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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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秦冽说，他用力将手抽回，谁知黎尘握得更紧，反而他将拉得更近一步。
秦冽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很冷静，这是黎尘在心里下的结论。
就像此时此刻，他们四目相对，鼻尖与鼻尖不过一食指的距离，近到呼吸声清晰可闻。但秦冽的眼睛依旧藏着万年寒冰，就像……就像是当年白陨星战役时，他将他锁进逃生舱时，隔着玻璃投过来的，绝对理智的目光。
为什么总是这么冷静？
你的安排一定是正确的吗？
不，仅仅对于你而言是绝对正确的。
被锁进逃生舱推出机甲后，亲眼看见机甲爆炸时的窒息感再次席卷黎尘的大脑。他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上将，你面对的可能是一个会疯狂报复你的杀手。即使是随时面临死亡，你也非要单独行动吗？”黎尘没有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
“嗯。如果我是你，今晚就该在寝室乖乖睡觉。”秦冽说着，手腕一个反拧，利用巧劲挣脱了黎尘。
“还有，都说了不要靠得太近，滚远点。”秦冽刚说完，心里就疑惑了一下，他跟黎尘说过这句话吗？
黎尘的旧疾犯了，他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忍不住拿胳膊抵着墙，大口喘气。一呼一吸之间，耳鸣阵阵。
他在心底自嘲，还以为重生后就没病了，没想到啊。
秦冽听见黎尘不大顺畅的呼吸声，不太灵的道德感闪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眼黎尘。
后者扶着墙面慢慢站直，在短短的对视中，黎尘笑了一下，“将军，不能带我一起吗？我很能打的。”
“不能，要么在这里待着，要么回寝室去。”秦冽一口回绝。
“一个人怕黑也不行吗？黑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了。将军，我真的很能打。”黎尘说，一阵阵的耳鸣让他听不清秦冽的话，只能一股脑地往外说。
秦冽沉默了一瞬，好像回忆起什么往事，整个人都犹豫起来。黎尘只能赌一把。很快，秦上将转身往黑暗里走去。
“跟上。”他说。
赌赢了。
偌大的实验室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根据试验台上的灰尘判断，估计使用率并不高。黑暗的环境里，只有安全出口的指示灯亮着绿灯。
莹亮的绿光打在瓷砖地板上，像是幽幽鬼火。
密闭的环境中，连风声都听不见，只有呼吸声，还有放轻的脚步声。
秦冽观察了几张试验台，在临近过道的试验台的边沿处看到了半个手印，还很新。他对比了一下，大概属于男性的手。
走廊上残留的泥印，试验台上的半个手印。
太巧了，秦冽心想。他已经确定是有人在实验室里某个黑暗角落里静候他们了，于是他控制精神力，打开了实验室里全部的灯。
白灯乍然亮起的一瞬间。
“小心！”黎尘突然大喊。
他将秦冽扑倒在地，两人滚到试验台下，紧接着子弹声接连响起，仿佛是发起挑战的号角。
试验台上的机器被射中后接二连三的炸开，玻璃碎了一地发出丁零当啷的吵声，还有激光射进墙体发出的闷声。
黎尘将秦冽紧紧挡在身下，浑身肌肉紧绷到发出细细的颤抖，耳鸣还没退去，各种碎裂的声音又硬生生地进入听觉神经，黎尘赶紧头疼欲裂。
在这时，秦冽似乎是难以忍耐般，闷哼了一声。奇怪的是，这一声居然击退各方的闹声直直地砸进黎尘的听觉神经，并激起了一系列反应。
黎尘一抬眼，发现自己为了防止秦冽乱动，小臂横压在他的身前，没想到卡到了气管的位置。
他赶紧卸力，秦冽喘了两口气，脸上因为缺氧带来的潮红还没退去，从眼尾红到了耳根，眼底也聚起一点水光。
“……黎尘，外面没有声音了。”秦冽用气音说道。
“嗯、啊？对。”黎尘回过神来，将目光从秦冽的脸上拽下来。他的小臂还横压在秦冽身前，此时感受到秦冽因剧烈呼吸，起伏的胸膛。
他手足无措地将两手撑在地上，秦冽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侧头往外看去。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被外面的白光闪了一下，因为缺氧聚起的眼泪哗地流了出来。
秦冽粗鲁地用手背蹭了一把眼尾，不小心碰到黎尘的脸，烫得厉害。他没多注意，但黎尘不自然地撇开了脸。
外面的停了，咔嗒一声，那把改良过的袖珍枪被人丢在地上。两人屏住了呼吸。随后只听见一阵急速地奔跑声。
“他跑了。”秦冽说着推开黎尘，“快追。”
两人七手八脚地从试验台下面爬出来，实验室已经是一片狼藉。秦冽毫不犹豫地追出去，黎尘也紧跟其后。
一整条漆黑的长廊没有半点人影，两人一直追到位于长廊中间位置的电梯口。
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楼梯——杀手可能上楼，也可能下楼了。另一条路则是东向的另一半走廊。
东向走廊的某个房间里发出异响，两人对视一眼，秦冽迅速命令道：“你去东向的走廊。”
紧急情况下，黎尘扯住了秦冽的衣角，迅速道：“将军，不要忘了你还欠我关于控制速度的教学。”
“嗯。”秦冽看着他说。
他的眼尾还是红的，黎尘心想。
两人兵分两路，在黑暗中奔跑。
杀手会上楼还是下楼？对方是个精神力的高手，秦冽的精神网络居然找不到他的踪迹，只能赌一把了。
秦冽往四楼跑去。他的直觉说，如果在上楼和下楼之间选，杀手会上楼。
黎尘一脚踹开那扇门，看见艾德琳惊慌失措地转过身。
“你怎么在这？”她问。
“你没听到外面的动静？”黎尘反问。他隐隐意识到不对劲。
艾德琳怔了一下，摆手说没有注意到。
黎尘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然后往外跑去，艾德琳心生不妙，赶忙抓住他，问：“秦上将呢？你们难道碰见杀手了？”
看到黎尘充血的双眼后，艾德琳心道：不是吧，杀手还真没跑啊。
“秦冽把我骗到这里，然后自己去追杀手了。”黎尘说。他的骨子里已经习惯遵守秦上将的命令了，所以秦冽刚刚用命令的语气时，他下意识遵守。
“你冷静一点。”艾德琳说，“秦上将也不可能让你一个学生单独去面对杀手吧。”
不知为何，她在黎尘身上的这股怒气中，品出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滋味。甚至于，她都没注意到黎尘直呼秦上将的名讳。
话音刚落，黎尘已经往四楼跑去了。艾德琳跟不上他的速度，一转眼人就跑没影了。
黎尘不知道秦冽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明知道是死亡威胁，居然还上赶着去。
楼梯间回荡着黎尘粗重的呼吸声，好像有什么怪物正在一点点掠夺走他吸入的空气，肺像是被拧住了一般。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楼道是如此长，眼前的楼梯一阶阶延伸，永无尽头。不知跑了多久，始终看不到四楼的楼梯口。
这时，黎尘的两肩突然“松”了一下，准确来说整层楼都“松”了一下，仿佛原本罩下的盖子在顷刻间消失了。
艾德琳也感受到这一点了，她慢慢停下脚步。秦冽的精神力很强悍，也很强势。他入侵任何地方都会给里面的别人带来一定不适，就像是被他罩上了盖子。
而此刻，盖子消失了。
黎尘腿一软，差点跪下，再抬头时发现四楼就在眼前，他咬咬牙站起来，嘴里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踏入四楼的那一刻，一道激光正从他眼前射过，打入四楼走廊的另一端墙面。
他转头，听见自己的颈椎发出咔咔的声响，好像扭头的动作也被无限延缓。
“秦冽！”
激光洞穿了秦冽的胸口，大股大股的血液往外冒，他往后退了一步，终于还是力竭地往后倒去，半空中有人接到他的身体，捂住他的伤口。
长廊里还回荡着急促的奔跑声，声音越来越远，黎尘半跪在地，抬眼望去，眼底一片血红。
秦冽揪住他的衣角，嘴里不断咳出鲜血。
“别去。”他说。
黎尘再次感到耳鸣，眼前也不断发黑，他强撑着问：“你看到杀手了，是什么人？”
“不……别去……”秦冽说，他眼里的神色复杂，一掼冷静的面容上居然多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凝重。
黑夜都笼罩下来，慢慢收缩，将黎尘困死在其中，就像收拢的巨手，无论如何他也逃不出那手掌心。
耳边是嗡嗡的轰鸣；是机甲爆炸前火花的呲啦作响；是隔着逃生舱那句无足轻重的嘱咐……
【第二次轮回，结束】
黎尘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回想起自己刚刚被分到驻军要塞的时候。那是秦上将的驻军要塞，不过那时候秦上将是联盟军署炙手可热的角色，想跟他套上关系的人很多，联盟经常往他的驻军要塞放一些家世庞大的少爷兵。
所以没人并没有关注过刚被派过来，没有任何背景的黎尘。
开始的一年里，没人管黎尘，他只能接手一些无关紧要的活。直到在联盟军署的精神力选拔赛中，黎尘蝉联了三次冠军，才勉强被人记住。他领了奖，台下的观众和评委中却没有他最想看见的那个人。
那些前辈们都不愿意值夜班，所以这种活都落在黎尘头上。在很多个夜里，他经过会议室时，都会看见里面透出的光，一般是秦上将还在回放作战全景视频。
秦冽要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就会像招呼小狗一样招招手，示意他进来，然后说：“去倒杯威士忌。”
除此之外，他们之间的交流少之又少。过了三年，黎尘被调派到秦冽手下后，还是在倒威士忌。
大概在某一天，会议结束后，秦冽在翻看工程部门的申报时，一边在底下签字，一边要黎尘去倒杯威士忌。
“工程部要去一趟卡莫拉防线外采集机甲遗骸，为期半年以上，你带鹰隼三队过去吧。”秦冽说，好像跟吩咐他去喝点威士忌一样轻描淡写。
甚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申报表。
“啊、是！”
鹰隼三队的原队长因伤病退居二线，从此黎尘就成了鹰隼三队的新任队长。鹰隼大队下共有三支队伍，被海盗戏称为“秦冽的三条走狗”。
黎尘刚从北枭毕业的时候，他和谢流金在女神像下面挥手告别，后者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去联盟军署呢？那里的人很看重家世，没有背景的人是混不上去的。”
他毫不犹豫地说：“只有去联盟军署才有机会调进军事要塞。”
谢流金了解他的想法，同时又觉得他幼稚，所以无奈地劝道：“不用一直执着于秦上将的军事要塞吧？明明你还有更好的选择。”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秦上将呢？上一世的黎尘不清楚，他那一辈子都不清楚，所以当谢流金问他时，他只含糊地解释为，“因为我想打败他。”
“啊？”
“机甲实操课，他从来没有给过我A，连毕业评语都没有给我写。”黎尘不满地说。他从小就精神力过人，长大后在机甲实操方面，也从来没有居于人下过。
“……也许你会后悔，秦上将看起来不像是会被你打败的样子。”
“那也不一定。”黎尘含糊地回道。两人就此分别，往后十几年里，竟然再没见过面。
黎尘花了很长时间，追着那个身影，从北枭到军事要塞，最后也仅仅是作为那人的下属，站在那人的身边。硬要说的话，好像也没有真正地打败秦冽。
秦冽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秦上将，如同一个谜团般降临在黎尘的人生里。
可人总是倾向于自虐的，想看到骄傲的人跌落谷底；想看清高的人惹上是非；想看冷漠的人热血上头，更何况是黎尘那种浑身反骨的人。
但那一世，他终究只是那个站在人群里仰望秦冽的人。
……
黎尘慢慢睁开眼，眼睛和鼻腔都很酸涩。他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清楚自已又回到北枭学园的教室里。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好像梦到了一些往事，伴随着一股浓烈的绝望。
【这是第三次轮回了，话说秦冽还没活过一整天吧。】
南柯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黎尘情绪低落，懒得搭理它。
【别太消沉，又不只你一个人重生了，进入轮回的也不只你一个人。】
黎尘愣住了。
“还有谁重生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