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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子嗣 ...


  •   伯爷院中消息本就不好打听,少不得芹春使些法子,花几个铜板买酒,把几个婆子灌醉,才略得一二。

      可惜回来得晚,沈意晗已经沉沉睡去。

      扑簌簌的冬雪下了整夜,窗栏都结了冰霜,待醒来外面都是洒扫的声响。

      芹春絮絮叨叨正说到:“......那几个婆子醉了,才说家里人以前在老伯爷跟前牵过马......”

      沈意晗抚了抚额,让她挑些要紧的说。

      芹春接着道:“后头西北不太平,朝中派了老伯爷前去镇压,那场大仗说是没打好,老伯爷一去不回,伯府也险些丢了爵位。后来不知怎么府上几年没再见大爷,开始下人们都以为去了麓山书院,直到宫里承袭爵位的圣旨到,袭爵的竟然是二爷。”

      宁远伯府二爷袭爵的事情,在京中并非密事,有些流言蜚语说是老伯爷去世,顾家大爷被顾家排挤出去,也被迫禅让爵位。

      可沈意晗瞧着昨夜的人,何尝是他人能左右的?

      芹春:“不过那婆子也说,爵位是大爷自个儿丢了的,府上似是寻了好几年的人,后来实在是寻不到,才叫二爷承袭,也是为伯爵府绵延血脉。”

      寻不到?沈意晗凝眉:“寻不到?为何会寻不到?”

      “有人说在大晋内寻不着,是因为人根本不在大晋,大爷为报父仇,潜去了塞外,所以才因此破敌。”芹春摇头,“他们也说不清,奴婢听着也觉得玄乎。”

      再多的话,沈意晗也没有听入耳中,只有一句‘潜入塞外’在心里反复回想。

      遣入塞外,因此破敌。

      风沙走石的细流,篝火,帷帐,兽皮毛毡。苛察儿部族多是深眼勾鼻的长相,唯独有他,除去眉目深邃和胡茬凌乱,更有五分近似中原人。

      想到这,后背透出几分冷意,沈意晗猛地抓住芹春的手。

      “你看我,和三年前......有几分相像?”

      和三年前几分相像?

      三年前,芹春与一帮奴隶关在玉龙关胡市街的笼子里,背对日光疾驰而来的旧马车,帘子掀开,姑娘过分的瘦削薄弱,一双眼始终像裹着泪,好似天地之间,再无可依。

      “大约四分相像。”

      芹春如实说,又见沈意晗脸色渐渐转白,有些担忧:“您前日起便心神不宁,昨日叫奴婢去打听,今日又问东问西,到底是怎么了?”

      沈意晗打昨日起心里就没安宁过,勉力平复心事。

      “备些糕点,去看看姑母。”

      外头忙忙碌碌的准备,芹春收拾妆梳台子上的首饰,“昨日伯爷去瞧了夫人。”

      沈意晗倒不意外,姑母卧病多年暂不见伯爷有多余的心思,到底还是有些的夫妻情分。

      只是和残阳一样罢,撑不住多时了。

      .

      冬时,正月二十八,大雪压柘枝,叫岁和堂留了昨日好些客。

      远处能听到堂中言笑晏晏的声音。

      顾文修在朝中任银青光禄大夫,本就是个文中散官,告假两日,在家中连呆三天,和来做客的祭酒家对书画颇有造诣的陈老夫人讨教起来。

      切切讨教过,顾文修心中正有涛壑万千要画出来,当即在内间书房,铺纸磨墨。

      顾刘氏忍不住蹙眉,“你今日如何不去衙门?”

      听见问话,顾文修忙里抽空:“母亲忘了,今日儿子休沐。”

      “易行怎么不见?”

      顾修文:“晨早宫中传令,将他召去了。”

      他话一出,听得顾刘氏发慌着急。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虽然顾从怿生母是公主,可自己好歹也是鹤山刘氏的姑娘,都是一父所出,怎么一个敢丢弃爵位,又凭借白身挣出爵位,而另一个整天琴棋书画不思进取。
      若不是靠着世袭之位,还不知道在翰林院哪个旮旯角落做个小编修。

      碍于外头老姐妹都在,顾刘氏到底便将心里的气咽了下去,只皱紧眉咳了咳,“朝中事务万千,有见识之人何处都能胜任,你既告假两日,今日便不该懈怠。易行路途奔波半月余,也不见他接连告假?”

      “唉!”顾修文大叹一口气,一点兴致提不起放不下,“母亲何必总拿兄长来压我,儿如今三十有一,又不是当年背负科举之重的小儿,何况兄长返京不过两日,此等战功,圣上本欲出城相迎,不过兄长不想张扬,又想着回来拜过顾家牌位。”

      “如此,圣上才急召他去,又不是为京中大事。且我平素事务繁忙,不过是近日恰巧在家中休息,又不是无故懈怠。”

      一通话说的又急又快,顾刘氏叫他念的也不知如何辩驳,一时觉得儿子言之有理,自己确实乱了阵脚,操之过急,便端起茶水喝了两口。

      茶水下肚,想起另一桩要紧的事来,顾刘氏盯着顾修文半响问道:“你昨日去看李氏了?”

      顾修文心不在焉,“是去看了眼。”

      “如何了?”

      “瞧着并不大好。”

      顾刘氏打眼看,便知儿子心思不在此处,一心都扑在那书画上,却只能按捺着问:“你是如何打算的?”

      “母亲说何打算?”顾文修不解:“李氏既然还在病中,让她好好修养着,太医院治不得,就从外面多寻些名医,或许能有所转机。”

      顾刘氏一气不打来,将手中的菩提重重撂在梨花木案上:“偌大的伯爵府都陪她耗着?!你三弟膝下已有三子两女,大的勤哥儿都快十三岁来年就要考秀才,便是你四弟,成婚不过几年,也得一子一女。你呢?你呢?”

      凡说起这些,母子之间必然争吵不休,可顾文修心思从来不在后宅,也不在女色上,于子嗣更是讲求顺其自然。何况后院女子一多,如同圈养了上百只麻雀,整日为芝麻大小的事情争风吃醋,一想便头疼。

      顾文修不欲和顾刘氏争执,耐心道:“母亲何必急于一时,李氏身子实在不行,到时再多寻一人,放在儿子身边伺候,不怕没有子嗣。”

      糊涂小儿!

      一口气噎在胸口,顾刘氏扣紧桌案:“素日教导你,你不当回事。如今顾从怿归家,圣上封他荣成大将军,可到底当日世袭爵位本落不到你头上,若你兄长找你讨要,你当如何?”

      顾文修愣了一愣,这一层他从未想过,“兄长端肃之人,如何会......”

      “偌大的人,还这般天真,自古为封王封爵,多少兄弟反目成仇。”顾刘氏吁叹一声,心中沉沉:“何况你身下一子半女都无,不是放着把柄叫人拿吗?”

      “我且问,放在你身边的通房丫鬟,你又碰过几次?你承袭爵位已有几年,还不把子嗣放在心上,李氏身子不好,光是放通房丫鬟又有何用,那嫡长子是能随便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吗?”

      顾文修自知理亏,默了默,“儿子依母亲的便是了。”

      松口倒是挺快,顾刘氏有些意外,手上松了劲儿,靠回椅背上,“那就再抬一位平妻。”

      顾文修皱了皱眉,却没有反驳,只说:“迎一门也无妨,只是不要过于娇气,还是要懂事贤惠为上。”

      顾刘氏怎不知他的心思,最不爱在女人身上浪费时间,便应承下来,

      “人你也见过两回,是你大舅母下头,三房路氏寡还时带来的姑娘,路氏前年落水,梅儿在家守了三年孝,因此年岁略大了些,将满十八岁。我瞧着知书达理,温顺恭贤,配你最合适。”

      一摞串的关系捋下来,叫顾文修皱眉,“平妻也罢,还是要以李氏为重。”

      这些年李氏操持后院颇合他心意,不要无端起那些争风吃醋的祸事,扰了他的清净。

      话落到顾刘氏耳中,莫名变了味儿。她磋磨几颗不大齐整的牙,鼻腔鼓动,声音不大不小,“叫你纵得她不知好歹!”

      .

      邱朝院内造假山亭台楼阁,又绕小湖种了几棵小垂柳。

      不过大雪里瞧不到如此好的江南景致,湖面成了光溜溜的厚冰,假山亭台跟披了白蓑的老翁一样,埋首蹲伏在地上,小垂柳也冻成了毛硕硕的冰条。

      沈意晗去时,正碰上来瞧病的太医。

      暖烘烘的内室伴着梅香,太医的眉毛便没有松开过,隔着屏风有管事嬷嬷捧着小册念这两日宴席的出进项,李佳柔手搭在床外,身旁有另一个小丫鬟拨打算盘。

      太医诊完脉,小医倌儿跪地收拾针灸包等物什,黄太医踏出内室前,忽顿住脚,回头叹气道:“夫人身亏气损,何必还如此操劳。”

      李佳柔来不及应他,喉管发痒一阵巨咳,咳完额头起了一层薄汗。

      不光是黄太医如此说,光是沈意晗和冬音都劝过无数回。可李佳柔不敢放,她的命数似乎已到了睁眼和闭眼之间,在伯爵府里,若是再无本事将内宅的事情统拢好,只怕真就再无一席之地了。

      便是只有一口气,她也要撑着。

      沈意晗不好再说什么,接了小丫鬟手里的算盘,帮着统账目。她管家的本事都是李佳柔手把手的教过,比下头的丫鬟婆子有条理许多。

      后宅妇人不过就这二三事,谁都想来争一争中馈,原先王采青靠着和婆母的亲近,倒也管过几天,不过有些人天生功夫在嘴上,不见得本事有多深,没两个月府中账目乱成一团。而顾刘氏好不容易多年媳妇熬成婆,享清福的时候更不愿操心。

      而何秋仪从来唯唯诺诺,当不大事。

      顾刘氏也深知其中的道理,在这上头,从来不多说什么。

      除了理账,沈意晗瞧姑母已经比咳血那日好许多,提起老夫人让她跟着府中姊妹去冰灯会的事情。

      “让你去冰灯会吗?”

      沈意晗低垂着脸,瓷白的指尖拨打算盘珠子。

      李佳柔不动声色的瞧着她,弯了弯唇,“那我们袅袅想不想去?”

      “我是不愿去的......”沈意晗小声道:“您知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嫁人。”

      李佳柔微微笑,枯瘦的手拉住她,“袅袅可是想好,要陪着姑姑了?”

      冰凉生硬的手骨摁着温滑的手背,恰似寒夜里那柄弯刀凛冽的触感,叫沈意晗细睫猛地颤了颤。

      要唤作叔伯的人,姑丈和病榻上姑母温和的笑脸重叠。

      从心底里迸发出,想要叫嚣的声音。

      她不愿意。

      三年前舍下尊严,为求自保委身于一个男人。而如今又舍下脸皮,与姑母共伺一夫。

      她不愿意。

      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是姑丈的兄长。

      “我......”沈意晗缓缓握紧手,唇边嗫嚅,“姑母,我不......”

      不字还未出口,让急乱的脚步打断,冬音掀帘而入,脸带欣喜,

      “夫人,伯爷来了!”

      李佳柔眼中燃起淡淡的光,但很快光晕寂灭,她抚了抚不再柔顺的发髻,轻声道,

      “来了就来了罢,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冬音却忙碌起来,安排丫鬟伺候热水,从箱笼翻出一件新制的衣裳,李佳柔让她折腾,点了胭脂的脸也难得有了精神气。

      “您看看,奴婢说这胭脂衬的您好看极了,您还说擦上不好看,非要拿去给二夫人。”

      李佳柔抿唇笑了笑,对着铜镜里的人偏头照看。

      “步摇有些招摇了,换一只罢。”

      其实她带上极好看,只是久病中肌肤不再如从前,发髻上的牡丹穿蝶宝石步摇便有衬不起。

      李佳柔执意不戴,只好摘下,换了只浅色的海棠并蒂玉石簪。

      沈意晗小声夸了几句,外间的帘子正巧打起。

      顾文修今日穿了一身褐青色绸袍,脖间灰色融领衬得很是斯文,浑身书卷气。

      李佳柔撑着丫鬟和沈意晗的手,站起身问安。

      “伯爷。”

      许多年,不见伯爷连着两日来邱朝院,李佳柔眼中涌起柔情,她缓身走过去,想像从前一样,亲自替他斟一杯茶,再奉到顾文修手中。

      前行两步,只见帘子又打起。

      海棠红掐金丝长裙的跃然入眼,包裹着丰腴细腻的身子,几分妖娆似夏日池中饱满的红荷,花苞快要裹不住一般,就要盛开。乌黑的发上一只牡丹穿蝶宝石步摇轻晃,从莹润的耳珠旁划过。

      刘欣梅放下裙幅,抬头间,叫屋中凝来的目光惊了惊,不过半响,她反应过来,鹅蛋小脸一瞬盈满笑意,

      “这位便是姑母口中的佳柔姐姐吧。”

      雨水裹挟路灯,连光线都变得极暗,阴雨连绵的天,没有人愿意在路上停留。

      泥泞溅到男人干净的皮鞋上,他的眉头轻皱,脚下步伐变得更快更轻,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车辆启动时,光斑照出男人的样子,细银边的眼镜下,瞳仁漆黑不见底,没有血色的脸,苍白近似墙面。

      这样的雨夜城市近乎空荡,也无人注意,霓虹灯变幻,光线一闪而过,车辆随即消失在路边,像是没有存在过。

      .

      “持续三年的异常阴雨气候在晋城持续上演,由国内及世界知名气象专家组成的晋城气象调查小组在最近得到新发现,两股新冷暖气流的形成,导致晋城上空阴雨锋面的超长待机......”

      许菱吃完最后一口煎蛋,站起来收拾碗碟。

      厨房门拉开,任秋走到餐桌前,两根手指在桌上叩了叩,“今天什么安排?上周你王姨介绍的男生,叫你去见,你说有事,这周空闲了,能见了吧?”

      许菱早已习以为常,随手拿起沙发上的包,“马上就去见,马上去。”

      她嘴里敷衍几句,飞快的打开门,把任秋骂骂咧咧的声音抛在背后。

      晋城几乎持续了三年的阴雨,让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习惯性带上雨伞。

      粉色的雨伞‘砰’打开,手机里的语音一条条自动播放。

      逃得过面对面的絮叨,也躲不开手机上的语音轰炸。

      “王姨介绍的这个男生很不错,看长相非常帅气,而且事业有成。”

      “一年收入都不了得,不了得的!你知道不!”

      “你好好看看他的照片,这么帅气的男孩子你都看不上,真的是眼瞎!”

      语音截止在‘眼瞎’上,许菱已经对自己亲妈的欣赏水平不报任何幻想,她连照片都不想看,按照习惯准备随手熄灭手机,但是下一秒眼神突然凝聚到聊天栏。

      那是一张证件照,男人神情淡漠,长相冷峻,细银边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薄唇紧抿,衬衫纽扣一丝不苟的扣到喉结下。

      浑身都是致命的禁欲感和斯文相。

      许菱脚步停下,“他是做什么的?”

      手机另一头,任秋嗓门炸开:“医生!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我告诉你,抢手的很!”

      许菱提前半小时坐在了定好的咖啡厅,一边看手机上男人的朋友圈。

      全球各地的风景照,但是本人的出镜率很低。

      各种期刊文献分享,围棋解密。

      发朋友圈的频率一般是两周一两次,但最近的朋友圈却停留在一个月前——西藏布达拉宫。

      大概能摸索出,本科在首都A校,本硕连读七年,中途去M国交换过两年。光看履历也能知道他有多优秀,近似于小说男主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完美人设。

      许菱都怀疑自己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忍不住给任秋发消息,“老妈,你在哪里物色到的人,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

      不然光是凭颜值,也不可能三十岁没结婚。

      任秋:“不可能吧,这是你大姨单位领导家的孩子,说是一直忙着学业和事业,才没有对象。”

      许菱不大信,按照她的相亲经验,完美的人,要么图文不符,要么就是身体有什么隐疾。

      任秋是个镇不住的性子,在家里已经打了几个转转,说起自己生的闺女,她心里还是知道有个几斤几两,虽然性子咸鱼不思进取,唯独好在长得标志,名牌大学毕业,外企工作还算可以。

      条件都拿得出手,只是细想起来,和大姐牵线的男孩子相比,确实有些太高攀,先不说男生自己的外貌和能力多出色,光是他家里的条件也不得了呀。

      哪里会缺对象呢?

      任秋左思右想,只能想到:莫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这下,她坐不住了,掏出手机给大姐打电话。

      下午的咖啡厅没什么人,暖气把雨天的湿冷隔绝在外。

      许菱还在翻男人的朋友圈,她其实很少对一个男人感兴趣。

      但是今天很意外,大概是照片激发颜狗本性,她对微信对面真人的好奇心达到顶峰。

      她的注意力百分百停留在照片上,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咖啡厅的玻璃门打开,光亮的皮鞋踏入,地板留下湿淋淋的痕迹。

      外面的风吹得咖啡厅顶棚的羽毛饰物左右浮动,白炽灯下的暗影跟着轻晃。

      恍惚间,许菱好像从一片温暖中醒来,鼻尖嗅到了异常的潮湿与阴冷。

      “你好。”

      头顶落下低沉的嗓音。

      她猝不及防,抬起头。

      证件照上的人,就像是从照片上走下来,站在她面前。

      男人身影高大修长,漆黑的眸子透出冷静,炽白的灯光下,显得他皮肤更加冷白,甚至能看见伸出来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的手背透出青筋。

      似乎能感受青筋里汩汩的新鲜血液在流动。

      莫名其妙的,许菱生出一种渴望。

      很渴。

      她咽下口水,站起来。

      “你好,我是许菱。”

      男人目光短暂的从她脸上滑过,没有刻意的打量,礼貌颔首:“苏和青。”

      苏和青......

      许菱对上眼前的男人,脑子里面只剩下一句,人如其名真的不是假话。

      她的心跳加速,是从前二十五年从未有过的跳动速度,许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强烈的生理反应,甚至不用对着镜子,也能感觉到脸颊上的热意。

      苏和青只要了一杯白水,纯净的水从男人的唇边流入,到随吞咽而凸显的喉结。而放下水杯,眼镜后仍是温和中透着漠然的双眼。

      许菱拨下头发,盖住自己发烫的耳尖,不自然的挪动座椅。

      苏和青神色温和,“路上有些堵车,来晚了,让你久等。”

      许菱:“没关系,是我来得早了,二环有些堵是正常的.......”

      苏和青平静的看着她,“苏小姐应该已经简单了解过我的情况,我对于相亲的诉求,是以婚姻为目的。”

      许菱对上他的目光,那双漆黑的眼似是旋涡,深深地将她吸纳进去。她努力镇定,点头:“那我和你想法差不多,也是以结婚为目的。”

      苏和青微笑,“如果互相觉得满意,我这边计划两个月之内结婚,许小姐能接受吗?”

      许菱被下咽的咖啡呛了下,抬起头:“几个月?”

      苏和青:“两个月。”

      “两个月?”许菱看着面前这张集禁欲斯文败类清隽于一身的帅脸,干巴巴的笑出声:“两个月、两个月嘛也还好,我看到有些相亲的人,头一天见面第二天就结婚呢。”

      苏和青抿了一口水,黑眸再次投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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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黯淡的夜里街灯渐次点亮,渺弱的光晕与月光交织,巷景陷入一片朦胧。

      橱窗的玻璃里面陈列琳琅满目的甜品,这是桑晓晓常来的蛋糕店,坐落在街角一隅。

      玻璃门推开,悬挂在门口的风铃轻响。

      晚上八点,店内还有几个客人。

      “您好!麦尚风!请问需要点什么?”

      穿着欧式围裙的店员小姐姐露出标准的微笑,是个眼生的面孔。

      桑晓晓看着她,记忆飞转。

      蛋糕店的员工里,昨天还没有这个人。

      是……新来的?

      眼前的店员保持微笑,像个麻木的打工人,再次重复。

      “您好!麦尚风!请问需要点什么?”

      桑晓晓没有太多的时间纠结,因为待会儿还有节线上课程。她习惯性指了橱窗前排的蛋糕,低头去摸手机扫码付款。

      “一个芝士蛋糕,谢谢。”

      店员的声音非常欢快,伴随橱窗玻璃柜门被划开又被关上的声音,“好的!这是您的蛋糕,请拿好!”

      一根长条形金黄色的东西出现在桑晓晓眼皮子下面。

      她找手机的动作停住,看看这根和芝士蛋糕完全是两个概念的法棍,又看看围裙小姐姐。

      “我要芝士蛋糕。”

      围裙小姐姐的表情出现短暂停滞,过后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真不好意思,我拿错了……”

      法棍落在餐吧上,店员顺着橱窗往前走:“芝士蛋糕呢……”

      明晃晃的灯光下,芝士蛋糕大赤赤摆在玻璃橱窗最前列,而店员却好像看不见,一圈一圈在里面徘徊。

      桑晓晓默了默,后退两步。

      透过玻璃的倒映,能看见蛋糕店中间的座位上,稀稀拉拉坐了五个人。

      四个男人,一个女人。

      左侧秃头旁边放着根法棍,眉头紧皱,脸色一片灰白。
      临挨着一桌是两个年轻男生,法棍掉在地上,两人趴在桌上睡觉。
      角落灰色衣服的男人肩膀高耸,两手紧握撑在桌上,始终低着头。
      唯一的女顾客,望着窗外,手里的法棍只剩下一半。

      一眼扫过店里,直觉告诉她,这里的一切很奇怪。衣兜空荡荡,手机不在里面,可出门的时候她明明把手机放进去了。

      街巷外,黑幕沉重的压迫屋顶,柏油路面印出路灯的光圈,看不到来往的行人和车流。

      这个时间,应该是行人车辆最多的时候,那人去哪里了?

      不见了?梦里?撞鬼?还是幻象……

      桑晓晓抓起餐吧上的法棍,三两步走向玻璃门,推开,一步跨出去。

      耳边玻璃门上悬挂的风铃轻响——

      “您好!麦尚风!请问需要点什么?”

      身穿欧式围裙的小姐姐露出标准的微笑,一如既往的热情欢快。

      桑晓晓脚步迟疑的一瞬,背后的门已经合上,随着加速的心跳,目光飞扫过店内的一切。

      四个男人,一个女人。

      又是刚才的场景。

      她没有停顿,飞快转身,再次冲出玻璃门。

      风铃叮铃——

      “您好!麦尚风!请问需要点什么?”

      身穿欧式围裙的小姐姐挂着标准的微笑招呼,好像第一次见到她,甚至店里的几个客人,没有一个人抬头,看看门口的异常。

      桑晓晓定在原地,握住法棍的手颤了颤。

      眼前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像是场看不到尽头的恶性循环,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这看不到尽头的一切好似终于得到了某种衔接,‘噼啪’类似电灯被打开的声音从脑中传来。

      原本隐藏在黑夜中的一切被照亮,缓缓褪去薄纱,现出真实的模样。

      【亲爱的玩家,欢迎来到新的世界,资料载入,LOADING……】

      带着电流的机械音响起,脑中的画面出现一个不断增加的进度条,桑晓晓并不陌生这种开头。

      无限流、任务、副本这类型的游戏和小说经常出现在她收藏栏里。

      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进入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载入的进度条已经完成。

      【玩家资料载入完成,请查看您的任务。】

      和游戏不同,新的界面只有‘确定’,没有退出。

      桑晓晓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频率,她凝神在确定上,迟迟不能做选择。

      【选择倒计时,十秒内玩家未做选择,将视为弃赛,您将从世界上消失。】

      是世界,不是新的世界,或者原来的世界,那极有可能就是从两个世界彻底消失…….桑晓晓脑中非常凌乱,各种各样的情绪和想法纠缠在一起。

      但是,没有时间了……

      最后一秒,她飞快的按下确认健。

      音乐声响……

      【恭喜玩家完成资料录入,请阅读您的身份】

      桑晓晓一行一行看下去,没有错过任何标点。

      资料显示,她是新一批被抽入新的世界的玩家,表面上看起来和普通玩家一样,却具有特殊的隐藏身份,世界里的NPC——蛋糕店的常驻客人。

      由于玩家反馈游戏太过冰冷机械,作为唯一隐藏在玩家中的NPC,承载了游戏的核心情感试验,与玩家建立长期的紧密联系,系统通过情感值进行评估,NPC需完成相应达标指数,成绩合格,试验成功,此身份保留。

      简言之,如果不能在任务里完成指标,多次成绩不合格,她将会被删除。

      作为惩罚,彻底从两个世界消失。
      饶是一向冷静的桑晓晓,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狗东西玩意儿?霸王条款???

      她抬头,又看了店里一圈,那五个客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门口发生的事情全无反应。

      也是NPC吗?

      桑晓晓猜想着,突然感觉到身后一阵潮湿的气息扑来。

      外面不知何时下了雨,水汽随风飘进店里,黑伞淌着水擦过玻璃门收拢,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几乎顶着门进来,身上深色的卫衣长裤陷入混沌的夜里,衬得肤色霜白。

      “您好!麦尚风!请问需要点什么?”

      店员微笑着问候,男人这才抬起头,步子停了一瞬,漆黑的眸子从桑晓晓身上短暂掠过。

      他握住伞柄,伸手取了餐吧上店员递来的法棍,桑晓晓看见他露出的手臂上明显的青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男人在观察自己。

      桑晓晓看了眼男人,拽紧手里的法棍,内心还在纠结要不要和他搭话。

      店里面看起来好像只有他像个真人。

      这么想着,声音响起——

      【所有玩家录入成功,解除登陆任务地禁止,蛋糕店成长任务即将开启!请所有玩家三分钟内请到中心点集合!】

      机械音落,桑晓晓敏锐的察觉到某种屏蔽被解除,双耳从诡异的静谧中苏醒,能听见店内桌凳晃动的噪音。

      如果没有猜想错误,屏蔽机制极有可能出现在每次任务之前,所以刚才她在玻璃门口不断试错,店里其他人没有反应。

      而她能看到刚进来的男人,男人也能看到他.......或许她本人是NPC,所以并不在屏蔽机制内?

      桑晓晓不动声色的瞥了身旁一眼,那这个男人呢?

      【世界为你解答,他系属于特殊身份,所以也不在屏蔽机制内噢......】

      语音突然在脑内插入,桑晓晓有些不适,晃了晃脑袋,想再多问些信息,被一声国骂打断。

      “艹!”

      “顾深???”

      “他怎么挑了新手任务?”

      那两个趴在桌上睡觉的男生在讲话。

      两人说话间,开始还安安静静的秃头忽然站起来,猛地抓住他们,情绪激动:“终于能听得见你们说话,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不能出蛋糕店?我只是进来买个蛋糕,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其中被他抓住手的瘦个子男生,并没有甩开,好像经常碰到这类的事情,无奈的耸耸肩,“世界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什么意思?”秃头僵在原地,有些不信,“回不去?别跟我开玩笑,我还要回家,老婆等着我回去吃饭……”

      “吃饭?可以啊?”
      瘦个子玩味一笑:“积分够了就能回去。”

      秃子很急躁,“什么积分?没个准数吗?你们是不是搞传销的?”

      瘦个子简单道:“做任务,能活着,就有积分,每次都活着,就能出去。”

      一堆活不活死不死的字眼,秃子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发抖,撑着桌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角落灰色衣服的男人突然小声开口,“这些信息哪里可以看到?”

      瘦个子看了他一眼,“新手?”

      男人点点头。

      瘦个子眉头一拧,满脸晦气,“逗我呢?那么多新手??成长本不是一般带一个吗?”

      “隐藏积分被拉高了?”另一个刘海盖住眉眼的男生瞄了眼门口的男人,“大佬在,带几个新人应该不是问题。”

      见他们自顾自吐槽,灰色衣服的男人抠着衣袖,很是焦虑,“你们能不能帮帮忙,我们都是头一次进来。”

      桑晓晓始终注意着说话的几个人,刘海盖住眉眼的男生对上她的目光,顿了下,压低声音:“你看那个妹子,正不正”

      桑晓晓:“……”

      自以为声音很小的刘海男生一句话,把店里几个人的注意力拉拢到门口。

      “艹!”瘦个子翻了个白眼,根本不在乎刘海男什么正不正的问题“又是个新手!”

      “共三个新手。”刘海男补充。

      只是出来买个蛋糕,桑晓晓还穿着家居的白色睡裙,精致的蕾丝下摆垂落在纤细的脚踝,脚上一双毛绒拖鞋,长发抓成丸子盘在头顶,露出的五官尤其精致,特别是一双大眼睛漂亮的像对儿黑宝石,懵懵懂懂站在店门口。

      像个建模出来的漂亮NPC软妹。

      瘦子不客气的吐槽,桑晓晓注意到周围几个人的打扮,除去三个新手,剩下的四人都是简单的穿着。

      特别是刚进来的男人,裤脚塞在军靴里,干净利落。

      她刚才听到瘦子和留海男的对话,这个人应该就是顾深。

      三个新手玩家,并不是很好的开局,所有人陷入沉默。

      电流声再一次微微响起。

      【玩家集合完成,非常高兴告诉大家:本场拥有四位新手玩家和三位老玩家!史无前例的挑战性相信一定会让各位斗志满满!】

      【首场破冰任务:蛋糕店停电了,冰淇淋就快融化,店员们陷入慌乱,请大家务必在冰淇淋融化之前回到自己的岗位哦~~没有按时归位的人可是会被做成蛋糕的呢!】

      《小撩精》
      有月无灯/文
      2020.10.9

      ——如果忠贞可测试,那么爱情将是愚人的固执。

      .

      昨晚,是她毕业前的实习收尾,喝完酒回家倒头就睡。
      直到嗡嗡嗡的声音响起,整个床都跟着震动。

      安仙翻身起来,一头乱毛,耳目稍微清明,才看到在床头震动的手机,‘亲亲男朋友’的备注亮起——男友蔡彦霖的微信语音。

      “宝宝,醒了吗?”

      她喝了床头的隔夜水,润润嗓开口:“醒了,怎么了?”

      蔡彦霖沉默了片刻,声音轻柔,“仙仙,我这个月末特别忙,下个月初要评职称,部门名额只有两个,我和其他人比业绩还差...”

      “周天也要加班吗?”安仙有些失落,抠着熊崽身上的毛,“那等你见完客户,我们再一起吃个夜宵呢?我可以自己打车回来。”

      “可能不行,宝宝。”蔡彦霖叹一口气,“晚上还有局,脱开身也是凌晨。”

      “嗯......”她垂下头,看那只被自己薅秃的熊腿子,和满手的软毛。

      “...也是为了我们结婚做准备,我爸妈那边的房贷还没有还清,本来是计划你毕业求婚...”

      手机里蔡彦霖说话的声音被楼上突然响起的噪音盖住,安仙支棱着耳朵也听不清楚那头在说什么。
      等四周安静,听筒里面‘嘟嘟’两声,电话已经挂断,她突然想起件事情 —— 今天是他们在一起的一周年纪念日。

      刚好是秋分。

      往年这个时候都是平平常常的过,今年奶茶营销商就像是和安仙过不去,打开朋友圈全是一水儿的‘秋天第一杯奶茶’的文案,各种红包恩爱狗。

      安仙沮丧的趴在被子里,咬了咬唇,还是把截图发给了蔡彦霖。

      那边消息很快就回复。
      亲亲男朋友:?

      她在床上,手指敲敲打打:看到她们今天都在朋友圈发,什么秋天第一杯奶茶的梗,还挺好玩的。

      亲亲男朋友:那我给你点一杯。
      亲亲男朋友:有个奶茶活动,买一杯送一杯。

      不是...安仙打字的手顿了顿,删掉了对话框里面那句,要不你发个520给我吧。

      显然这是奢望。

      楼上和邻居装修声同时炸开,她闭上眼睛一头栽回被子里,捂住耳朵。

      从年初的情人节、元宵节、妇女节,年中劳动节、端午节、儿童节和七夕,到九月六号她的生日。
      他们有过无数次吃饭,无数次AA,安仙尝试过主动制造惊喜,买一些轻奢的礼物给蔡彦霖,但是那些鞋子衣服蔡彦霖也只穿过几回。

      蛛丝马迹的不对劲,从来不会限制女孩子的联想力。

      安仙脑子里面闪过无数电视剧狗血情节,脸色开始难看,她一个跟头翻起来,给梁冉冉发消息。

      仙儿:蔡彦霖好像有点怪怪的,你有没有觉得?
      梁冉冉:tm你男朋友啊,姐妹,你跑来问老子啊?
      仙儿:今天一周年,他还要加班...
      梁冉冉:不是吧不是吧,这加班频率他别是个喜欢在办公司搞岛国艺术的大佬啊。

      安仙没握紧手机,径直砸在了脸上,鼻尖被砸的一阵酸痛。
      她摸着鼻子,一边看屏幕弹出的消息。

      冉冉:集美,蔡冒泡这人,回回节假日出来冒个泡,□□会员续费都没他准时。
      冉冉:就口头表示那几句话儿,老子听出ptsd了晓得不?

      安仙瘫在床上,没有像以往给蔡彦霖做过多的辩解...实在是冉冉说的句句属实。

      蔡彦霖对她除了口头上,似乎就没有其他实质性表示。
      她不算是特物质的女孩儿,但是免不了喜欢小浪漫,想要收到一些礼物,想要鲜花或者是口红,偶尔俗气的520。

      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面了,就连她的生日也只是微信上普通的文字祝福。

      安仙看着微信置顶的亲亲男朋友几个字,把聊天记录来回翻,脑子有些糊。

      可是蔡彦霖还是给自己买了奶茶啊,他很勤俭,品性端正,承诺了要娶她,两个人会好好的一辈子。
      安仙抿着唇笑,觉得自己还是想多了,然后打开蔡彦霖给自己买奶茶的聊天记录,发了个票圈。

      未读消息亮起,安仙点开,看见梁冉冉发来一张名片。
      梁冉冉:忠诚度测试搞过没?你把你男朋友的小号弄来,名片里面这姐妹专门测试渣男的,蔡冒泡打灰机要几分钟都能给你套出来。

      安仙:......那倒大可不必
      她看了眼名片,发送了添加申请。

      说心里不虚,那是假的。
      安仙盯着手指划开的拨号键盘许久,缓缓按下一串数字。

      是蔡彦霖办公室桌上的座机。

      等待音乐一遍一遍的响,那边都没人接起,最后转到前台,“您好,这里是瑞考金融服务集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安仙迟钝几秒,才开口:“你好,麻烦转接一下咨询部门的蔡彦霖先生。”

      “好的,请稍等,正在转接中。”

      大概半分钟,那边声音甜美的前台小姐姐给到了回复:“女士很抱歉,蔡彦霖先生休了月假,您方便的话可以留下联系...”

      “不用了。”
      一口浊气涌上来,安仙脑中空空,胡乱掐断电话,撑手想从从床上爬起来,几次没站稳,又重新跌回夏凉被中。

      夏末阳光的曝度丝毫不减,刺眼又炙热,从窗户一点点往床沿上烤。

      前台那几句话像箭矢一样,从她左耳进又从右耳出,如此反复,绕着乱哄哄的脑子打圈。
      安仙气冲头,点开蔡彦霖的微信,想要质问他,盯着滞留在一小时前他的消息:

      亲亲男朋友:这什么奶茶比星巴克还贵,你要喝完不要浪费了。

      她露出死亡微笑,在消息中维持自己温柔乖巧的女友人设。
      仙儿:你现在公司忙吗?

      亲亲男朋友:对呀,宝宝,奶茶到了吗?

      手机消息叮咚过来,她脑中一辆油罐车呼啸而过,瞬间爆炸,抨烂了一腔心肝脾肺,呼吸窒息,眼睛生理性的酸痛,泪水吧嗒落在胸口。

      她抬头对上落地窗前的自己,脸色素白,两双眼睛通红。

      “我去你妈的!死渣男!狗比东西。”
      手机砰的一声,从墙壁弹到门口地板上,屏幕裂的跟暴雨天的玻璃一样。

      安仙跳起来满屋子找那个渣男送给自己的东西,想像电视剧里面的女主,收拾满满一箱子,然后砸到蔡彦霖脸上,潇洒的说声滚那你妈的。

      很可悲的是,她溜达的几圈,只看到茶几上码了一摞他们出去吃饭AA后,蔡彦霖从一块钱一包的没用完的纸巾里分出来给她一半的纸巾。

      又薄又透,拿来揩鼻涕都会直接破掉,然后脏一手。
      用梁冉冉的话来说,就是堪比冈本0.001。
      都是渣男最爱。

      时间从晨早九点转到中午,外卖小哥送来的奶茶,也不是真的奶茶。
      蔡彦霖口中的奶茶活动,买一送一,是两杯黄橙橙的芒果汁,撒了半袋子,像是在哪个粪坑里面捞了黄金屎。

      安仙眼泪愣是被气笑,拉出微信修改备注——小箕簸。

      修改完,退出去就看到微信上刚刚加的‘忠诚度测试’小姐姐的对话框。
      安仙抹干净眼泪,忿忿不平敲字。
      凭什么渣男请了月假逍遥自在,自己要在屋里跟两坨shit面对面。

      仙儿:你好。
      忠诚度测试小店:您好!本小店为了更专业的保障每位顾客的爱情纯度,特意推出了以下套餐——
      1.渣男程度测试。
      2.打击报复渣男:让渣男十天爱上再甩掉。
      3.挽回特供:五天让渣男劈腿对象移情别恋。
      保质保量,无效全额退款。

      仙儿:第一项多钱。
      忠诚度测试小店:亲亲,这是本小店的基础服务哟~原价999,打个八折800。

      安仙皱眉,心绞痛。
      花800去测试一个渣男定性的人,他配吗?我买只子弹头不香吗?

      她翻出自己的微信小号,有模有样的把头像改成一个靠在海边的大胸妹,发了几条网图朋友圈,再找到蔡彦霖另外一个小号,她记得微信号是蔡彦霖的生日和几个零。

      生日不会错,零是五个零。
      这是那个人的幸运数字。

      搜索到的人昵称仅一个‘南’字,头像是黑黝黝的路上两盏灯。安仙放大数倍看了无数回,确实只有两盏灯,就是马路上普普通通的两盏灯。
      和蔡彦霖大号上的萌宠头像,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申请吗?

      她低头在申请上认认真真的打出 —— 哥哥,可以认识一下嘛~
      跟求职时递交简历一样,来来回回确认那几个字,最后按下申请。

      几乎是差前错后,安仙微信退出没几分钟,手机上就弹出了一条已添加消息。

      南:想怎么认识?

      她捏住碎屏手机,一会儿看渣男那句‘想怎么认识’,一会儿翻他的朋友圈,全是金融相关新闻的转载,和她在网上看过的那些似曾相识的渣男套路无缝重合。
      虽然蔡彦霖不是一个好的时间管理大师,但这票圈摆出的高端大气神秘的样子,就像当初他做出沉稳踏实上进的姿态,不断地用恋爱只为结婚的好男人人设来把她打动。

      想怎么认识?
      她咬住嘴唇,拿出梁冉冉怼人的劲头疯狂扣字。

      兔兔吖:老子连夜去蓝翔学挖掘机从北荒开到你家祖坟,然后掘地八尺把骨灰对照族谱摆放依次装进你用过的冈本和你的子孙万代一起挫骨扬灰,再按照圆周率无限循环每日坚持朗诵,这样认识够不够深度?

      南:?

      安仙掐着点儿撤回,红着眼继续发消息。
      兔兔吖:啊~不小心发错了。好不容易拿到小哥哥的微信,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边的渣男没有回复。

      一直到天黑,安仙出门去买新手机,站在烧烤摊边上撸了两把鱿鱼串,手机震动。

      南:想钓我不知道名字?

      她看一眼手机,像只热风中的呑铁巨兽,把铁签子在嘴里咬的咔咔作响。

      钓你?
      凭你月薪不过万,凭你先天不足小拇指,后天□□6.1?

      cnm死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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