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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10 ...

  •   没过两日,沈老夫人果然叫林槿安去试秋猎要用的骑服。
      “本想着给你做套红色的,肯定好看,后来一想,这次秋猎不能太显眼,所以就换了这个色,来,看看你喜欢吗?”
      林槿安站在半人高的铜镜前,看着身上这件深蓝色的骑服,领口高系,袖口束起,面料顺滑,上头还用同色丝线绣了团福的花纹,腰间是两指宽的金缕带,显得整个人很是精神。
      “老祖宗,这衣服真好看。”
      “喜欢就好。”沈老夫人笑呵呵:“这次成章会伴驾,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动,就不去了。记得,凡事不要争先,但也不用太过谨小慎微。”
      林槿安点头。
      沈老夫人又想了一下:“把前两天库房里翻出来的那套小弓箭拿过来。”
      钱嬷嬷应了一声,片刻后捧着一套弓箭过来,只见这套弓箭通身红色,虽然已有些年头,但保养得极好,上面镶嵌的宝石和金丝仍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拿去,秋猎的时候带着。”
      林槿安一时不敢接:“老祖宗,这也太贵重了……”
      “再贵重的东西也就一个物件儿。这套弓箭当年有人送我用的,给你正好,拿上我看看。”
      林槿安拿上弓箭,走到院子里试着拉了一下弓弦。
      沈老夫人见她站在夕阳,身姿纤细挺拔如竹,肤色白皙如玉,只是那引弓的手势——
      原本表情有些恍惚的老太太,一看到这儿就忍不住笑了,冲着旁边钱嬷嬷道:“这孩子,看来在宗学里的骑射学得不怎么样!这开弓的手势还不如你呢!”
      林槿安红了脸:“射箭……的确不太行。”
      “没事。”沈老夫人搭着钱嬷嬷的手,缓缓走下台阶,眯起眼看着她:“这东西就是给你拿着玩的,记得带上就行。”
      林槿安抱着长弓想了一下,不再推辞,冲着沈老夫人行礼道谢。
      吃完晚饭,林槿安自回宅子去了。
      沈老夫人坐在灯下,撑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钱嬷嬷轻手轻脚上前,给她端了碗热牛乳放到面前,却不妨听到沈老夫人轻声道:“真像……”
      “老祖宗说的谁?”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安安那身打扮,竟让我想到了轩弟。”
      钱嬷嬷沉默片刻:“小少爷当年风姿冠绝京城,老祖宗这是睹物思人了。”
      “若非知晓安安是沈阁老的亲外孙女,我还真会以为,她是我沈家流落在外的血脉。”
      “安安是个懂事的,您待她如亲子侄一般,她心里都记着。”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若非当年那场秋猎……”她顿住不语:“等成章回府,让他过来一趟,我有话要同他说。”

      张伯定从祠堂里出来后,又休息了两日,才回到宗学上学。
      季景要为他庆贺一番,地点是毫无新意的醉香楼,幸好这次大家都没有异议。
      醉香楼包间。
      张伯定顶着两个硕大无比的黑眼圈,一副颓靡不振的模样。
      林槿安从没见过他这样,记忆里,张伯定话不多,总是一副很可靠、好脾气的样子,不由多看了两眼。
      季景搭着他肩膀,摇头道:“兄弟,至于吗?”
      张伯定沉默,憋了半天来来了句:“你不懂。”
      季景有些不屑:“小爷我有什么不懂的?!我上天香阁的时候,你还在家里抄书呢!”
      张伯定看了他一眼,没接口,脸上却清楚明白的写着五个字:你果然不懂。
      眼见季景就要炸锅,林槿安赶忙接过话题:“张哥,你见到的赵家小姐长什么样?”
      张伯定一下变得腼腆起来:“很……温柔,也很好看。”
      “那说话声音呢?”
      “也很温柔。”
      嗯,说了等于没说。
      林槿安决定再接再厉:“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广平侯府家的小姐?”
      张伯定犹豫了一下:“我有一次陪着妹妹去绣楼买东西,同她碰到,掌柜对她态度很恭敬,还偷偷同我妹妹说,她是广平侯府大小姐。”
      林槿安一下来了精神:“哪家绣楼?”
      “朱雀大街上靠近广秀坊的那家。”
      “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林槿安冲着张伯定:“走!”
      “干嘛?”
      “去绣楼!找那个掌柜!”
      却被季晏拦住。
      “别急。”他面色平静,波澜不惊。
      “嗯?”
      季景在一旁叹了口气,指指张伯定,决定解释一下:“他从广平侯府秋日宴里出来被关祠堂都好几天了,倘若对方有心做局,人早就跑了;倘若没跑,也不急这一时。”说着,他从门外唤来两名侍卫,去绣楼请人。
      林槿安神色淡定地坐下:“六哥说得有理。”
      “吃饭。”季景指着满满一桌子菜:“今天给伯定接风,天塌下来也吃饱再说。”

      果然不出季景他们所料,绣楼虽然开着,但老板早在数日前就已经卷了铺盖带着全家老小跑路了,走之前铺子也通过牙人低价转让掉了。新接手的老板是一问三不知,只说有个低价的铺子就买了进来。
      “嗯,那日伯定求娶出了岔子,我同季小晏就回去商量过了——这事吧,伯定十之八九是池鱼,对方的目的根本就不在他身上。”季景当然不会说,他们其实还找了皇叔庆王偷偷商量过,大家得出的结论都差不多。
      “这话,也就咱几个私底下说说,不管有没有求娶成功,将军府同广平侯府最后必定是结亲不成结了仇,这么折腾的目的是什么?”季景拿筷子给伯定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在他面前的骨碟里:“你是皇上指给我的伴读,广平侯府是我外家——手心手背都是肉。”
      张伯定表情木然,听完后又坐了很久,终于是低下头,准备开始吃鱼。
      季景一把夺过盘子:“凉了,让人去换一条过来……”
      “我就要吃这盘!”
      林槿安从来没见过张伯定发这么大的火,被他一嗓子吼得差点没跳起来。
      季晏面无表情地伸手压住了张伯定同季景抢盘子的手。
      “你也要拦着我吗?”
      “不值得。”季晏说了这一句话后,张伯定仿佛被抽走了骨头,他低着头垮着肩膀,好一会儿才哑声道:“好,换。”
      ——他们在说的是鱼,但又不是鱼。
      林槿安能听懂,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有些低落。
      季景一边让人换了桌菜,一面让人喊掌柜:“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拿上来!”拍着张伯定的肩膀道:“今天我们不醉不归。过两天休沐,小爷我带你去天香阁,再好好喝!”
      “明天有课。”季晏淡淡道。
      “管那么多,先喝了再说!”
      说话间,酒楼小厮送过来两坛子酒香扑鼻的梨花白。
      林槿安闻了闻,眼神好奇,有些跃跃欲试。
      “小孩子,不能喝酒。”
      这次,季景和季晏统一了口径。
      ——小孩子垮下脸,愤愤地看着他们两个,敢怒不敢言。
      哼!等有机会,她也要试试一醉方休的滋味!

      喝了半天,第一个趴下的是张伯定。
      不过在趴下前,这位平日里沉稳的少年跳上可包间的椅子,冲着外头高声唱了一首边城的情歌小调,才罢休。他这番举动,引得周围几个包间的客人们纷纷抗议,掌柜过来一顿哭诉,害得季景除了饭钱酒钱外又给了掌柜好大一笔银子才摆平。
      剩下三个人,林槿安一直乖乖喝茶,滴酒不沾,从头到尾都清醒得很;季景和季晏两个,仿佛没事人一样,不仅能扛得动醉得不省人事的张伯定,还能准确地结账、送人回府,季景甚至还溜进武定将军府,同张将军打了个招呼,又帮张伯定说了两句好话,这才动作利索地回到马车上,毫无醉态。
      林槿安坐在马车一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们酒量……很好?”
      “我还行。”季景指指一言不发的季晏:“他才是真的好,当初在边城军营里,但凡喝酒,都是他扛我回去。”
      “嗯。”林槿安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我有个问题,张哥的事,还有那个冒充赵小姐的人,我们不查了吗?”
      “查,怎么不查?”季景灌了一杯茶下去,挑帘子看了眼外头,这才接着道:“我们这边会派人去查,但伯定那儿,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即便查出什么来,也不用同他提。”
      “是怕他伤心吗?”
      “一半一半。”季景舒了口气:“他不过是条池鱼,受我牵连的。”
      林槿安觉得这话她没法接,也不能接。
      幸亏很快就到了侯府,林槿安下车后,季景背靠着车壁,斜眼看着季晏:“季小晏,你觉得安安能听懂吗?”
      “有侯爷在。”
      “也是,真有什么事,方侯爷也不会坐视不理。”季景忽然小声说:“你说,我都这样了,怎么还有人不肯放过我呢?我只是想要个清静,多两个朋友,都这么难?”
      季晏垂眸,眼底的神色似是怜悯又似是愧疚。
      ——他们的出身,就注定不可能得到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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