮被供为神鸟,特别难捉,何大掌柜费了力气才弄来两只。少东家走之前,将一只海东青留在了城外的别院里,专门供小东家传信用。”
      林槿安这才放心地将竹筒取了出来:“那就劳烦掌柜的跑一趟了。尽快。”
      老板双手接过竹筒:“小东家放心,我现在就出城。”说着,叫来伙计备车,又给林槿安提了一个精致的木雕匣子过来。
      “这是?”
      老板笑呵呵道:“小东家,这里头是您要的上好的安息香,都已经研磨好了。您留着慢慢用。”
      林槿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当初出门同人说了自己是来买香料的,假如空手回去容易引人怀疑。
      “掌柜想得周到。”
      “应当的,小东家假如以后要什么香料用,尽管来我这儿,不管西域还是南洋的珍稀香料我们都有,京城独一家,价美物廉童叟无欺……”说到最后,老板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对不起,小东家,我这做生意的老毛病又犯了。”
      林槿安原本压抑而惶恐的心情,被他这么一打岔,顿时减轻了不少。
      “辛苦掌柜的,那假如小姨有回信?”
      “我就派人去府上,传一句话,您上次订的南洋香料到货了。”
      林槿安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

      把竹筒送出去后,林槿安提着香,坐着马车慢悠悠回到宅子里。
      在来到书房重又坐下的刹那,她才觉得,自己从进大理寺开始一路提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些许。
      或许是太过疲倦,只坐了一会儿,竟迷迷糊糊地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梦里,张先生坐在琴桌前,动作缓慢而小心地给江夏拿过去的那把雷氏琴调弦,她坐在对面,练着指法,琴音断断续续不成调。
      她练得有些泄气,张先生发现了,便笑着给她讲解雷氏琴的来历,讲当年雷氏的制琴技艺如何高超,讲雷氏琴如何因雷氏一族灭绝而成为了传世稀品,讲雷氏琴现世仅存的几把琴分别是什么样子,又提到了雷氏琴是如何的千金难求,甚至有人为此在某位藏有雷氏琴的大师门口长跪数日,只为一窥这名琴的真面目——
      梦到这儿,便断了。
      林槿安从桌案上一惊而起,方才梦到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这个梦终于让她明白,下午在看那份凶手卷宗时一直觉得的不对劲,问题出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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