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可是，人啊 ...
-
“吃点东西吧。”
红枣听见有人说，她恍惚的抬起头，脑海里只有空白。
姜芜正垂着手站在红枣面前，她双眼红肿，神色恍惚，眼泪冲刷过血迹露出条条肌肤的颜色，她抱着一个失去身体的破碎头颅，浑身到处都是血迹。
“吃点东西吧。”
姜芜拿着一袋面包，嘴唇蠕动里带着抽搐，包装袋上全是血液还在滴落，她目光呆滞，沾满血迹的唇干裂又鲜艳得妖异。
红枣呆呆的盯着姜芜一会儿，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头颅上。
“吃点东西吧。”
“．．．．．”
红枣机械的接过姜芜的面包，视线从那颗头颅上移开，低下头去直勾勾的盯着满是血迹的面包袋。
一种刺耳又难听的、拖着鞋蹭着地面走路的声音响起，红枣抬起头，木讷的看着姜芜摇摇晃晃的走着，她手里又拧了一袋面包，停在又一个人面前。
“吃点东西吧。”
‘她疯了’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声音，红枣散乱的视线慢慢聚拢‘是那个带着闺蜜过来，很胆小的姑娘，她疯了’
脑海里的空白突然被充满，畸形的寄生体、笑容、血色、盛开的粉色小花、逃串的身影、举杯庆祝的火锅店、混乱的人群散乱零碎的充斥着整个脑海，红枣突然站起来又痛苦的抱着头佝偻下身体，她剧烈喘息着，眼睛却瞪大大的充满了血丝。
面包从她手里掉落，红枣弯着腰，张开嘴无声的发出惨叫。
浓厚的血腥味混合着六月飞雪的极寒空气浮动，新鲜冰冷又刺鼻，有人扶着墙壁呕吐，眼泪和鼻涕混合着掉落在地上。
昏暗的大厅连光井都透不出多少光线，风拥挤着吹进大门发出尖锐的啸叫，红枣跪在地上，双手垂落身侧，瞪着天花板，眼神渐渐的渐渐涣散。
‘．．．．．’
‘．．．．．．．．’
‘吃下去！’
‘站起来！’
‘去大哭一场！’
‘然后走下去！’
‘要时刻记住你自己到底该干什么！’
耳畔忽然有极其严厉又慈爱的声音在回响。
脑海里的画面渐渐停歇，定格。
红枣抬起头，视线聚焦落在远方，直勾勾的看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快速动了起来，她的视线迅速清明收回到了眼前，她抓起掉落的面包，不顾面包袋上满是的血迹，颤抖着手撕开了包装，急促得几乎是狼狈的把面包塞进了嘴里。
‘自己该清醒过来，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应急的面包绝算不上柔软蓬松，红枣被噎得眼眶发酸，眼泪拼命的在眸子里打转，她脑海里有个苍老的背影，站在打理得极好，种满了紫罗兰还有一颗红枣树的院子里。
那苍老的身影转了过来，笑得很和蔼很和蔼，手里还拿着竹子做的小小圆筲箕，里面装得满满的，全是又大又圆润的鲜红枣。
红枣知道他是谁，甚至连鲜枣放入口中时又脆又甜触感的记忆都清晰的浮现在了眼前，混合着嘴里干涩的面包都被咽进了胃里。
红枣站起身来，背挺得很直，她脸上没有眼泪，之前没有，现在没有，之后也不会有了，她走到了‘培养皿’面前。
他的ｃｎ叫柳树，是晚她三个月进入公司，是出自同一个导师的亲学弟。
撕下衣摆系拢柳树裂开的头颅，红枣最后再看了柳树一眼，拂合上他的双眼，红枣脱下被血液浸透了的白衫盖住柳树满是血迹的脸和被掏空的身体，掏出笔一笔一划的写下柳树的姓名。
“灾难降临，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这场灾难到底有多大的范围，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等来救援和明天”红枣站在大厅中央，声音严肃又沉稳，穿过混进来的极薄的雾回响在整个避难所。
“但我们该站起来了，去吃东西，去大哭一场，然后站起来，回想起我们到底该干什么！”
“我们是人类，我们更有很多人是枞星科技的一员，我们是站在尖端科学领域里的一员，无论何时那些知识都存储在我们的大脑里，我们绝不是懦弱的，站起来，回想起我们到底该做什么！”
红枣环顾着大厅，她看着有的人呆滞着转头，有的人停止呕吐，有的人满面泪痕抽泣，有的人握紧了双拳渐渐起身。
她看见那个抱着闺蜜头颅的姑娘大哭了起来，边哭边把头颅放回尸体上，颤抖着与闺蜜的遗体交换了一只耳环，然后挤出微笑，起身回到那群被吓呆的孩子身边轻声安抚。
“唤醒AI，防御，搜索幸存者，抓捕寄生体，恢复通讯，还有要补充的吗？”红枣看着逐渐冷静下来的人群问道。
“探索一下周边，最好能找到寄生体的来源。”有人说。
“好的，加上探索，你叫什么？”
“粉浆果，动物杂交育种专业。”一个圆脸的姑娘走了过来，她看上去还算得上平静：“雾有些大了，应该找些绳索，不然怕迷路。”
“加入探索的到粉浆果这里集合”红枣没有马上回应粉浆果，她喊完了才转过头对粉浆果说：“你带他们计划好了之后统一报给我。”
“好，找幸存者也给我们吧，不然人可能不够。”粉浆果点点头，转过身和那些朝她走过来的身影汇合。
“我这边唤醒AI吧。”黑眼圈１００８６眼圈更浓厚了，重得发青：“AI的到我这边来。”
“我这边防御，没生病体能足的最好来我这边或者去粉浆果那边。”草莓狼抱着女儿，他还用手遮住着女儿的眼睛，但依然站了出来。
“抓寄生体的这边也来点体能足的，最好平时练过武术眼睛准的。”黄油面包手里拿着棒棒却是夹烟的姿势，他看着草莓狼的女儿，他也想他女儿了，很想很想，可老婆之前带着女儿会老家探望老人去了，与他隔着三个省份，远到连电话都打不通。
“生病的到我这儿来，还有没有学医的，也过来”有人自觉发现了遗漏也喊了起来，她声音听起来很哑很哑。
大人不多，可大点的孩子也动了起来，他们有的安抚起哭闹的幼儿，有的帮忙拿起障碍物。
红枣的视线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挺得笔直的背突然一松，她又感觉有些颤抖了。
红枣离开大厅中央，走到粉浆果旁边：“我也去，我是学生物的。”
粉浆果正拿着明显不够长的绳子犯愁，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学这方面有关的去一个就是了，该采哪些样我们核对一下，你们找找看能不能筹集个临时研究点出来。”
粉浆果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毕竟全部都折在外面了那谁来研究呢？”
“那我去吧，你留下。”红枣说。
粉浆果看了红枣一会儿，目光突然撇到柳树：“你在愧疚吗？”
粉浆果没等红枣回答，她直接抱住红枣，很用力的抱了一下：“下次你去！快去做你该做的！这可是你说的。”
红枣被粉浆果推开，她站在一边，这陌生的气息陌生的拥抱让红枣突然觉得眼睛进沙子了，可粉浆果已经带走人走开了，而红枣身边也站过来了一个矮胖的青年，正望着她。
“走吧，去找器材。”红枣对那个青年说。
粉浆果没有去看红枣的反应，她正带着两人走到一边询问有没有音响或者手巧的能做个给手机的扩音器，她打算用声音来指路。
可在这电量要紧，主要是食物和医疗生活用品的避难所，粉浆果‘处处碰壁’
“我会拉小提琴！”一个孩子变声期极其尖锐绝不好听的声音突然响起，是那幸存的高年级学生之一：“小提琴穿透力很强，绝对能达到一般音响的效果，而且不会没电。”
粉浆果看着他没说话，他甚至已经比粉浆果还高了半个头了，却依然满脸青涩。
他转过头看着站在旁边的老师，怀里宝贝的抱着自己的小提琴，他嬉皮笑脸的说着，声音和语气也算不上好听和乖巧：“老师，你看，我就说我随身一直带着是对的嘛，这不就用上了！”
“加我一个！小提琴怎么拉得过我大唢呐！”又一个人影挤了出来，这个就矮多了，她仰视着学长：“妈妈说过，艺术家是会站在荒芜废墟里的车顶盖子上歌唱的人！”
女孩眼里仍有懵懂，她大概是不明白这句话的，但不妨碍她觉得用在这里很合适。
“我会唱歌！”
“我也会！”
“老师刚教过我们！”甚至有幼儿园的孩子加入附和中，明明她们的眼里满是懵懂，大约不过是模仿而已，可粉浆果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在灾难来临之时，文明的火种是第一优先级。”
那不是一句多么让人愉快的话，看似热血却透露着冷酷，好像人人都被打上了标签，有的就该活着有的就该去死，可这一刻，如果这就是文明的火种，粉浆果觉得自己愿意。
这些小小的‘火种’在这昏暗的天光之下，在这大雾四起看不见前进的路里，他们有的清楚着暴露自己的危险，有的只是懵懂无知，他们有些生命刚刚绽放，有些最是调皮叛离，可他们仍然举起了手，高声呐喊着，燃烧着，在这片天地，只为照亮她们回家的路。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可是，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