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荼小橘

3、3

　　“你来晚咯，还是那么没时间观念呐！”雅美拢了拢齐肩发，拿根发圈扎起来，小声抱怨道。
　　“抱歉！”
　　等仙道匆匆赶到那家咖啡馆，已然迟到20分钟，按以往约会惯例，铁定被女友嫌弃的程度。
　　真不是故意怠慢对方。
　　连仙道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感觉来得及，往往最后一刻“掉链子”。
　　“对了，找我什么事？”他直奔主题，眼神却不怎么情愿落在雅美身上。
　　“那天为什么……算了，恨我背叛你，是吗？”
　　恨，倒也没有，落荒而逃的窘迫来自于，撞见最意想不到的“秘密”。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仙道有些不解，迟早要知道的，藏着掖着难道能改变事实。
　　“这个嘛，说了你也未必理解！”雅美低下头，摆弄着咖啡杯垫。
　　“不妨说说看。”仙道抿了一口美式，来之前雅美就帮他点好了，其实今天不太想喝这个。
　　雅美纤长羽睫微微颤动，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回答道：“没有骗你，确实很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也不想分开……”
　　然后她顿了顿，“……但我也喜欢加奈，事实就是这样！”
　　这个回答对于仙道来说，算得上匪夷所思第一名了，情敌是异性，轮到谁都要把反射弧拉长些吧。
　　对话卡死在这里，仙道有强烈冲动想提前走人，可惜雅美还想说些什么。
　　“不是故意让你撞见那一幕的，对不起！”前女友诚恳道了歉，虽从她表情中还能察觉一丝坦然。
　　要说没关系吗，是不是还要大度一点？
　　荒唐且悲哀，这算什么呢，什么都不挨着。
　　假如“捉奸在床”的是另一个男人，他能理直气壮泄愤，总不至于对着一个半裸的，娇柔的女孩子动手吧？
　　仙道只好选择沉默，下意识捏紧喝空的杯子，才堪堪过了十分钟，如坐针毡。
　　雅美留意着他的神色，这个前男友心思藏得颇深，她宁可他表露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明确的憎恶。
　　事实上，交往过那段不长不短的时间，仙道一直是这样悲喜淡然。
　　他理应是恨她的，或许将她看成彻头彻尾的骗子，分手的句号草率画上，雅美还是不甘心。
　　“约你出来，是不死心，二选一，如果选你，能重新开始吗？”即使厚着脸皮过分也要问。
　　仙道恍若神游回来，茫茫然看向她，半晌吐出一句：“啊，你说什么？”
　　神游是因为，刚才推门进来的一群年轻人，当中有流川。
　　那个红枫色头戴式耳机很醒目，帽衫更眼熟。
　　流川大概没注意到他，跟身边同伴走到柜台前点单，年轻人嬉笑着，似乎在讨论球赛。
　　仙道思绪飘到前天晚上梦游事件，那夜的流川与寻常迥异，他到底是怎么了……
　　直到雅美问他才醒过来。
　　二选一？仙道苦笑，有什么好选的啊，对他而言，已经尘埃落定了。
　　“唔，我不是一个好选项，我们算了吧。”干脆利落的回复，哪怕稍显残忍，总比含糊不清好。
　　算了，哪怕犹豫过，都是泄气。
　　其实，他内心始终认为，雅美在事业上成功得多，凡事要迁就他也很累。
　　雅美选他，大概为了婚姻考虑。
　　听到明确答复，雅美愣了下，勉强挤出笑意，“这么快拒绝吗，好吧败给你了！”
　　说得轻松，眼泪在拼命打转了，怪谁呢，做错的毕竟是她自己。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家里还有你的东西，要不要……”
　　“不用了！”仙道站起身来，一如初见时温煦的笑容，“请帮我处理掉吧，其实没多少，拜托啦！”
　　再多逗留一会儿，他真的藏不住难过了，这种难过，就不留给前女友观赏了。
　　推门而出的时候，仙道瞥见流川正坐在角落看他，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处理完前尘往事，似乎人轻松了许多，也卸掉了一部分意念支撑。
　　他希望雅美不要纠结一段死掉的关系，就像自己无法容忍两人世界里再硬挤进来别人。
　　无论性别。
　　还有，他希望爱情里，能有自信。
　　流川回家只比仙道晚一步，他看到插画师伏在案边与线稿搏斗，嗯，搏斗掉六七张废稿了。
　　“啊，你回来啦，没听到脚步声。”插画师抬起头，表情似乎有些僵硬。
　　“嗯，那个女人哭得很惨。”流川言简意赅。
　　仙道反应过来，是在说雅美，诶，尴尬的场景都被房东看在眼里。
　　流川伸手捞起那几张废稿端详，其实也没有很废，至少他眼里画得蛮不错。
　　插画师有他专属的过审追求吧，也是个特别较真的人。
　　不约而同，谁也没有提梦游的事，仿佛那次是偶发事件，没必要大惊小怪。
　　流川隐隐察觉到，入睡后又产生了那些怪异的举动。
　　之前爷爷会守护他，不知不觉梦游症有所好转，可最近又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重温旧照片的缘故吗，是因为翔太忌日触发的吗，不能再喝酒了，会出事。
　　他转身上楼前，望了一眼新房客的背影，若有所思。
　　毫无疑问，这个人闯入了他的生活。
　　在同一屋檐下，他们之间有着礼貌界限，极力保护各自的隐私，却还是避免不了被透露。
　　况且，从流川拜托越野寻人，允许新房客入住开始，他理应承担私人空间被参与的风险。
　　除了经济方面考虑，他不希望旧屋暮气沉沉的，即使惯常喜静。
　　所以那个暴雨天，看到浑身湿透的仙道，站在门外通电话，又犹豫着不敢进来，他主动出来开了门。
　　流川心想，能和有边界感的房客同住，好像也不坏。
　　两人在对彼此完全陌生的情况下，先行盖章了“信任”，即使这份信任，绝不能以初识交付所有。
　　这栋旧屋，还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