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杞榆城（四） ...
-
第七章
“你全都是故意的！”
028已经反应过来了，捂着心口大叫。
纪栾咧嘴一笑：“废话，不要小瞧你纪哥。”
在戒囊中翻找木雕的时候，他看到了这把被遗忘很久的短刃。意识到这是可以重伤鬼修的法宝后，一个计划就此成形。
“我以为你让我查看灯丰庙的方位，是为了把鬼修引到莫桓暄处，没想到你根本没这个打算。”
“你知道鬼修谨慎，一旦意识到距离莫桓暄太近就会逃走，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自己解决它，对不对？！”
“差不多吧，还不算太笨。”
纪栾勉强的认可了一下028的智商。
鬼修现身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有两处受掣——
一，“辟心”太短。二，青宝还在。
若想使用“辟心”，他必须近鬼修的身，但此举凶险，他甚至无把握能自保，更别提护住毫无灵力的小孩儿。
所以计划中的第一步，便是将青宝安全的送回璇英与莫桓暄身边——为了不叫鬼修注意，他真是煞费苦心演了一出好戏。
又是大喘气装作体力不支，又是故意露出破绽再险险避开，不停营造下一刻就要被鬼修击败的假象，就这么一路钓鱼把鬼修钓到了灯丰庙附近。
演戏，纪哥在行！
把活尸勾引到灯丰庙附近后，事情就好办多了。只要找个望得见庙顶的高处，能顺利把小孩儿扔过去就行......这一步的确是粗暴了一点，不过反正有师兄和璇英在，倒也不必担心他受伤。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单纯小纪在线求死。
这一路打斗中，纪栾都在担心鬼修提前动用堵他经脉的阴招，但他终是赌对了。这鬼修实在谨慎，不等自己有全然的把握时，绝不轻易偷袭。
于是纪栾送了它一份大礼。
向后仰倒那一下，他真是把全身的破绽暴露得清清楚楚。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幕好像是演的有点过了。他当时简直是把“快来杀我”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但是不碍事！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真·单纯的鬼修被杀气激得头脑不清，迫不及待往圈套里钻——它出手了，和对付璇英时一模一样的招数。
纪栾等的就是这一刻。
和鬼修无把握不出手一样，他也一直在等待时机——鬼修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之时，就是其防御最懈的一瞬。
若是别人必不会走这招险棋，但纪栾他......他有028呀！
靠着028躲过攻击，小手一扯，小刀一捅。
鬼修妹妹，这波哥在大气层。
识海内的时间流速比实际世界中慢很多，纪栾和028叽叽喳喳扯了一堆，身体实际上还在半空中，将将落到镇妖塔腰部。
经脉堵塞的影响已经消失了，但眼下再运力，怕是也来不及。
这下估计要摔得挺疼......纪栾漫无目的地想。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
宽大的袍袖扬起，他重重跌入一个怀抱。
***
一股冷香。
纪栾眨了眨眼。
像是独行于暮冬时分的旷野，草木散发出干净的苦气，又带着泠泠暗香。远处吹来清冽的风，撞个满怀时，却显出沉静的温柔。
闻了这么多年，莫桓暄身上这道独一无二，既性冷淡又暗含骚气的熏香，他一秒就辨得出来。
抬眼一看——自上而下望过来的，果然是莫桓暄俊美无俦的帅脸。
纪栾脑中突然闪过《破天I》中的一段描写：
“......司芃槿惊叫一声，从石柱上跌落下来。莫桓暄身型一动，未及旁人反应过来就已接住了仙子娇躯。两人在空中相拥相视。
司芃槿轻喘着伏在莫桓暄胸口，只觉得他臂膀坚实有力，低头望来的目光里似含柔情，不由得面若朱桃，一双秋水剪瞳内情意绵绵。
旁边一群世家公子看着芃槿仙子羞中带怯地躲在莫桓暄怀中，两只藕臂还环着他颈项，一个个嫉妒的嘴里发苦......”
这还是莫桓暄当掌门之前的剧情，发生在天殷四年的泽方试炼中。
泽方试炼专用来品评天下英才，每十年举办一次。在原剧情中莫桓暄当然毫无意外的夺得该届魁首，顺便收获了一大票仙女妹子们的崇拜仰慕，其中就包括有修真界第一美人之称的司芃槿。
石柱下这一抱，直接让本就对莫桓暄颇有好感的芃槿仙子芳心暗许，后来也顺势成为男主后宫第一人。
不过这段剧情实际发生时却有点偏差。
莫桓暄仍夺得了魁首，但不知怎么，司芃槿掉下来时却没有去接。
纪栾当时就站在边上，眼见着莫桓暄一丝要动的意思都没有，他怕男主后宫被别人截了胡，最后还是一个闪身把司芃槿接了下来。
......诶，这么说起来，莫桓暄的几个后宫，到目前为止好像都没有发展起来啊？
玄方宗的司芃槿，半月阁的苏筱筱，还有那个什么派的什么什么玄女，都没什么动静......
莫桓暄虽然修的是无情道，但作为正统龙傲天男主，修仙途中的露水情缘必然是相当可观的。仔细想想，剧情走了快一半了，居然还一个妹子都没有，他是不是应该担心一下？......
不对！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纪栾乱飞的思绪狠狠一个急刹——现在的气氛很不对好不好！
空中相拥相视、轻喘、他的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莫桓暄脖子上去了......这是女主的戏份吧？！！
这算什么？剧情的不可抗力吗？当初他抢了男主的戏份，现在就得作为女主把剧情补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好像觉得莫桓暄的眼神也有点怪怪的，还真有点符合书里“暗含柔情”的描写......？
......为啥突然在这种奇怪时刻贴合剧情啊？！拥抱的对象都换了，柔情的眼神是要投给谁呐？！
纪栾铁直男的心被走偏的画风重击，跟烧到屁股的兔子一样从莫桓暄的怀里弹出来。
莫桓暄只见纪栾呆愣着看了他半天，紧接着双颊通红，手忙脚乱的从他怀中逃开，不由得也是微微一愣。
他感知到纪栾遇险，还未来得及想，身体已先行一步......却是没想到，纪栾的反应会这么大。
“我去看看青宝。”
说完这一句，低头似不敢与他直视的青年匆匆跑远。
莫桓暄仍站在原地，半没在暗处的脸上看不清神情。
只他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掌心，似要挽留住残存在手上的，劲瘦腰身的触感。被春桃般的面颊贴近过的心口，是一阵阵陌生却止不住的微颤。
***
跑回灯丰庙的纪栾，心情已经平复下来。看到身后的莫桓暄还是那张没啥表情的扑克脸，心头的别扭感终于消失——
两个大老爷们，抱一下怎么了。男主都没膈应，他矫情个什么劲。
放松下来的纪栾开始讲述他的所见。
“......是个女鬼，她被我重创时，暴露的应该是本声。”
“听声音像是个妙龄女子。”
供祠上火蝶轻扑了两下翅膀，纪栾沉思时半垂的眼帘下，长睫映出的阴影跟着微微颤动。
“有几处我想不明......”
“她怨力极强，单从修为来说，在鬼修里也应该能算个人物。可我与她交手的时候，总感觉她似乎......出招并没有什么章法，好像一切仅凭本能。”
能达到这种修为的鬼修，无不经过长久的修炼，有没有功法暂且不说，最起码都有清醒自主的神志。可他们现在面对的这个鬼修，虽然有攻击杀戮的能力，却总给人感觉缺少了些灵智，以至于让纪栾的计划施展得额外顺利......
与其说她是鬼道修士，不如说她更像是某种野兽，或者是新生的，仍只知道凭执念杀人的恶鬼。
可若说她只凭执念作乱，那城中如此精妙复杂，让人看不出底细的阵法，又是怎么设下的？
更不要说她对灵气的化用......什么样的鬼修，可以抽取化用仙修的灵气，甚至在一息之间堵尽他人筋脉？
纪栾盘腿坐着，细细梳理心中的疑惑，只觉得怪处越想越多。
庙门外，混沌的雾气随着女鬼受伤遁逃而渐渐散去，星月清晖铺泄。
垂手立于门侧的莫桓暄望着一地银光，若有所悟。
“能控制灵气的，并非女鬼本身。”
“应另有什么东西，可幻化于雾，受她所控......或与她共生。”
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虚划了两下，似乎拨扰着看不见的雾气。
经他一提示，纪栾和璇英猛然反应过来——好像确是如此。
浓雾消散后，灵力在经脉中运转时，那股细微的黏重滞怠之感陡然消失了。
修真之人在筑基后，为时刻保持气海内灵力充盈，往往会不自觉地将经脉打开，就像一个全天候自主运作的空气净化器，只不过体内过滤留下的不是杂质，而是从天地之间攫取的灵气。
应该正是在这个过程中，那怪异的浓雾趁机贯通经脉，甚至混入气海，在被周天运转排出体外时，顺势细微绵长地抽走灵力。
这便能解释，为何他们总感觉灵力消耗额外剧烈，甚至会突然经脉不通——那些受控的雾气若在体内一瞬间停滞，经脉自然不通。
莫桓暄指尖敲着门缘，眉头轻皱——记忆深处似乎有零星的灵光，却一抓便散。
......一时间竟理不出头绪。
夜已深了，好几日未合眼的青宝第一次感到心安，困倦便排山倒海般袭来。侧支着脑袋的手肘一滑，怀中曜陵弟子的佩剑就磕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纪栾和莫桓暄对望一眼——怪雾的线索无绪，女鬼的来历倒是可以找上一找。
青宝想不起来近年来哪户人家中有含恨惨死的女子，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出名的怪事。
但这历来安宁平静的杞榆城，在事发前几天，不刚好出现了冲撞活人的“邪祟”吗?
***
袁家大门关得死死的，偌大一个宅子，一丝人气也没有。
这鬼修动起手来不分高低贵贱，平民杀，城主、道长也杀。袁掌柜清楚他豢养的那几个家丁可挡不住鬼，一早就带着家人躲在藏窖里，每日赶几个仆役上来打探外面的情况。
纪栾撬开厚重的窖门时，蹿进的冷风把守在下方、昏昏欲睡的家仆吹得一激灵，嗷一嗓子喊出来，吓得袁掌柜泼了自己半身冷茶。
藏窖不大，袁掌柜坐在一筐玉米上，一边听纪栾讲明来意一边抹泪。
“就是那个女鬼，肯定就是那女鬼！我儿叫她害惨了啊！”
两人跟着掌柜绕到储酒的小室，里面躺着一个面色潮红的幼童。
憔悴的妇人跪在一旁，用绢帕轻濡孩童干裂的唇瓣。
这孩童眉目之上笼罩的黑煞邪气如此浓厚，以至于连未修炼过的凡人也看得出来。
“神魄游离，灵火微弱。”
莫桓暄只看一眼，就知这孩子死期将至。他冷心冷情，又将生死奉为天地纲常，若是平时，多半直接将实话相告。但看着纪栾蹲下身，低声宽慰着拜跪在脚边的妇人，后半句“命不久矣”终是没有说出口。
“本来我儿已有好转，偏生那晚出了事，两位仙君没了，我儿一夜之间更不如之前...烧得神志都不清了...出也出不去，这么些天，就这么硬挺着....我袁家到底造了什么孽......”
膀大腰圆的掌柜抱着纪栾的腰哭成一个球体，还没嚎几声，就被身后冷着脸的高大仙君用两根手指夹住后领，提溜到一旁。
解放出来的纪栾两手拂过幼童眉间，一缕淡青色的灵力冲开混沌的黑气。
“师兄，这煞气就来自和我交手的女鬼。”
气息一模一样，纪栾十分笃定。
这孩子在灯集举办的数日前就遭鬼煞缠身，莫非，是导致一切发生的根源？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杞榆城（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