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记之我在山神庙摸鱼摆烂》鱼公左左

2、罪神

　　第二日，太阳公公喜滋滋挂在山头，将山神庙后堂一排香肠晒的油汪汪的。
　　小鱼是被一阵饭菜香诱醒的，他从客房出来，看见对面灶屋飘出阵阵烟气，道长穿着围布从灶屋走出来，右手举着铲子直嚷嚷：“这两个畜生，真是一点指望不上。”
　　道长转身看见小鱼，换了脸色笑眯眯道：“小鱼小友醒啦，略坐坐，午饭马上就好。”
　　说完转身朝灶屋走去，走两步，又回身有些不好意思道：“小鱼啊，你会塑泥胚吗？能否去前殿帮贫道捏一只好胳膊出来。”
　　小鱼这才看见他垂在左边的手臂僵直没有五指，看起来就像一条圆乎乎的肉柱子。
　　小鱼忍不住将那道长左看右看：“你这老头，真是萧山山神？。”
　　道长站在原地任由他看，噗哧一声，那根肉柱子胳膊化作一团云烟，袖管子跟着垂了下来，小鱼瞪大了眼睛，紧接着他的右胳膊也噗哧一声消失了，木铲子掉在了地上，道长仍旧笑眯眯的，眼看他脑袋左摇右晃，马上也要掉下来，小鱼拔腿就跑：“行吧行吧，别掉了别掉了，我去给你修。”
　　老道看着那少年落荒而逃的背影，满意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有爱心，懂礼貌，是个好苗子。”
　　前殿，小鱼看着一地狼藉眉角直跳，那白猫黄狗正一左一右蹲在神像旁边，你一喵我一汪吵得厉害。本就破败的山神像此刻左右胳膊都没了，祭台上放着一盆和好的黄泥。殿内满是黄泥印子，有猫的，也有狗的，此刻还添了鱼的。
　　小鱼大步走上前去，一手一个将猫狗扔下了台，然后仔细端详了一下山神像，开始动手取泥巴捏胳膊。不多时，两根像模像样的胳膊雏形就捏好了，黄狗已经看傻了，白猫却两眼亮晶晶，放出了和那老道看小鱼一样的光。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老道从灶屋走出来，已经是四肢健全，精神抖擞了。他张了张手指，五根手指根根分明，十分灵活。
　　老道越发满意，真是个好苗子，方方面面都是好苗子，越看越喜欢。
　　午饭是一道香肠炒野菜，一锅鲫鱼汤。老道照例先准备了白猫黄狗的，给白猫的饭食格外精致，汤是汤，饭是饭，都用小碗分开存放在餐盘里。给黄狗的就粗野了些，直接一碗鱼汤泡饭，上头放了几片香肠。
　　老道又给小鱼盛了一碗汤，招呼他多吃：“这鲫鱼是贫道昨天下山刚钓的。”
　　小鱼闷头喝汤，老道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野菜炒香肠：“这野菜也是贫道亲自在后山挖的。”
　　小鱼看着碗头那几根野菜里夹杂的几片红彤彤的香肠，眨了眨眼，放下了碗。
　　老道笑眯眯拍拍他的肩：“快吃吧，前些日子刚腌的野猪肉香肠。”
　　野猪肉就说野猪肉，说什么人肉馅？害得他以为这位师叔霸山成妖了。
　　“对了，你师父给贫道的信，贫道已经看了。”
　　小鱼刚端起的碗又放下了，他看着老道：“我……吃的不多，房子我就要我现在住的这间，小青的伙食我会自己安排，其余的也不用你怎么管我，但是有一点，我可不会做饭，没事儿帮你补补神像还是可以的。”
　　道长只笑眯眯看着他不说话，小鱼手握成拳在裤子上抓了抓，然后略扬起下巴说道：“你要是不想要我就给我写一封信，我再带回去给我师父就是了，用不着你为难。”
　　道长笑得更开怀了：“看起来，小鱼看过你师父给贫道的信了？”
　　还用看吗？都会背了，那上头无非是他的来历，年龄，以及有多顽劣，包括他在斗夷山这些年拔了多少回鹤毛，掏了多少回鸟蛋，在讲经论道的大早课上睡了多少回觉，事无巨细，没一点好的。哦对了，还是有一点好的，老头每回将他往外扔的时候都会着重强调一句：“此子乃是剑灵宗门掌门第三子，若兄可替为弟代为教养，弟一定修书剑灵宗门，让其为兄等修牌立庙，供奉香火。”
　　嗯，这一年里老头前前后后将他丢出来四次，被人退回去四次，若托付的对象是男的，他便称兄，若是女的，便称姊，其他的字儿半个不带动的，纯粹是鸡蛋投篮，中了哪个算哪个。如今，已经是第五回了。从西洲至南洲，中经二洲六城，小鱼倒是将南部一带游了个差不离，也不算太亏。
　　小鱼又扬了扬下巴：“我说，你可别听那老头胡说，剑灵门那老家伙抠门的要死，才不会为我给你修庙供香火，趁早死了这条心，不想要我你就自己修书一封给我师父吧，我明日一早便走。”
　　还能去隔壁青玄玩一玩。
　　老道笑着摇摇头：“那间房夏热冬阴，可不如正屋好，你回头收拾收拾，来正屋住吧。屋后有个小牛棚，贫道一早起来已经收拾好了，那只小青牛贫道已经牵过去了。你看看还缺什么物件，贫道下午去帮你置办。”
　　小鱼一呆。
　　老道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香肠，招呼道：“多吃点，你这个子作为一个十四岁的娃娃来说，太瘦小了些。”

　　小鱼正儿八经在萧山上生活了下来，他没有挪去堂屋，还是睡在左侧那间客房里，他也没问老道为什么外头都传他是罪神，为什么身为山神，无一人祭拜，连神像都烂成这样。
　　萧山上的日子跟斗夷山大不相同，他不用每日寅时就被逼着起来上道论早课，也不用每日被逼着练剑修行，老道每日辰时才起，偶尔下山钓钓鱼，三餐按时做，全都是萧山上自己长的野蔬肉食。小鱼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一日三餐都有人关照，就连小青都是老道每日傍晚顺手去喂，一个月过去，小鱼还真叫老道喂胖了些，个子也抽高了些。
　　老道好像真的就是单纯要将小鱼喂高喂胖，他照顾小鱼就像照顾那对猫狗一样仔细认真，每餐饭都叮嘱他多吃点，小鱼很不解，饭菜就在桌子上，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吃吗？从前不管是在剑灵门还是在斗夷山，从来没有人在吃饭的时候叮嘱他多吃点。大概剑灵门和斗夷山上的人都很忙，没空关心这些瓜瓜枣枣的事儿。
　　还有一回，小鱼看见老道坐在廊下拿着把梳子给白猫梳毛，白猫舒服的哼哼唧唧。小鱼觉得如果自己也有毛，也会被老道捉了按在廊下梳毛。
　　八月十五这日，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小鱼躺在山神庙前的大树上晒太阳，顺便等一等小黑那个送信的傻鸟，这是他最近发现的新地方，大树粗壮，枝干繁密，用来乘凉躲懒正正好。
　　突然，他听见前面进山口那儿传来两句话。
　　“你慢点，那庙又不会跑。”
　　“唉，快些吧，再晚了时辰，山神大人就更不会原谅我们了。”
　　山口那里出现一对老夫妇，互相搀扶着，老头手里拎着个篮子，小鱼伸头，瞧见里头装着一些香烛水果，还有一块油纸包。老婆手里拿着竹扫帚一应洒扫之物。
　　两个老人站在山口那里略休了两口气，老头看着山神庙，喃喃道：“怎么瞧着又破了些。”
　　“都二三十年了，能不破吗。”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山神殿，小鱼偷偷摸摸跟了上去，爬到了大殿顶上往下看，那对老人进了殿，先是一起朝山神像拜了拜，接着一个清扫殿内，一个清扫祭台，一扫一斗，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清扫干净之后，才开始往祭台上摆放贡品香烛，老婆将那包油纸打开，小鱼才看见是几块黄澄澄的月饼。
　　两人做好一切，才燃了香烛，十分郑重地点了几柱香插在了香炉里，而后恭敬地拜了下去。
　　下一刻，小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对老夫妻插在香炉里的香，齐根断裂。
　　老夫妻抬首起来看见断裂的香，皆是一叹，老头红着眼又拜了拜，而后二人收拾了残香，又扫干净祭台上的灰尘，一言不发转身离去了。
　　待那二人走远，小鱼从屋顶上方翻下来，不信邪地燃了几柱香，插在了香炉中，香再次齐根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