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星际等你》云雀不休

2、第二章

　　五分钟后，三年级一大队的学生们在实训楼西侧列队完毕。二十分钟后，实训楼会开展一场机甲实操考核，考核成绩在期末占有一定比例。

　　此次考核正是空降的新考核官秦上将，临时加的。

　　秦上将几年前在机甲实操考核里当过一次考核官了，那一次，天台上的吹风的学生人数都翻了一倍。院长更是连夜提高平时成绩占比。

　　过去的一段时间里秦上将一直驻守在卡莫拉防线，近几个月，因为旧伤复发，才被联盟召回，在北枭学园担任临时考核官。

　　这一消息刚刚出来时，战术指挥专业的学生们奔走相告，一时间，天台再次人满为患。

　　红色指示灯亮起，一大队的学生们排队进入实训楼等待时，个个的脸上都写着心如死灰。

　　谢流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对机甲实操本就不算熟练，又遇到秦上将这种铁面无私的考核官，他已经幻想到挂科后，一头跳进天鹅湖里的场景了。

　　他长叹一口气，想起刚刚完成“壮举”的黎尘，心想着要安慰两句，一转眼却黎尘正无比专注地那一排排模拟机甲。

　　如果硬要形容黎尘的眼神，谢流金只能说出“虎视眈眈”一词。

　　黎尘就像是看到丢失已久但喜爱无比的玩具，眼中仿佛能喷出火来，整个人都散发着激动又兴奋的气息。

　　谢流金忍不住拍了拍他，“有这么兴奋吗？昨晚上你还骂这个考核制度来着。”

　　“嗯？没有，我就是看看而已。”黎尘回道，转过头，目光依旧炙热。

　　他知道自己心底的渴望燃烧起来了。当年白陨星战役结束后，他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秦冽去世了多少年，他就多少年没摸过战斗机甲了。

　　这是他做梦都想回到的少年时期啊。

　　“哟，这不是上次考核将北墙撞坏的那位废物嘛，这次也撞一个给秦将军开开眼呗。”趁着中队长不注意，有人凑到黎尘面前挑衅道。

　　黎尘抬眼瞥了下对方——高瘦白净，绿眼睛，两眼细长，长着一副少爷相。不认识。估计是读书时期结下的某个梁子吧。

　　“你是混哪儿的少爷啊，看着脸熟。”黎尘有仇就报，立马挑衅回去。

　　“你在说什么鬼话，谁是少爷！”对方听出黎尘的嘲讽，指着他骂道，“你他妈全家都是少爷，你妈公主，你爸少爷。”

　　“哎，说什么呢——”谢流金说道。

　　黎尘拦下谢流金，一把揽住“少爷”的肩膀，借着身高体型的优势，把人带了一圈，转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手上一边使劲，一边笑眯眯地说。

　　“你再说一遍啊，少爷？”

　　“少爷”一看就是个花钱塞进来的娇气富家子，肩膀被捏的咔咔响，哪里受得住黎尘的劲儿，立马嚎叫起来。

　　他一叫，黎尘就松了手，手掌慢慢挪到他的后颈，像是野兽在捕猎，然后手掌猛地握紧，黎尘的手指修长有力，四指分别卡着少爷的声带和气门。

　　黎尘笑了声，说：“少爷，再叫一声看看啊。”

　　对方的嗓子里不断发出嘶嘶的声响，却喊不出声来。他脸上充血，两眼翻白，嘴里还不忘狠道。

　　“你怎么敢！别以为，你、你多厉害，在我眼里，就是个……小瘪三！小心，我叫我爸来弄死你！”

　　黎尘慢慢嗯了一声，稍微收拢五指，手指卡的位置很微妙，很快就听见少爷的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响，好像有只泥鳅在他的喉咙里上下滑动。

　　“我都敢表白秦上将，你猜我还有什么不敢的？”黎尘哼笑道。

　　少爷一想到黎尘在会议上直面秦上将的事，心里害怕起来，竟然真的觉得黎尘敢在这杀了他，窒息感让他头脑发昏，两腿不受控的打抖。

　　“救、救命……”少爷张大嘴想要呼吸，可越使劲越吸不上气，脸憋成了猪肝色。

　　可周围是监控死角，没人注意到他们，况且黎尘的姿势又叫别人误会，以为他们只是谈话而已。

　　“我、我错了。放过……放过我。”

　　“你们在做什么？马上都开考了，还不快过来准备！”中队长时刻监视着队里喜欢闯祸的家伙，一见到秦冽和“少爷”不见了，立马找过来。

　　此时黎尘正好松手，顺势扯了扯少爷的衣领，将微红的皮肤盖住。少爷对上黎尘微红充血的眼睛，一时间没敢出声。

　　“考核太紧张了，聊聊天。”黎尘一脸轻松地说。

　　“聊个屁，娘们唧唧的，还不快过来。”中队长说，他顿了一下，指了指黎尘，“你也别发疯。”

　　“是。”黎尘拖长调子说，然后在中队长转过身去时，笑眯眯地拍了拍少爷的肩膀，轻声说，“我是真的不记得你叫什么了，别生气啊，少爷。”

　　那拍下去的分量可不轻，少爷敢怒不敢言被拍得歪歪倒倒，再也忍不住，猛咳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大有得了肺结核的前兆。

　　谢流金见黎尘过来，便问：“你跟他没打架吧？”

　　“没有，就聊聊。”黎尘肯定道。只有两方都有出手的机会才能叫打架啊。

　　考核分了十组，黎尘、谢流金和那位脆弱的少爷都在第十组。等检修员检查过模拟战斗机甲的性能后，红灯亮起，黎尘如愿以偿坐进了机甲操作室。

　　“第十五组考生已经全部完成光脑连接，请监考官确认开考。”甜美的电子女声从扩音器里传来。

　　在星纪年，所有人出生后都会在后颈接入光脑芯片，精神力则是光脑芯片延伸出的一种能力，大部分机械设施都需要精神力连接后才能使用。

　　每个人的精神阈值都是天生的，后天几乎无法大幅度提高。想考进北枭学园，精神力必须高于平均水平三个点。

　　黎尘侧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面显示屏。

　　“监考官斯帝恩，确认开考。”苍老的声音率先响起。第一面显示屏亮了，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是作战学院的院长，也是黎尘的老师。

　　往年那么多学子能擦着线通过考核，与这位慈仁的教授有着莫大关系，只是今年就没那么好运了。

　　“考核官秦冽，确认开考。”

　　黎尘一个激灵回过神，他记得这场实操考核，是他和秦上将的第一次见面，也是他和秦冽不对付的开端——至少黎尘在读书时期，未从秦冽手里拿到任何一个A。

　　黎尘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屏幕，却见第二面屏幕是黑屏状态，他愣住了，这时清冷的嗓音再次传出。

　　“稍等，显示屏有点故障。”

　　显示屏闪了一下，很快一个五官深邃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屏幕上，他身穿制服，微微垂眸，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团阴影，再次抬眼时，正好隔着屏幕与黎尘对视。

　　这与之前在台上，摇摇相见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一瞬间，黎尘想起了自己被锁进救生舱的场景，当时那双眼睛也是这样隔着舱门，平静地投来目光。

　　仿佛有辆老式火车在黎尘的脑海中呼啸而过，在耳中留下巨大的轰鸣声。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如果目光能释放能量，那秦上将的电子屏一定会炸了。此时电子音不适时地闯进他的耳膜。

　　“考生黎尘，你的去甲肾上腺素及儿茶酚胺分泌异常，将影响精神阈值，请问是否继续考核？”

　　黎尘回过神来，操控仪上冰冷的触感微微换回他的神智，他确认了继续考核。集中精神力的那一刻，意识沉沦于精神网络，耳边的声音放大数倍。

　　这种熟悉的感觉令黎尘汗毛倒立、头皮发麻，好像沉睡于心底的一口火山终于结
　　束休眠，毫无顾忌地喷发起来。

　　通过模拟甲的屏幕黎尘看见了广阔的宇宙，以及敌方战甲爆炸后溅起的层层火光，黎尘驾驶着模拟甲在敌方机甲的残骸中穿梭，他将速度提到曲率，进行空间跳跃。

　　在空间跳跃的一瞬间，黎尘体会到久违的眩晕感，心率上升、血压上升，心跳声敲击着他的耳膜，这种让绝大多数学生心烦意乱的生理状态却会让黎尘热血沸腾。

　　空间跳跃只是一瞬间的事，黎尘离开跳跃点后，模拟甲进入了匀速运动。他静静地听自己的心跳声。

　　监考室中，两位考官异常的沉默着，斯帝恩教授很想开口缓解一下气氛，但是另一位只顾着严肃地盯着显示屏。

　　“距离考核结束还剩十分钟，您还有十二台敌机尚未击落，是否继续考试？”

　　“击落几台机甲能满分？”

　　“十台满分，您目前只击败了两台。”模拟甲的人工智能回复道。

　　“扫描最近的跳跃点。”黎尘对模拟甲下令道。

　　“距离您有一个标准航行距离。但是，此次实操考核不允许在两个标准航距以内使用空间跳跃，否则视作违规。”

　　黎尘又啧了一声，拉动操作仪，“谁定的规矩，还实战测试呢，真实战中谁还管什么时候跳跃，蠢死了。”

　　话虽然说得漫不经心，但是黎尘的肾上腺素正在疯狂分泌。可能黎尘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根本不在乎考核的结果。

　　他只是想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秦上将在短短十五分钟的考核时间内记住他。好不容易重生了，总归得干点和上辈子不一样的事吧。

　　敌方机甲在后面穷追不舍，黎尘也拉满速度，对方直接放出高能粒子炮，黎尘操控模拟甲打开防护盾。

　　“卸掉武器库。”

　　模拟甲的武器库脱落，刚离开甲身时被粒子炮击中，轰的一声炸开，火星四溅，产生的能量波虽然损坏了模拟甲的防护盾，但也挡住了敌方机甲，黎尘操控模拟甲进入曲速。

　　敌方机甲突然增多两架，对着黎尘就夹击过来，模拟甲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错过两架敌方机甲，它们相撞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

　　黎尘走神了一秒，然后回过神全速靠近跳跃点，他算了一下时间，大概还剩下一分钟。

　　背后跟着七架敌方重甲，模拟甲人工智能提醒道：“防护盾已损坏失效，机甲能量低于15％。已靠近跳跃点，是否进行空间跳跃？”

　　同时模拟甲中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仿佛想悬崖勒马般阻止黎尘的违规行为。
　　距离考核结束还剩十秒。

　　“否，关闭能源系统。”黎尘勾起嘴角。

　　模拟甲在这一瞬自由落体，黎尘享受失重的快感，下一刻十架敌机来不及改变方向，减速的一瞬间偏离航道，被吸入跳跃点。

　　倒计时三秒钟。

　　一声巨响，空间跳跃点承载过重爆炸了，产生了巨大能量波。

　　倒计时正好结束。

　　光脑系统自动和模拟甲断开，茫茫的宇宙、迸发的火光、自由落体的失重感都瞬间消失，黎尘坐在漆黑的模拟甲中，还没从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走出。

　　他看向那块显示屏，心想，这下秦上将能记住我了吧。

　　此时，监考室里的斯帝恩教授看见黎尘没有进行空间跳跃，总算松了口气，他点评起黎尘技术高于其他人的连环操作，只说：“这小子就喜欢乱来，不过技术操作比其他学生娴熟很多啊。”

　　“花里胡哨。”秦冽毫不客气地说，他看着显示屏上的考生信息，不禁多看了一眼。

　　斯帝恩听说了会议被临时暂停的事，他撇着秦冽的神色，后者虽然面无表情，但微蹙着眉，眼里略有不爽之色。

　　“这孩子叫黎尘，比被别人早两年入学。”斯帝恩教授眨眨眼睛，笑道，“他和你当年一样，聪明又混账，不过心思不坏。反正你也要在学校里留上几天，回头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听完老师对自己的评价，秦冽的眉眼舒展了一些。

　　“不用，麻烦。”说完，秦冽大手一挥，就在黎尘的评分栏上写下——不合格，今天的第二十四个不合格。

　　理由栏上写的是——操作不规范，小动作多，进入跳跃点前速度把握欠缺。

　　随后他将评分表放在斯帝恩教授面前，食指在上面敲了敲。教授知道秦冽这是让自己修改最终成绩的意思。

　　“对了，老师。要是有人不满意考核结果，可以让他们直接来找我。”秦冽说。
　　秦冽曾经是斯帝恩的得意门生，他了解秦冽对于专业方面的苛刻。

　　只是当年的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评判标准，他作为老师，却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除了黎尘那小子之外，其他人哪里敢不满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