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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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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音不情不愿地去了。
微生皎看着她不忿的背影,心中有了些思量。摸摸腕上的玉镯,约莫还能卖上几个银钱,也够给伺音攒下些私房钱了。
伺音愤愤而去,别别扭扭的回来,怀里还揣着什么东西。
见了微生皎,开了开口,却没说话。
微生皎好笑道:“这是怎么了?”
伺音磨磨蹭蹭的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软帕里抱着几块酥糖。
微生皎瞧了一眼,这酥糖做得不算精致,看起来像是家常手艺。
伺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人,嘟囔道:“她给的。”
微生皎心下了然,她捻起一块,放在唇边抿了一口,甜而不腻,酥而不渣,是好手艺。
她赞道:“味道很好,你也尝尝。”
对于甜食她只是寻常,倒是伺音,最喜欢吃些甜口零嘴。
伺音偷偷看了她一眼,也没急着去尝,神色中透露出几分欲言又止。
微生皎拿帕子擦了擦唇,无奈道:“你想说什么,便说罢。”
“那女子......”伺音顿了顿,别扭道,“看着也不像个坏人,就是过分怯懦谦卑了些。”
微生皎笑而不语。
伺音没再说了,蹙眉暗自思量。
正当主仆二人各自思忖时,马车外突然想起高高的一声:“停——”
微生皎看向伺音。伺音便撩开帘子,问车夫:“不是说今日需赶路,怎的停车了?”
车夫回头,向后指去,示意她看,“后方是玄甲军,遣人上前让我们先让一让。”
微生皎微微诧异:“玄甲军回京,竟也走了官道?”
玄甲军由大齐战神战将军统领,将军此次回京述职,她在离开上京时便也知晓,只是不曾想他竟调动玄甲军一同回京,更没料想会在此处遇到。
军队行官道并非上策,官道虽好走些,但因要途径城池驿站,路上行进车队又多,避让起来十分繁琐,反而拖累进度。
马夫驾车停靠路边,好为后面的玄甲军让路,微生皎挑开窗口小帘,也想一观。
毕竟行途遇三军,也非寻常事,总归是好奇的。
马蹄声隐隐传来,随后越来越清晰,滚滚烟尘卷来,微生皎吸进一些,止不住的咳起来,赶紧放下帘子阻挡烟尘。
待她不再嗑了,捂好帕子,才又挑起帘子。正巧前军已过,而主帅并未在马上,随后便听得身旁的伺音惊呼一声。
伺音慌忙捂住了嘴,多亏马蹄脚步声杂,才没让她的声音传到过多人耳中。
但还是被有些人听到了。
微生皎的视线落在军中拉着的铁笼子上,这才知晓方才伺音为何如此失态。
铁笼看起来像是匆匆焊制的,边角歪扭,焊接粗糙,里面关着一个人,此人身着将军战袍,背上还背着一条条、一件件沉重的铁制物,泛着冰冷的光泽,那东西乍一看仿若人的骨骼,有一些还往外延伸着,像蜘蛛的足。
因着伺音的惊呼声,那人抬眸向他们的马车看来,一双嗜血的眸子恰好和微生皎对上,甚至慢慢直起身。
围在笼边的士兵警觉起来,生怕将军此时发病闹起来,这路边让行的人这样多,此刻都朝这边打量着,要是真闹出什么,免不得又是一阵阵闲话。
对于将军的病,他们虽也惧怕,但更多的是惋惜。
微生皎也是这才看清了他的脸,战将军驻守景宁城,虽有边陲小国频频来犯,却不曾听闻有什么大的战事,否则皇帝也不会此时召他回京,可他脸上布满血污,发丝似乎被血腻浸透,一缕一缕地贴在额上,行动之间犹如野兽。
微生皎因他忽然动作而颦眉,却因突然紧张的士兵忍不住想起在上京曾听闻的传言,毫无血色的脸上反而沾染两分笑意。
连帕子都忘了掩,向笼中又瞧一眼,与记忆中的面容比对片刻后,便放下帘子,阻隔了视线。
笼中人鼻子微动,在尘与血之间,闻到一抹幽香。
他喉结上下滑动,只觉腹中饥饿。
放下帘子,伺音压低了声音,“那战将军,竟......”
她“竟”了半天,也没说出后话来。
堂堂主帅,竟像畜生一般被关在铁笼里,身上背着的不知是什么物件,看起来那样可怕。
微生皎与那战将军倒也见过几次,不过都是在宫宴上,这人这般狼狈的模样,倒让人觉得......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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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好走,再加上比来时又多了个有孕妇人,行程慢下许多,连带着微生皎也不至于受罪。他们未时动身,戌时才堪堪到了平城驿站。
不知是否在路上吸了太多尘土,微生皎此时一呼一吸间都格外沉重,鼻息间还带着些许腥味。
马车停了,微生皎才呼出一口气,她重重咳了几声,喉中腥甜。
在车内昏暗烛光下,她竟觉得伺音的面容看不真切。
她下意识的抓住了伺音的手。
伺音被她的手一冰,停下收揽的动作,回头去看她。
“累......”微生皎的唇色白得异常,唇缘处,慢慢浸出一抹暗红,“伺音,我累。”
伺音看着暗红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慌忙去摸帕子,可是手一直抖,怎么都抓不住,她看着微生皎唇边溢出越来越多的血,脑中一根弦倏地断了。
她探手去擦,原本在唇边的血被她糊得哪里都是。
“主子......来人啊!快来人!”伺音破音大喊。
一股又一股的血从微生皎唇边涌出,她伸手去摘自己腕上的镯子,往伺音怀里塞,“还有......”她张口欲言,只能涌出更多的血,直叫人喘不上气。
随行人员中并没有给微生皎准备太医,只有暗卫首领焚鹰颇懂些医术,平日里把脉抓药尚可一用,事到如今却是怎么也不够用了。
侍卫长听到伺音的声音,也顾不上别的,撩了帘子便要进来,打眼就看到满脸是血的太子妃。
此时顾不得礼数,只得绕开伺音,将人抱起,一边又嘱咐人赶紧去请大夫。
下了马车,在意识恍惚间,微生皎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两人。
女子似乎是被这场面惊到,娇娇地缩在男人怀里,看到她出来,又想上前一步,却在看到慌张人群时本能的靠了回去。
而抱着她的男人......
微生皎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凝住视线,让自己看得清晰些。之前只在远处看了一眼,后来再没遇到过,这是太子失踪后,他们见到的第一面。
也就一晃而过的一瞬,她看到男人黑了,也壮了,眉眼似乎更加深邃,看向她的神态提防又冷漠,不再是她熟悉的模样了。
微生皎视线涣散,抬头看天的时候,恍惚还能记得太子离开那一日,他站在床头,让她多多保重,不必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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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干燥,微生皎喉中像梗了块木头,从百般不适中醒来,她挣扎着想要弄出点动静。
伺音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开门声嘎吱响起,碎碎的脚步声忽然停住,接着凌乱地向床边靠近。
床幔被拉开的那一瞬,微生皎松了一口气。
有伺音在身边,她安心许多。
伺音一双眼中布满血丝,眼眶还是红的,鼻子一吸一吸,要不是顾念着主子刚醒身体虚弱,受不得她打扰,她即刻就能哭出来。
“好了。”微生皎勉强抬手,摸摸她的鬓发,“扶我起来。”
伺音将枕头垫在她身后,好让她靠着舒服些。
微生皎抿了抿唇,喉中干渴,还未等它出言,盛着米汤的瓷勺便抵在唇上。
伺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便熬了米汤候着,凉了便温,只盼着主子醒来立马就能喝上。
正因如此,方才微生皎醒来时,她才没能及时陪在身侧。
微生皎喝够了,便轻轻推开,“大夫怎么说?”
伺音吸了吸鼻子,低着头不肯说话,端着碗的手十分用力,指尖被挤压得发白。
微生皎心下叹了口气,没再为难伺音。
她说:“我醒了,你也不必时时陪着我。”
伺音猛地抬头。
微生皎接着说:“也不知睡了多久,倒是馋了,想喝你炖的鱼汤。”
伺音用手抹了一把脸,道:“奴婢这就去。”
等门再合上,室内静了下来。
香炉里不知燃的什么香,气味奇特,细闻时,微生皎些微涣散的神思清明起来,连带着身上的虚乏也散了许多。
她挣扎起身,摸上了一旁的梳妆台,桌面上放着照明的烛台和从她头上摘下的步摇。
她拿起步摇,双指用力,步摇的簪体从中间断成两半,里面咕噜滚出一颗漆黑的小药丸。
烛光下,微生皎的眸子幽深如一片死潭,嘴角轻勾,颇为嘲讽地晲了眼桌上的铜镜。
药丸在她两指之间被来回磋磨,许久,她又将药丸放了回去,将步摇装好,盯着紧闭的窗户出神。
微生皎伸手推窗,想看看今晚月色,却被一阵厉风袭来,她的窗、她的月,连带她自己都被堵了回来。
屋里烛火熄灭,一道黑影压在她身上,鼻尖浸着一股铁锈味。
“谁?”
没人回答,微生皎警惕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纵她式微,焚鹰等人也不该此时擅离职守,只怕来人武力远在他们之上,在她喊人之前,这人就能掐断她的脖子。
她可以从容赴死,不代表她能接受自己被人害死。
来人一个字都不说,只是喘着粗气。微生皎能感受到这人慢慢俯下身来,热气喷薄在她面上。
直到他的鼻尖贴在自己脸上,这人才停下来。
他的鼻尖动了动,像野兽在寻嗅自己的猎物。
“很香......”
只两个字,便让微生皎楞在当场。
她觉得这人怕是有病。
因她病重多时,身上的药气她自己闻着都烦,此时这人竟觉得香,可不是有病在寻药?
在她出神片刻,来人将她打横抱起,撩开床幔,扔了进去。
微生皎吃痛,正要斥上几句,那野狗般的人也跟着滚了进来。
“你!”微生皎惊呼一声,很快被捂上了唇。只能瞪着眼睛受制于人。
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微生皎双手扒上捂住自己下半张脸的大掌,用力撕扯。可惜这人根本不将她反抗的动作放在眼里,任由微生皎的指甲在他掌上划出一道道血痕,自顾自地埋进她的颈子里,肆意嗅闻。
微生皎脸通红,一时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只觉怒火中烧,恨不得把这夜闯她寝室的人剁碎了喂狗。
男人手上出了汗,微生皎从混杂的气味中,寻到了一抹暗香。
明明被捂住了口鼻,可室内点着的熏香的气味仍然钻了进来,和那道暗香一起,流经她的身体。
撕扯着男人的手忽地卸了力,只软软的搭在上面。
而夜闯太子妃榻的登徒子不得其法,盲目地去寻找让他魂牵梦萦的气息。
困扰他多年的疼痛一朝被压制,丧失理智的某人只是本能地去寻求宽慰。
床幔被不知风情的人扇起,暖帐中探出一截纤腕,覆满热汗的细指想去抓住轻扬的纱帐,也只得无力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