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梦》原来是小白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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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
　　有个男声把我的意识从模糊中唤醒。
　　「花，你们班今天都有哪些课？」
　　是梦里那个男声，不是普通话，但这回我竟听懂了他说的什么意思。
　　我迫不及待醒过来才发现手已经被他牵住，他和梦里一样长得高高瘦瘦的，穿着中山装，另一只手提着手提包。
　　而我穿着新式校服，怀里抱着书和他手牵手游荡古朴的长廊下，我环顾四周所有的建筑服饰都变成了民国时代的东西。
　　「下午是物理和化学，我特别喜欢这两科。」
　　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可我确定自己并没有开口说话。
　　「我也是。」他带着笑意回过头我看清楚了他的模样，是那个救我的小哥。
　　这时候的他脸上还有血色，青涩腼腆的容貌让我心鹿乱撞。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那种感觉那么的真实，好像我真的经历过一样。
　　我看到教室里的日历写着1939年，后来受抗战影响学校放假了，我和他回到了村里。
　　一进村我的头就被绣球砸中，而后无数男男女女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定格在我俩身上。
　　头顶传来口哨声，我抬头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张脸带着不凡的俊逸和邪魅，这不是柯俊吗？
　　我很疑惑他怎么在这里而且还穿着当地的服饰？不对，那张脸透着的得意并不是柯俊的，只是长得比较像。
　　我们四目相对不久他身后一个同龄男生嚯嚯道「阿妹，你被我们家阿哥看上了。」
　　什么嘛，真当自己是少爷选妃呢？等我回过神他已经来到我身边，低头哈腰殷勤问候「小花，你从学校回来了。」
　　我的身体迅速做出反应，把绣球塞到他手里并道「别闹，这个还你。」
　　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是真心的，你别拒绝我啊。」
　　我哼哼两声在大伙的注视下握住另一个男生的手「阿耀哥，咱们走。」
　　只留下一群人看着我们扬长而去的背影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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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在与人的交谈中得知对方叫周小郎，是村长的儿子，并不是柯俊，我暗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那个负心汉哪有这气质。
　　没两天周小郎托人上我家提亲，这件事情本来我是不知道的多亏我的父母比较开明当天就把事情告诉了我并询问了我的意思。
　　我亲自带着他送来的聘礼和定亲信物还了回去且严词拒绝了他，我说我喜欢阿耀。
　　对，他叫阿耀，是和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我们早就私定终身除了对方不会嫁娶别人。
　　自我拒绝了周小郎的求婚亲戚们都不怎么跟我们家来往了，甚至还有村民在背后偷偷议论，但我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这里的人都太无知了，而我从小接受到西方教育的灌溉有责任把先进的知识教给他们。
　　于是我在村民鄙夷的目光中开起了一个属于我的小私塾，专门教村里年轻人一些知识理论，跟他们说外面的世界。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有一天村里发生了争议。
　　村头阿霞和他父母因为只给弟弟煎鸡蛋没给她准备而起了争执，他们一帮人找到我让我评理。
　　我说「人人平等，要么都有要么就都没有。」
　　我赢得了全村女性的赞扬同时也受到了全村男性的憎恨，但我不后悔，因为这正是我的目的，我想要他们都知道这世间没有谁比谁高贵。
　　我的行为得到了许多人的赞赏，因为穷人上不起学而我又是免费授课所以许多父母都把孩子送到我们村来听我的课。
　　不知不觉我的小私塾发展成了一个接近三十多人的中型私塾，这让我在当地有了一些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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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村里死人了。
　　出殡那天我妈按照习俗在死者路过我家门前时上了香还放了碗白米饭，接着在那里又念又拜的，让我忍不住嗤声：
　　「妈，这个世界没有鬼，那些都是骗人的。」
　　现场人很多我浑然不知这话早被有心人听到了，这也是我噩梦的开始。
　　丧期一过村里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我急不可耐继续给我的学生们讲无神论。
　　正说得起劲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闯进来一个老巫婆，她一手拿着香一手举着符围着我念念有词。
　　「她中邪了，她被鬼上身了！」随着她一席话我被突然冲上来的一伙人控制住，连拖带拽被绑走了。
　　我被带到村长面前，迎面泼来一盆鲜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周身又围上来几个巫婆巫师，他们又唱又跳，立鸡蛋洒糯米，请仙人喷符水分工明确把我当鬼伺候。
　　「别装神弄鬼的，我很好没有病也没有被鬼上身你们这些骗子，放了我！」我朝村长喊道。
　　而村长正一脸严肃地瞪着我，这让我有些害怕，他是周小郎的父亲因为我们和他儿子的关系平时他对我们还算不错。
　　没想到此刻他却冷眼旁观，看我被欺负。
　　神棍们还说附在我身上的鬼很厉害，必须要进行法事才能驱逐。
　　很快我父母闻讯赶来，他们被村长带走了，直到天黑我们才见面。
　　我父母都是无权无势的普通人一见到我就劝我别再开班教人，让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等嫁人不然后果很严重。
　　我知道一定是村长威胁了他们。
　　我的脾气很犟当场回怼「大清早亡了，现在是民国时代人人平等，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鬼，分明是他们……」
　　我父母哭着叫我不要再说胡话，可我就是不服气他们仗着鬼神邪说欺压村民，每年收取供奉大吃大喝个个膀大腰圆，明明有些人家徒四壁连饭都吃不上他们却做出这样狼心狗肺的事来。
　　我被村长下令关了起来，直到第三天他才现身问我有没有好点，还把我当成神经病问我身体里的邪鬼有没有被驱走。
　　新文明的到来是必然的趋势我不能容忍他这样胡言乱语，和他争执了一番。
　　他说不过我最后阴着脸走了。
　　我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但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鬼，为了让那些无知的人都明白这一点我是不会屈服的！
　　果然第二天我就被吊在广场上示众，阿耀和周小郎都来了，他们都全劝我和村长认错并保证不再传播新思想。
　　周小郎还跟我保证只要我肯低头他有办法让他爸放了我，可我太清高了不屑他的帮助。
　　就这样我被暴晒一天，村里的村民把我的事传得神乎其神引来其他村的人围观。
　　村长一伙人为了给我定罪不惜花费精力和金钱办驱鬼法事。
　　法事行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凌晨天蒙蒙亮。
　　在延绵不断的鸡鸣声中我被押往法场，我爸妈央求村长饶我一命不惜许诺会离开这里，永远不会回来。
　　遗憾的是他们的低声下气并没有换来村长的怜悯，连围观的村民也没人替他们说一句话。
　　反而换来众人更多的冷漠，他们拉开我的父母把我径直往地洞里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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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完全没想到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们居然为我准备了这么一座小型的陵墓，就连墓碑都为我刻好了。
　　法事开始前我父母拼了老命冲进地洞里来，求也求过了他们只好和村长拼命可双拳难敌四手。
　　我看着他们被村长的人打得半死，阿耀也来了，他身形瘦弱一进来就被人摁在地上动不了。
　　我挣扎哭喊可什么都于事无补了，此时此刻我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连累亲人连累朋友。
　　我被几个人用事先写满符咒的布条绑住四肢，面目也被蒙住。
　　巫师念咒的声音和周围牲畜垂死挣扎之声在洞里回荡着，熊熊烈火环绕着我而燃烧。
　　我被烈火惊若惊弓之鸟，我快要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扶清清还是小花了。
　　片刻后现场一片寂静，不久铁钉冰冷地贴在我的额头上，随着巫师手里的铁锤落下刺痛传遍我的全身。
　　我想挣扎可头被死死摁住，我感觉到寒铁正一点点挤进我的脑颅里，温热的血液也缓缓覆盖我的面容。
　　我听到了爸妈的哭喊声还有阿耀哥的呼唤声，我听到了他撞到执行者的声音，趁这个间隙我拼命想要逃离这个身体，可他的顽抗再度迎来一顿毒打，我最后也没能从这里逃走。
　　最后一下铁钉全部撞进了我的颅内，疼痛铺天席地而来，我的意识渐渐被剥离了这躯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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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飞过了那片红莲池又进入了另一个梦境。
　　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变成了前世的模样，穿着前世的服饰。
　　安大师和小哥都受伤了，他们随身携带的仪器也报废变成一堆废铁洒落一地，他们似乎在这里经历了一场恶战。
　　我晃眼看到阿耀正与一头大蛇对打，爸爸妈妈都躲在角落里不敢乱动。
　　眼看他就要被大蛇咬死我提着砍刀冲上前把它砍倒，可没想到它生命顽强对着我咬过来。
　　我不小心被它撞飞，阿耀跃身接住了我，他护着我重重摔在墙壁上，我感受到身体传来真切的疼痛感可意识却总是浑浑噩噩的。
　　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阿耀受伤了，他本来就虚弱不堪还因为救我受过伤现在还是因为我受更重的伤害，我的心那么痛。
　　怒火油然而生。
　　我拿起砍刀把大蛇劈死了，天地震动唯一的出口也被陨石埋没。
　　我把阿耀扶起来，握着他冰凉的手。
　　「阿哥，这辈子无论如何我都对不起你了。」
　　我诧异自己并不会说当地方言，是另一个我说的？不……应该是前世的我。
　　阿耀那双平淡的眸子终于闪烁着明媚的霞光，温柔摇头「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我哭着说「我不服气……」
　　阿耀就像从前那样牵住我的手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注视着我「你走后一段时间大家都得到了学习的机会再也没有人被饿死，越来越多的人明白了这世间没有鬼，许多人都搬离了这个偏远的村庄，去到外面的世界开阔眼界，一切都变得如你所愿。」
　　他看着我目光依恋，眼尾迅速染上一抹艳红「……如果你当时不那么急就好了。」
　　语气带着深深的遗憾。
　　我当然知道，战争过后国家伟大的领袖会带领人们进行改革开放，从此封建的无知会慢慢被消除。
　　这时安师父突然喊道「洞要塌了啊！」
　　我握紧阿耀的手说「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
　　他抹去泪水微笑中透着不尽的无奈与隐忍，那样温柔的对我说「我已经是地底的人了，永远都走不开这里。」
　　「再见到你，看到你现在很好，有家人无微不至的关心我就满足了。」
　　「阿耀哥对不起……」说完这句话前世的装束退去我变回了我，明明我没有那么累眼皮却不听使唤自己闭上。
　　阿耀接住我，目光不舍地望向我父母的方向。
　　我妈担心坏了含着泪向他伸手讨要「清清……我的清清！」
　　阿耀亲自把我送到我妈怀里，我爸双手合十重重鞠躬向他表示感激。
　　这里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