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如槿》林林喵

22、2-9

　　雷氏琴——前朝有雷氏，以擅造琴而闻名天下，千金难求。
　　随着雷氏在战火中灭族，如今的雷氏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
　　林槿安想了想：“如果是雷氏琴，琴又不见了，很有可能是见财起意杀人行凶。”
　　江夏情绪低落：“那岂不是我间接害死了张先生……”
　　“别想太多，同你没关系。”
　　林槿安同江夏一起顺着原路退了回去，就在翻过墙头准备从树上往下顺溜的时候，忽然听到墙根有个声音严肃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大理寺封了的院子都敢进！”
　　林槿安当时已经一只脚踩到了树干上，听到这一声喝吓得脚底踩滑，手也没抓住，整个人从树上摔了下去，一旁趴在墙头上的江夏赶忙去拉她，也没能拉住。
　　林槿安心中大喊：“完了”！
　　却不料跌进一个怀抱里，淡淡的松柏香味扑面而来，让人想到冬日清早的森林，清新干净。她睁开眼向上望去，是季晏冷若冰雪的脸，以及显而易见的薄怒。
　　季晏将林槿安放到地上，面色微沉，一言不发地看着季景。
　　季景干笑两声，讪讪道：“平时看他胆子大，闹着玩……”然后果断认错：“安安，放学后醉香楼，随便点。”
　　林槿安看了一眼季晏，又看了一眼季景，一旁江夏也终于爬下了树，站到了他们身旁。
　　“醉香楼都吃腻了……能不能换个地方？”
　　“说吧，想换哪里？全京城最好的酒楼我都熟！”
　　“大理寺？”
　　“大理……什么？”季景一脸无语：“你能找个正常的吃饭地吗？”
　　林槿安撇撇嘴，略带委屈地看着他。
　　季景举双手投降：“行，不就是大理寺吗？”
　　一旁江夏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一副“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的表情。
　　林槿安一手拍在他肩膀上：“我去打探消息，回来告诉你。”
　　季景双手环胸：“安安，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我们面前谋划吗？”然后看向江夏：“没记错，你是威远伯府上的？”
　　“是，威远伯是我远房舅父。”江夏冲着季景与季晏拱手。
　　“嗯，安安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下次请你吃饭。”
　　林槿安无力扶额，感情她这位六哥同人交好的方法就是请人吃饭？
　　倒也简单明了。

　　等到了大理寺门口，林槿安才明白过来，真正简单的是自己。
　　早有几名大理寺官员早早就候着，见着季景和季晏，行礼道：“六殿下、世子殿下。”又道：“太子殿下一早便派人来说，六殿下会过来，宗学那桩案件的相关情况都已经整理好了，就在卷宗库放着，六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去看？”
　　季景矜持地点头：“劳烦诸位大人了。”
　　“不敢，六殿下既然协理此案，这些都是下官们该做的。”
　　“那便让人带路，我们现在就去看。”
　　林槿安跟在他们两个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路走进了大理寺的卷宗库。
　　虽然早有听闻，但她还是被眼前卷宗多如烟海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密密麻麻的架子直通屋顶，每一排架子上都堆着一卷卷的文书，架子旁还有专门的标志，将这些文书按照地域和年月分门别类。
　　林槿安走在每一格的架子间，装作好奇地看着每一个架子上的标志，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地名“赣州城”，她想停下脚步，心中似有只兔子在狂跳，正打算探头过去仔细看，电光火石间，小姨的话忽然划过脑海——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林槿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装作一副惊叹之色，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季景身旁。
　　“来，看看。”季景坐在桌案后，示意林槿安也坐下，并将卷宗推到她面前。
　　林槿安点头称“是”。
　　打开卷宗，发现里面有当时对张先生院落查看的记录，也有仵作验尸的记录。
　　张先生死于当胸匕首的一刺，现场不见打斗挣扎痕迹，可见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杀害；屋中银钱尚在，除了那把雷氏琴外并无财物遗失；大理寺已经连夜盘问过当日守在宗学前后大门的门房们，除了学生外，所有人员出入皆有腰牌，并没有生面孔。
　　张先生常年居住于宗学内，几乎不外出，同几位先生交好，其余的亲戚朋友一概全无，平日里脾气极好，没有同人结过仇。
　　如今看来，虽说是凶杀，但并没有明确的线索，只剩下一把雷氏琴。
　　只能期望大理寺能顺着这条线索查出点眉目来。
　　林槿安合上卷宗，冲着季景点头示意自己看完了。
　　“行，今天就先这样。”季景站起身，冲着领他们进来的官员道：“后续有什么进展，及时来通报。”
　　“是，下官定当及时让六殿下知晓。”
　　季景满意地点头，同季晏和林槿安一起离去。
　　见他们一行人走远了，大理寺负责卷宗库的文书才在一旁轻声问：“大人，这几位都什么来头？”
　　“领头的那位是六殿下，死的那个宗学先生，听说是他音律先生，还有一位是庆王世子殿下，剩下那一个不清楚，估计也是哪家的小公子，否则哪能同这两位混一起？”他面无表情地笑了一下，手中比了个“六”字：“听说这位从小到大就是个纨绔的主，除了吃喝玩乐别的一概不知，也就太子殿下心慈仁厚爱护幼弟，听六殿下提了一嘴，就给了他协理案件的名头，这么小的年纪哪懂什么查案？我们且伺候着就是，他要看什么给他看就好了，别的不用多管。”

　　疾驰的马车内，季景得意洋洋：“六哥面子可还管用？”
　　“顶用。”林槿安双手放在膝上，乖巧地坐着，心里却在盘算该如何才能再进一趟大理寺的卷宗库——
　　那里有着全大燕重大案件的卷宗，记录详细，每隔三个月就会补充整理一次，如果她能找到今年赣州城的那份记录，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离真相更近一步？
　　原本如深藏在大雾中的迷途，忽然有了一丝光亮。
　　林槿安心里想，倘若小姨这个时候在就好了。
　　“安安？”
　　“嗯？”
　　季景点点她：“又发呆？刚问你呢，这次秋猎你去不去？”
　　“秋猎？”林槿安好奇地问：“是什么？”
　　“侯爷还没同你说？就在十日后，一群人去猎场吃吃喝喝，打打小动物什么的。”季景笑嘻嘻地道：“今年皇上、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都会去，还有几位娘娘和公主们——”
　　林槿安脑中灵光一现：“难道和秋日宴一样？”
　　“对。”季景懒洋洋道：“三皇子和两位公主都到了婚配年龄，肯定是要相看的。”
　　林槿安表示惊讶了一下。
　　“各府没有婚配的小一辈大都会去，你们府里目前就你一个？”季景想了一下：“估摸着这两天就会同你说了。”
　　林槿安单手托腮：“应该是吧。不过秋猎……我骑马还行，射箭肯定不行，到时候假如什么猎物都没打到，会不会很丢人？”
　　“咳，这是小事，不行让侍卫们去打几只兔子回来交差都行。我当时在京城参加那几年，年年都有人这么做。”季景指指自己又指指季晏：“放心，再不济，还有六哥和七哥在，不会让你丢人的！我们的箭术可是杠杠……”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边城时候跟在沈安身旁的那个容九，顿时把夸耀的心思下了一半。
　　当初容九射杀北蛮两个紧那罗的一幕，他没亲眼看到，但后面听在场的人说，那种可怕的怪物，容九一箭一个，眨眼间就杀了两个，这箭术得有多么高超——紧那罗这种怪物他们十几个人才能勉强打一个，若不是有季晏和林槿安在，城门那一战肯定就得全军覆灭。
　　季景果断把当时的那一幕场景从脑海里踢出去——不然晚上肯定得做噩梦。
　　马车恰巧在这时停了，门外侍卫道：“安南侯府到了。”
　　林槿安笑着同马车内两人挥手告别：“明天见。”然后也不等人搬来车凳，自己跳下了车，一路蹦蹦跳跳地进了侯府。
　　马车再次行驶起来，季景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道：“有时候还真羡慕安安，什么都不用管，真开心。”
　　季晏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不开心？”
　　季景摇头：“不开心。”忽然想起了什么，凑近季晏问：“听说，你家也打算在这次秋猎上帮你相看？”
　　季晏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咳，你别瞪我啊，你父王、我皇叔进宫去皇上面前哭了好大一场，说你这次去边城吃了天大的苦头，本就体弱多病，如今更是雪上加霜，虽然外表看着还行，但没事经常在家里吐血，如今只能仔细调养着，所以想给你相看两个好生养的媳妇，一来可以服侍你，二来可以免得庆王府绝嗣……”
　　季晏被他说得冷笑连连：“说我？你呢？”
　　“我？”季景一副小爷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母妃还没回京呢，我不急，这次秋猎咱还是先解决你的事情吧，要不这样，我这就让人帮你打听起来，你喜欢什么样的？温柔娴淑还是热情似火的？划个道道下来，我好帮着你找……”
　　季晏终于忍无可忍，喊停了马车，自行下车回家去了。
　　季景则不以为意地坐在马车上笑嘻嘻地盘算——这可是兄弟的头等大事，他一定要好好帮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