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荼小橘

4、4

　　某天流川回到家，被仙道看到眼角的淤伤。
　　按理说，都上大学了，男生们很少如少年般冲动，打架并不多见。
　　眼角淤伤又是怎么回事，问题堵在仙道嗓子眼里，卡得不上不下，莫名难受。
　　直到发现最近有个陌生男生，时不时来旧屋找流川。
　　貌似也无甚重要的事，两人在门口闲聊几句，那男生便骑车离开，也没进屋。
　　大概是同学吧，仙道默想，流川为什么不请他进屋聊，有些解释不通。
　　许多答案需要等待一个暴雨天揭晓。
　　这天流川在学校有事要处理，雨太大，让那男生进屋等他，顺带跟仙道提了一嘴。
　　“打扰了！”非常明快的嗓音，跟容貌也很相符，是个连和尚头也掩盖不了俊秀的运动型。
　　“请随意坐，需要喝点什么吗？”仙道拉开冰箱门，友好地询问。
　　“啊，不用麻烦了，给我杯水就行，谢谢。”
　　他自我介绍叫泽北，是比流川高一届的学长，老家在秋田。
　　相差6、7岁的年纪，在仙道眼中，流川和泽北都是青涩稚气的半大孩子而已，不过确实是两个挺帅气的男大生。
　　跟流川不同，泽北几乎是逢问必答，积极主动，热情开朗，看起来是个校园风云人物。
　　“真是惭愧，上次网球课疏忽，击球误伤了流川，害得他眼睛痛到现在！”
　　原来是这样啊，仙道松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自己心态像家长，怕小孩受到欺凌。
　　“你是他的房客吗，仙道哥？”这孩子开始自来熟叫哥，真像有意套近乎。
　　“嗯，是啊，流川是我房东，迄今还没收过租咧！”
　　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流川这个房东似乎佛系得很，没有催债一路跑的习惯。
　　他们相谈甚欢，不知不觉过了个把钟头，才等到流川姗姗来迟。
　　“啊，流川，校网球队长深津前辈邀请你加入，怎么说？”泽北大大咧咧问了出来。
　　“……不要了吧，打得一般。”流川下意识摸了摸眼角，算了，略疼。
　　泽北有些气馁，仙道看得出，他很想拉着流川入队，大概是多些时间做伴的意思。
　　拉开一罐可尔必思，仙道抿了一口，这种酸酸甜甜的口感比较少女，也没得挑，不是他买的。
　　“不如留下一起吃晚饭好了。”仙道端出这个提议，另外两人俱是一怔。
　　家里貌似没啥食材，难道搭伙吃泡面吗，听上去似乎不是什么待客之道。
　　“不嫌弃的话，我来做蛋包饭吧，你们坐着聊就好！”仙道自告奋勇去厨房，打算以一顿晚饭来“感激”房东暂不收租之恩。
　　本来没抱希望，等流川和泽北亲身体验到新房客的厨艺，不由得心服口服。
　　“仙道哥，看不出来诶，你居然这么会做饭！”泽北大呼小叫，赞不绝口。
　　流川默默扒完，没有夸张的赞许，只是连碗边的咖喱都消灭干净，足以说明蛋包饭配胃口。
　　仙道谦虚了一句：“害，过奖了，以前照顾弟弟妹妹，就用这个屡试不爽嘛！”
　　原来他有一个热闹的大家庭，很多弟弟妹妹，还是第一次知道，流川帮忙收拾碗筷放进水槽。
　　泽北又逗留了一会，见没什么可能劝流川改变主意，便怏怏不乐告别了。
　　“嘿，干嘛不答应他呢，打不打得好其次，主要是社团活动嘛。”仙道循循善诱。
　　流川耷拉着眼皮，每次吃饱喝足他都这个样子，瞌睡虫快爬满全身了，懒懒回了一句：“没意思，不去了。”
　　“你要多交朋友啦，学生时代认识的比较单纯。”仙道锲而不舍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告”。
　　“那你学生时代的朋友呢？”
　　“呃……”仙道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除了越野，确实也没什么再来往的了，看来“单纯”不是维持友谊的充分要素啊。
　　招待过客人后，氛围又宽容了些，大概泽北这个讨喜的家伙也是助力。
　　仙道思量一番后，终于开口：“眼角的淤伤，原来是打球闹的啊，我还以为不会是……”
　　“以为什么，被人打了？”流川一记直球，快速补上完形填空。
　　死小孩真是直接，仙道暗暗叹气，又说：“嗯，多少有些担心吧。”
　　流川侧过头，像拿着放大镜端详对方的用意，“我看上去，像是只会被人打的？”
　　……没法正面回答，那张童年照的印象太深了，成长岁月仿佛一再重演“被揍”的情节。
　　仙道很想脱口而出：是你小时候那张照片告诉我的啊，很容易联想到迄今还被人欺负好不好。
　　流川像是想起什么，“你看过照片？”
　　“啊，哦，无意看到的，不好意思。”
　　“你觉得受伤那个，是我？”
　　那不然呢，仙道渐渐意识到自己误入了一个盲区，或者说，曾经受先入为主的影响。
　　其实那次偷偷探访流川卧室，有发现那个相框共有三个人，也就是说……
　　“那个是翔太，不是我。”第一个谜底揭晓得干净利落，仙道完全猜错了。
　　流川克服了瞌睡，醒了醒神，正准备去浴室洗澡，留下仙道待在沙发出神。
　　“那翔太现在……”他本想问“去了哪里”，按理说，爷爷过世了，两兄弟相依为命也常见。
　　“死了。”流川轻飘飘抛下这句，找出换洗衣服，头也不回径直走开了。
　　死了？一阵寒意袭上心头，仙道顿时感到旧屋里弥漫着凄凉，两个至亲的人先后离开了流川。
　　他一定很难受吧。
　　尽管被胡思乱想搞错过某个答案，仙道忍不住开始了新一轮揣测，他总不由自主心疼某个小孩。
　　直到后来某天，泽北以震惊的表情反驳，“拜托，仙道哥，流川都是揍我们的好不好！”
　　这时他才真的明白，这个看似不经打的家伙，实际上才是小霸王。
　　还有，小霸王极其不喜欢被房客当成小孩子看待，尤其是像仙道这样仗着年长“说教”的，超级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