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沙华（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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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赤X子鲨人案
调律者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为什么总是拒绝小崔的好意？为什么不能坦然地接受他无意识的贴近？
仿佛接受别人的建议和帮助，就让自己被烙上“没有主见”、“没有能力”、“无用”的下等标签，非要独自做明明自己也完全不知所措的事情，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能独当一面。
仿佛完全享受心仪冥灵的亲近，就是占对方便宜的痴汉变态，非要通过克制住渴望的拒绝，才能彰显自己是一个正人君子。
他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乃至思想。于事无补地厌弃着自己的一切。
就算撞到路灯，跌倒在地，也没法把他从狭隘的情绪世界里拉扯出来。他茫然地望着漆黑的夜空、灰色的磷火与白色的月亮。
——就算多彩的世界一下子变得灰白又怎样。
突然间，泛着紫光的黑球扑面而来，暗紫色的光环将本身就无所行动的少年困住，闭着眼睛的黑裙女孩闪现到他面前，破碎的镜子漂浮在她身后。
“嘭！”随着女孩自带配音的落下，带着死朽的黑紫色气息炸开。
调律者感到全身钝痛，却一声痛呼都没力气发出——生命，似乎从自己体内被抽走。
降临异世的旅途，才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不要……
脸贴上冰冷的地面，少年微弱的声音甚至没能从口中传出。
濒死之时，他突然急切地想要见到判官。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干脆利落地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
哪怕不被接受，冥灵也一定会……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视线失焦，意识模糊之际，他听到一个人开香槟般的欢呼：“好耶！一套连招干掉大Boss，小镜子今天立大功！”
“诶？不对，UID好像不一样，再确认一下……噫——！啊啊啊！完蛋了，西凉妹妹，我好像，杀错人了……”
30.红纸镜与冰女王
记忆纷乱的前世，冰冷的雪花。
失重感。
曼珠沙华的红海，逆流的黄泉。
窒息感。
熟悉的、深爱的、决绝的背影，散开的长发随风飞扬。
绝望感。
火焰高扬，灰烬飘落，什么也没能留下……
悔恨。孤寂。空虚。
“不要消失！也不要离开！”调律者哭叫着从幻觉中醒来。
“好了好了好了，活了活了活了，呼——吓死我了。”跪坐在一旁的白裙女孩擦了擦额角急出的汗，缓缓地舒一口气。她狡辩的话语有些底气不足：“那个啊，也不能说全是我的错，就比如在竞技场上，我已经满级了，而你才lv1，那不是我轻轻碰一下你就会嘎……嘛。”
“赤精……？”看清眼前人的相貌，玩家少年轻声说出她的名字，却被对方惊慌打断。
“嘘嘘嘘！不行的不行的！”女孩把食指放在唇间：“你不要说下去啦！在这里会被禁掉的！”
“那…纯爱战士？”调律者说出自己对这个女孩最深刻的印象。
“啊哈哈，确实，这么叫也没什么问题呢。”女孩哭笑不得，“不行！我自己这么叫没问题，别人一叫就感觉好羞耻啊啊啊——换一个换一个！‘红纸镜’，听到没，虽然很快咱就见不到了，你也得这么叫！”她抓着他的衣领小孩子耍赖似的威胁道。
“好，红纸镜，我还…活着？”他顺着女孩的意思称呼，接着，看到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还有仍然暂停的黑灰色世界。
“呃……死了大概，一两分钟吧。”红纸镜心虚地抓了抓自己的银色短发。
“咳咳，”突然想到什么，她清了清嗓，煞有其事地介绍自己：“我、我乃六圣者之一的第三位，执掌Clean Love的力量，自世界之外而来，追捕邪恶的赤色魔王。”
但是她很快放弃用戏精的语气解释一切，“至于你，少年，哎呀，算了不演了，总之我知道你就是玩家啦！不好意思乍一看你的气息和那家伙实在是太像了所以我先下手为强看在你没事的份上请原谅我……”非常夸张地，以土下座的姿势谢罪道歉。
“没关系。”调律者平淡地说。负面情绪被打断后，他的情绪和思维都处于一个相对空茫的状态。
红纸镜见自己如此轻易地被原谅，不但非常没有实感，还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瞄了一眼垂着头，默默拭泪，还有一点可怜兮兮的调律者，开口提议道：“要不，我赔你个法术？看你，毫无反抗之力的样子啊。”
“你不是已经把我救过来了吗？”他记得游戏里女孩可以在泉水处切换“阴”“阳”形态，又能打又能奶。
“唉哟！这不是，你活得太快了嘛！我才刚切换过来呢，你人就没事了。”红纸镜两只手抓住自己的白色兜帽往下拉，都被原谅了她也不好意思再满嘴跑火车了。
没有泉水也能复活吗？难道成为调律者还有什么特殊力量？虽然想不通原理，但他还是接受了自己死而复生的设定。
调律者思考时，红纸镜已经帮他决定好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接受了啊。”她转身钻进背后的镜子里，破碎的镜子翻了一面，由白色变成黑色，闭着眼睛的黑裙小女孩重新出来，伸出小手，凝出一个黑紫色的小球，说：
“这是我‘阴’形态下的大招，‘死之业镜’，要是你遇到危险，就把这个球往敌人身上一抛，它会先炸一下，伤害不用在意，重要的是！可以困住对方3分钟，你就赶紧跑路。只能用一次哟，你等CD也不会刷新的。可得丢准啦，要不然空大了血压多高啊。”她把小球塞进他手里。
“该走了。”冷傲的女声冷不丁从背后响起，调律者循声望去，才发现一直站在后面的紫发女子。她单手执剑，尖端闪着冰芒；神情冷淡，对他似有防备之意。仿佛自己要是轻举妄动，就会毫不留情地刺过来。
那是，由紫藤色、薰衣草蓝、长春花色、淡紫丁香色组成的，相当漂亮的少女——西凉。
留学非都的西梁国女王。海报里笑得很好看。人气好像很高。皮肤很多，羡慕。
这是调律者对她的主要印象。
“好嘞，西凉妹妹~”红纸镜拍拍裙子站起身。
对于这个称呼，西凉似乎不太习惯，但顾及他人在场，没说什么，沉默着和身高不到她胸口的小女孩一起离开。
临走前，紫眸少女瞥了调律者一眼，无感情的凉淡，却又皱了眉头。
31.玩家与“调律者”
习惯了穿梭时空的感觉，红纸镜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西凉闲聊：“哎呀真想不通，文曲姐和杨任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吵架嘛……”
实际上，当时只有文曲星情绪比较激动，杨任没有与她争论。西凉回想。
毕竟，在如何对待调律者（玩家）这件事上，大家的理念并不相通。
只顾着抒发自己的感想打发时间，并不在意听者是否做出适当的回应，赤精子思维跳脱的提起另一茬——救世勇士与天命女王的命定之缘：
“你呢，小西凉？你又是怎么看待调律者的？毕竟‘有彼东方，满岸之花……’，彼、岸、花啊，那可是你设定上的‘命定之人’呐。”
在与赤/精子——这位总爱给别人安排各种假想身份的仙族戏精女孩相处时，西凉并不自在，对方自说自话的习惯，总会让她想起金禅身边那根烦人的馋杖。
但她几番纠正也改不掉女孩的语癖，只好学姜子牙和申公豹，无视她随心所欲的称呼。
而关于“命定之人”，对象几经变易，西凉甚至对此心生逃避之意。
所谓命定之人，当真那么重要吗？当真不可或缺吗？
她轻声叹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或者说‘他们’，和我所期待的那个人，有太多不一样。”
32.偶然与必然
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最渴望去做的事情，在危机解除之后，连那份冲动也消失了。
调律者又变回了那个瞻前顾后的样子。
他咬着唇，指甲紧抠掌心。
不久前，匆匆告诉小崔，自己另外找了住所，没等对方回应就自顾自地跑掉。
真没礼貌。
……必须道歉才行。但是，只道歉却不行。
该如何，自然又自在地，与别人相处，尤其是…心仪之人，这是得由自己独立想清楚的问题。
调律者叹一口气，好似这样能稍稍减轻因思绪引发的心理负担。他抬起头，循着今日的记忆，去找自己的临时居所。
上次闲逛遇到的冥灵——冥冥，在偶遇魍魉之后又碰到了。当时，调律者并没有认出“它”来，但架不住对方过于自来熟。
一开始，调律者准备随便找个地方住，越便宜越好。可冥冥却以一番强势的劝说，改变了他的打算。
“这地方也太小了吧，简直像一副棺材。你可不要对我们冥灵有什么误解哦，我们也爱大大的房子，或者辽阔的荒野。这个房间没几件家具，连天窗都破破烂烂的，下雨天可是会漏雨的诶，反正，住这里还不如去睡桃止大街！”
“这里也不行，太潮了，昏暗潮湿冥灵宜居，但你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在这儿住久了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会变得，像鬼菇一样的……啊？你不知道鬼菇抑郁了脑袋会枯萎的吗？”
“唔，这个，离市中心太远了，还偏，要是遇到危险了，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无常听到的。而且房间里没有厕所，你不用嘘嘘吗，人？”
“这里不行……那里也不好……”
冥冥叽叽喳喳了一路。
在对方话痨一般的输出下，调律者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毕竟，冥冥排除那些选项的时候，确实心怀好意，在为自己考虑。
虽然是自己选住所，但调律者不知道冥冥什么时候能确定下来，而他又担心时间来不及见下班的判官，只能尝试着开口：“晚点，我要去见一个人……”
“心上人？”对方几个字就让调律者红了脸。
“哎呀呀，”冥冥的语气有些促狭，却也通情达理：“好嘛，最后带你看我推荐的房子，马上就好。”
——
上楼梯到第三层，走到这一层的尽头，还有一个楼梯间，从那边上去再上三层，再走到尽头……
这边的灯这么快就修好了？调律者放下扶在墙面的手，抬头看稳定发光的灯泡，突然感觉周围似曾相识。
在走廊内环视一圈，他折返回去看门口的对联：“执笔判阴阳，公正无私昭日月；持簿书善恶，勤勉有律继春秋”，再抬头，看见“法正勤书”的横批。
这好像、就是，判官过年前写的对联。当时他还问过的……只记得说小崔好厉害了。
调律者才反应过来，冥冥让自己租下的房子，就在判官同一层的对面，相隔不过十几米。
进来的方式，临时坏掉的灯光，不走寻常路的引路人，对环境缺乏关注的自己……巧合，就这样发生了。
33.月影
不知何处的水中，倒映着调律者的身影。水下，手掌一般的肢体，轻轻划过，打破明镜一般的水面。
“这就是‘彼岸之花’的阳面。如您所说，大人，倘若我成功夺取了‘调律者’的身份，不但能获得新的身体、强大的力量，还可以摆脱三界轮回的限制，对吗？”水下的黑影不成人形，发出的声音透着难以掩藏的激动，迫切地向月下之人求证。
连月光也照不清那人的样子，“祂”的声音仿若遥远的回声：“方法，你已经实践过了。”
“我会为你提供更多，帮助。”
“祂”没做出任何动作，也没念诵什么咒语，仅仅是这样说着，水中的黑影便在顷刻间变了形态。
一转眼，一位白发红瞳的少年就站在了水中，他惊奇地打量自己的新身体。
精雕细琢的面孔映在水中，与原本的倒影慢慢重叠，直到——
彻底取代那张脸。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沙华（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