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星际等你》云雀不休

3、第三章

　　考核结束后，黎尘刚出机甲，就看见“少爷”白着一张脸走出来，两人对视一眼。

　　“考得不错吧，少爷？”

　　对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给我等着。”

　　“等什么？等你回家告状？”黎尘冷笑道。少爷被他略带狠意的眼神吓到，话也说不出来，赶紧捂着脖子跑了，连撞到人也没注意。

　　谢流金的脸色也不大好，被“少爷”撞倒后，看了眼神色恢复如常的黎尘，问：“怎么了？”

　　“没什么，打招呼。”黎尘说。

　　“你还不走吗？”谢流金见黎尘没有离开的意思。

　　“嗯，我等会回去。”先见个人。

　　谢流金担心黎尘这家伙又闹事，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了，火烧云越演越烈，仿佛是怒放的火焰烧红了半面天。从热烈的红橙到紫色再到微微发暗的蓝色，像梯田一般整齐铺展开。

　　实训楼的检修员已经检修完离开了，楼里的灯也接二连三的暗了。黎尘在门口等了好久也没等到那个身影出现。

　　他记得监考室到大门的必经之路就是这里啊。

　　过了一会，一位老者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刚刚修改完成绩单的斯帝恩教授扶着老腰出来了，他刚出来，就看见黎尘那浑小子等在一旁，守株待兔似的。

　　“你怎么还在这儿？”教授问道。

　　“没什么，教授，我就是想问问成绩。”黎尘说。

　　斯帝恩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连连摇头，“你小子，动不动就要挑战一下违规操作是不是？我在监考室脸都看白了，人家秦上将看了都无语。”

　　黎尘只是和教授打个招呼罢了，目光还在不断往教授身后瞟，直到听见教授口中的“秦上将”三个字，才来了精神。

　　“秦上将真的无语到了？”

　　斯帝恩教授：“……他还差你这点不满？”

　　黎尘知道教授在说会议上的事，于是笑嘻嘻地补道：“我知道了教授，下次不敢了。”

　　“行了，我知道你在这儿是想干嘛，反正你那成绩，也别想拿A了。”斯帝恩教授是半点没多提一下秦上将，黎尘还想知道那人去哪了。

　　“教授慢走，我马上也回去了。”黎尘答得很乖。

　　斯帝恩教书多年，一眼就看出黎尘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多补了一句。

　　“你这回考核，操作时小毛病虽然多，不过比以前娴熟很多，你私下加练了？”

　　斯帝恩心里疑惑，黎尘的水平虽然在学生中不低，但到底是没上过战场的学生，怎么会一瞬之间突然老练起来了，甚至有了不少操作上的小习惯。

　　黎尘猜到教授的疑惑，毕竟坠楼之前他也是打了不少仗的黎少将，出手老练，个人风格明显。当然不可能和学生时期规范的匠气操作相比。

　　“是，私下里偷偷练到半夜呢，连饭都不舍得花时间吃，生怕实操考核在秦上将面前丢教授的脸，秦上将没来的时候，我天天晚上都焦虑的睡不着。”黎尘胡言乱语道。

　　很显然，他的胡言乱语技术和机甲操作技术一样，得到了质的飞跃。

　　“胡扯倒是有一套。”斯帝恩教授也不板着脸了，呵呵笑了起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话里三句不离秦上将。”老头故意斜睨着黎尘，“秦上将说了，有谁对成绩不满的，直接去找他。”

　　“那秦上将在哪？”黎尘也不装了，直接问道。

　　“G区的公寓，他名气大得很，你自己去问吧。好好说话，别再给我闹事。还有，会议室里犯的浑，也给我去老实道歉。”斯帝恩说完就转身走了，他腰疼得厉害，得赶去做个按摩。

　　北枭学园占地超过三十万平方公里，坐落于赤地星附近的人造卫星上。学园里总共有26个区，为了方便□□和学生的活动，几百台穿梭机和穿梭车定时定点出发。

　　G区有一个工程学院，此学院里只有个四个专业，所以学生数量并不多。但随处可见各个专业的学生抱着机甲零件或者热武器图纸，脚步匆匆。

　　北枭学园里的王牌学院只有两个——作战学院和工程学院。

　　其他学院都被戏称为杂鱼。不过，身为“杂鱼学院”的好处就是不会遇到像秦冽这样凶残的考核官，以及像艾德琳这样变态的□□！

　　黎尘到达G区时，已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学生驾驶着不伦不类的机甲，一头冲进喷泉池，然后湿漉漉地爬出来。

　　还不等黎尘说话，便有一位拥有蓝色明眸的年轻女教员走过来，掩嘴笑道：“又‘死’一个。下一位同学，来展示一下你造出来的破烂。”

　　原来是机修专业，听说这个专业的学生必须要会自己造机甲。

　　于是有一个学生驾驶着自己的破烂机甲冲进绿化带。

　　“哎呀，那今天算是全军覆没了，看来大家上课都没有好好听呢。”女教员有一双蓝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摇曳生姿，但她的下一句话就是。

　　“全体都有，五百个蛙跳外加五百个俯卧撑，开始吧。”

　　顿时哀嚎遍地。

　　黎尘沉默了片刻，往绿化带后面挪了挪，但那位蓝眼睛女教员的眼神很好，立马瞥了过来。

　　“你是谁？不是我们学院的吧。”

　　“老师好。”黎尘露出斯帝恩教授难以抗拒的好学生笑容，说，“我来找秦洌上将。”
　　“他啊。”女教员笑眯眯地走过来，“你是他的学生？”

　　“不是，秦上将是考核官，我来找他确认成绩。”

　　那边的学生还在围着学院楼蛙跳，女教员回看了一眼，“别偷懒，电子眼都数着呢。”

　　说罢就扭头看向黎尘，“如你所见，我是机甲工程学院的□□，我姓艾德琳，你叫什么名字？”

　　“黎尘。”

　　“果然啊，我带你去见秦上将。”艾德琳满脸写着八卦二字，和□□的身份相当不符。

　　黎尘跟着她往公寓走去，心里忍不住奇怪起来，他知道面前的女人是随军工程师艾德琳中将，但是哪怕是重生前，他也和这位活泼的蓝眼睛，不熟。

　　更不知道艾德琳中将会和秦冽很熟。

　　在黎尘的印象里，秦冽似乎和任何人交往都是又客气又疏远，似乎没有朋友。
　　“艾德琳中将，为什么要说‘果然’？”黎尘忍不住问道。

　　“会议的事我听说了。秦上将一回来就摆个冷脸，连斯帝恩教授喊他去用餐都不去，估计被讨人厌的学生烦到了吧。”艾德琳感慨道，“不过你也是个勇士，这年头可没谁敢问他问题。”

　　艾德琳比黎尘想象的更为健谈，“不过，秦上将在学生中应该也能被评为——‘讨人厌的老师’，幸好他不当老师。”

　　黎尘在心里狠狠赞同了，当年读书时，他真的很讨厌秦上将，因为他从来没有获得过他的称赞，更没有在他手里拿到任何一个A！

　　“喏，就是那边的小洋楼。”艾德琳说。

　　三层小洋楼，精致小巧，只住一个人完全是绰绰有余，甚至有些清冷空荡。仿真人管家将两人带上三楼。

　　艾德琳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不过她每次来都要感慨，北枭学园对秦上将的待遇是真好啊。

　　秦冽不是个喜欢接待客人的人，也不喜欢将别人引进自己家里。因此艾德琳也没有什么机会进来玩玩，好不容易逮到黎尘这么个完美借口，她当然不会放过。

　　三楼有个小平台，管家在楼梯口停下脚步，黎尘也等在外面。艾德琳率先开门走进小平台。

　　“秦将军，你的学生来找你了。”

　　“艾德琳，我不是老师。”声音从里面传来，若隐若现，黎尘听不真切。

　　“哎呀我知道，差不多嘛。反正问题儿童给你带来了。”

　　“那你出去吧。”

　　“啊？你不留我晚饭？”

　　“我记得你晚上还有课吧，好像还在M区，你现在开始跑去，应该还来得及体面地进教室。”

　　话音刚落，黎尘就看见艾德琳跟旋风似的从冲了出去。

　　“请进去吧。”仿真人管家边说边为他开了门。

　　黎尘踏入那个小平台，一眼看到橙光灿烂的半面天，大理石铺成的平台上映着夕阳的光辉，那人背对着他站在护栏前，身形修长，家居服的袖子撸起，露出肌肉线条结实流畅的小臂。

　　那人听到响声，回首，头发在微风下轻轻飘动。四目相对的瞬间，黎尘突然想起了重生之前，他还是少将的时候，常常一声招呼不打就闯进秦上将的会议室。

　　满面墙都是回放战术的显示屏，看了整晚回放的上将听到声响，会转过头，眉头微微蹙起，随后指下桌子上的空酒杯说。

　　“去倒杯威士忌。”

　　黎尘为他倒了整整三年的威士忌。

　　……

　　“你是哪位？”秦冽问。

　　黎尘回过伸来，敬了一礼，说：“将军，我是黎尘，指挥专业一大队的。”

　　听到这话，秦冽果然想起他来了。那个在会议上提问后，说疯话的“问题儿童”。

　　秦冽逆着光站着，黎尘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清晰地想像出对方微微蹙眉的模样。
　　“来做什么？”秦冽走到一旁的小茶几边，给自己倒了杯酒。

　　琥珀色的酒液灌进杯中。黎尘的喉结动了一下，“斯帝恩教授说，要是对成绩不满，可以直接来问上将。”

　　秦冽已经在茶几边的靠椅上坐下了，喝了一小口酒，将酒杯搁在桌上，发出小小的脆声。

　　他说：“你的操作太急躁了。”居然真的是完全不加带任何私情的评价。

　　“啊？”黎尘以为他会指责自己的操作出格，原本打好的腹稿完全没用了。

　　“跳跃前的准备操作，还有躲避敌方机甲时用的弧线式，操作太急，防路空虚。
　　现在你面对的是学校的模拟装置，如果是战场上经验丰富的敌人，一个斜切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秦冽言简意赅。

　　黎尘承认自己当时是有点热血上头，但是……他还是心有不满。

　　不仅因为他在秦上将的嘴里捞不到半点夸奖，更多因为哪怕重生一次，在秦冽面前，他还是完全不够格。

　　当初秦冽将他推进逃生舱，让他独活，也是因为他的能力不够格吧。

　　秦冽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什么，他补充道：“你在进入跳跃点前，速度把控有问题。在跳跃点前胆怯的人，没资格上战场。所以，我给出不合格的理由也很充分。”

　　秦冽似乎并不在乎黎尘违不违规操作。

　　“上将，你太残忍了。如果你的队伍里也有像我这样的人呢？上将你会怎么教他？”黎尘说，微垂的眼眸里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感。

　　“我不会让这种人出现在我的队伍里。”

　　“那如果联盟硬塞给你呢？总会有这种情况吧。”黎尘穷追不舍。

　　“……不打仗的时候负责倒水，打仗的时候打包丢进逃生舱送走。”秦冽随口说。他的耐心迅速告罄。问题学生，真讨厌。

　　黎尘沉默了。

　　茶几微微晃动了一下，秦冽抬眼，却发现黎尘已经近至眼前，他两手撑在靠椅两端，阻止了秦冽起身离开的意向。

　　黎尘微微凑近，注视着秦冽深色的眼眸，在对方眉头微微蹙起的时候，开口说。
　　“老师，我改不过来技巧问题，教教我吧。”

　　“首先，我不是老师。”秦冽说，“其次——”

　　秦冽一个利落的顶肘直击黎尘的锁骨上窝，在他的闷哼中，秦冽站起身来，抖了抖裤脚，绕开他往外走去。

　　“其次别靠得这么近，滚远点。”

　　虽然空间有限，力道使不出来，但秦冽的速度还是让黎尘措手不及，相比这种速度，秦冽狠绝的力道更让黎尘难受。

　　“疼——上将，咳咳，如果站在你面前，问你这个问题的是桐生，你也会这样对他吗？”黎尘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秦冽却顿住脚步，转过身来，脸带着一点不可思议的神色，黎尘一抬头就能看见夕阳铺散在他身上的金光。

　　他心里嗤笑起来，像是在嘲笑自己。被秦冽打伤的地方顿时酸涩起来，连吞咽口水也痛得难以忍受。

　　黎尘刚要嗤笑两句，下一刻，一个红点突然聚焦在秦冽的眉心。

　　仅仅是一瞬间，黎尘听见子弹破开层层风组的啸声，瞳孔猛地缩小，紧接着他听见噗嗤一声闷响。

　　身躯轰然倒下，血光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如同一朵绽放的红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