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荼小橘

5、5

　　即使仙道明确表示，不想要留在雅美公寓的私人物品，前女友出于道义还是细心收拾了一番，托越野转交给原主。
　　满满一箱子，这还叫“没多少东西”？
　　越野咬牙切齿，每天工作OT，实在没功夫亲自跑一趟，大致翻捡了下没有易碎品，便叫了家快递托运。
　　快递上门时，仙道恰好不在家，流川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签收了房客的“前尘往事”。
　　包装盒稍微有些薄，露出一角缝隙，流川瞥到里面的物品，由于图案非常眼熟，他立马判断那是张唱片。
　　披头士的首张专辑《Please Please Me》。
　　然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拆箱了，嗯，反正盒子破了嘛，大不了补上，真的只是看唱片而已。
　　原来仙道他偏爱这张，与自己喜欢的《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相比，显然是不够炉火纯青的出道作。
　　大概，他喜欢乐队青葱时期不加修饰的直抒胸臆？
　　幸好唱片没被运输损坏，寄件人也太粗心了，光套个透明袋子有什么用呢，真是的。
　　这一箱私人物品，犹如潘多拉魔盒那般有吸引力，流川为数不多的好奇心超越唱片边界，将目光投注到其余物件……
　　反正仙道也偷窥了相册和卧室，对，他肯定来过楼上房间，因为床边的相框位置被挪动过了，流川再清楚不过。
　　箱子里林林总总，像絮絮叨叨的旁白，描述着房客的生活碎片：
　　首先是一些用旧了的画具，蘸笔、针管笔、洗笔器等等，流川指尖一一划过，仿佛能感受插画师当时使用它们的痕迹。
　　其次是个护品，手动剃须刀，剃须泡沫，最多的是发胶，足足有3瓶，这让流川有些意外。
　　自从住进来，他一次都没发现仙道有用发胶，他的头发一直是自然状态。
　　至于手动剃须刀，其实要比电动困难些，流川自认手残没这个技巧。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一盒未拆封的东西上，全英文，仔细分辨了那几个字母，condom，好吧终于看懂了。
　　为什么前女友要还这个？！
　　未拆封的缘故，还是某种意味不明的暗示。
　　流川觉得再想下去，思维过于发散了。
　　再说，自己也不怎么真正懂，这些对于成年人亲密关系的现实意义。
　　把那盒辣眼睛的拨到一边，下面是几本关于天野喜孝、永井博这些知名插画师的报道剪报或传记。
　　他想，仙道一定暗暗想成为他们其中一员吧。
　　再下面是一幅小朋友的涂鸦画，画风稚拙，看不清名字写的是柊吾还是别的什么，祝福是送给哥哥彰，估计出自仙道弟弟之手。
　　其他七零八碎的东西不值得一提，看上去没什么价值，都是当时某种留念，不过与前女友相关的物品不多，除了那一盒未拆封。
　　重新收好，贴上封条，流川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挺放肆。
　　就算仙道知道了也未必见怪，可这样做毕竟不大好，没有边界感了，甚至有侵犯隐私之嫌。
　　流川瘫在沙发上沉思，从什么时候起，他其实不大介意去清晰划分那条边界线了，仿佛默认模糊才是自然而然的。
　　他与仙道构成事实上的“同居”状态，只不过不是世俗情侣的同居，也不是室友合租的同居，他们是房东与房客的关系。
　　他们的关系说白了，是金钱“维系”的联结。
　　仅有如此吗，偶有关心也出于道义吧。
　　瘫着瘫着又睡着了，差点错过下午的大课。
　　等仙道接收那个“前尘往事”箱子，叹了一口气，雅美想好要做的事，从来劝不了，等于白说。
　　他本意不要她二次伤害自己，收拾的过程本身追溯记忆，徒留事过境迁的怅然而已。
　　然后，他也被那盒未拆封震惊到，还这个干嘛！！万一被越野看到，指不定编排什么咧！
　　没想到，寄件的越野压根没注意，房东倒是研究得清清楚楚……
　　周末之夜，两个没有夜生活的人待在旧屋消磨时光，流川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台黑胶唱片机。

　　Send me a postcard，drop me a line，
　　Stating point of view，
　　Indicate precisely what you mean to say
　　Yours sincerely，wasting away....

　　是那首《when I\'m sixty-four》，流川床头海报专辑收录的。
　　悠扬摇摆的乐风，令人恍然有种任光阴穿梭，漫漫人生看到尽头的旷达，以及那份相伴的淡淡喜悦。
　　此刻他们正好相伴，不用尬聊，以各自舒服的姿势陷在沙发里，或者趴在窗口放空出神。
　　仙道叼着一支勾线笔，又是涂涂画画信手拈来，时不时瞥流川一眼。
　　他的侧颜线条流畅，没有突兀棱角，也没有任何赘余，微微上挑的眼角平添一份飞扬的神采。
　　这时插画师意识到，其实房东五官单拆开来，或多或少有些单薄少年气，组合到一起，才会有摄人心魄的效果。
　　纯属绘画职业习惯，把人体各部分拆解是乐此不疲的游戏，意念状态是把对方“物化”，去透视，尽可能先不投注主观情绪。
　　流川是个很好的绘画参照物，勾线笔悄悄在纸上静默游走……
　　仙道自以为掩饰得当的目光，其实都被流川尽收眼底。
　　他反感旁人以探究眼光关注，却不介意对方带着善意去解读。
　　尤其是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像解谜般走入他的迷宫，揭开岁月曾流淌而过的印痕背后，究竟有些怎样的故事。
　　譬如翔太的死，却是流川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