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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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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偷偷赎回来养在外头的花魁,最后却跟儿子勾搭到了一起,且厮混的地方还就在老子的地盘上。
齐桑颉摇摇头,不禁感叹,毅勇侯府外表光鲜亮丽,这内里还真是一团乌糟。
“至于捉奸的女子,则是江南富商章乾的独女章妙灵。这事说起来,也算陈昶生倒霉。章妙灵不知怎么的极其中意他,丝毫不顾他已经定了亲事,一有空就缠上去。”陈昶生这么个烂人,居然桃花缘格外不错?齐桑颉忍不住嗤之以鼻,“要不是毅勇侯舍不得右相家的亲事,这章妙灵早就舞到陆家娘子跟前了。”
沈晏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扣着,目光落在窗户的方向,“好好查一查章家。”
齐桑颉垮下一张脸,“沈聿安你可太过分了,真拿我当三法司的苦力用啊!”
“今日逍遥王……”
“打住,打住!我查,我查还不行么。”一听到自家老子的名号,齐桑颉就脑袋嗡嗡的。他老人家得个“逍遥王”的封号,整天潇洒度日,惹得皇祖母看不下去,被盯着续弦。他老人家不愿意就算了,自己跟皇祖母陈情就好了,可偏偏想出一个祸水东引的法子来。
齐桑颉不想被抓回去相看,连忙冲着沈晏保证道,“这件事你放心交给我,我保证把那章家祖宗十八代干过什么坏事,都给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倒也没这个必要。“查一查章家在江南道的生意往来即可。”
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瓦片上、树叶上,噼里啪啦的,交织在一起,如同嘈杂而细密的鼓点,将屋内所有的谈话声尽数掩去。
陆府流霜院内,陆锦宜抱着绒绒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如帘的雨幕,时不时地叹息一声。那声音极轻,轻易地就被雨声连着外面的喧嚣一并掩去。
落雨之前,盛子衿便匆匆地离开了,离开前还嘀咕着珠玉巷的闹剧。
“陈家这门亲必须赶紧退了,你祖母若不替你做主,我就去找我阿爹,让他拿一年的俸禄跟陛下讨个恩典。”
“还有那个贺雪柔,心思太多,你也远着些,别被傻乎乎的当枪使了。”
陆锦宜早先撞破陈昶生与贺雪柔的私情时,就已经知道他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因此早早下定决心退亲。然而,她从前竟还不知,陈昶生之不堪,已到了如斯程度。
如今得知他身上那层虚伪的世家公子皮囊被剥下,丑行人尽皆知,陆锦宜心头却无多少快意,反倒像被污秽缠上。想到那些瞧热闹脱口而出的“陆家小姐”,陆锦宜便觉得胸口翻涌着强烈的恶心。
退亲!必须趁早退!
她才不要和陈昶生有任何瓜葛!
“姑娘,喝口热茶定定神。”采青心细,奉上一盏温热的红枣桂圆茶。
陆锦宜勉强抿了一口,甜腻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却压不下她心头的愤然。
她豁然站起身,惊得绒绒“喵呜”一声,挣脱了怀抱,跳下地,直奔着墙角的小窝而去。
陆锦怡宜不管它,朝采青扔下一句“我去看看祖母回来了没有”,就撑着伞跑了出去。
采青看着自家姑娘的身影隐于雨幕之中,跺了跺脚,就赶紧张罗着吩咐小厨房熬制驱寒的姜汤。
可不能让姑娘受了寒,装病成了真生病了。
荣寿堂。
陆老太君刚刚换了一身干爽衣裳,就听到外间传来丫鬟给陆锦宜请安的声音,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来。
“这孩子越发沉不住气了。”
身旁的陈嬷嬷也笑道:“姑娘年纪小,憋了这么多日子也很不容易了。”
话音刚落,陆锦宜便掀帘走了进来。
规规矩矩地给陆老太君行了礼,陆锦宜眉眼一弯,扑到她跟前,扯着她的衣袖轻晃。
陆锦宜没有开口,只扑闪着一双明亮的水眸。
陆老太君见了,心里软软的,可却突然起了兴致,故意逗她道:“这么大雨过来,可是特地来陪祖母一块儿用饭的?”
“祖母!”陆锦宜心里着急,小嘴跟着撅起来,哼哼唧唧撒着娇,“好祖母,你快告诉我嘛。”
陆老太君哪里抵得住宝贝孙女儿的央求,立马就吩咐陈嬷嬷取了从毅勇侯府换回的庚帖,“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张有些微微泛旧的红纸,折了一道,朝外的封皮上书着“陆氏女庚帖”,翻开,内页细细地写着自己的年庚、家世以及造贴的日子。
陆锦宜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果然,她的祖母一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至此,压在她心口的重石终于被移开了去。
陆老太君见她欢喜,自己也跟着舒了心,但还是叮嘱道,“如今陈氏子有错在先,退婚名正言顺,可人心难测,人言可畏,这几日好好在府里‘养病’,暂时不许出门胡闹了。”
“养病”二字咬得格外重些,陆锦宜心领神会,嘻嘻一笑:“我都省得,祖母放心,我一定乖乖呆在屋里,哪儿都不去,只是……”
笑容微微敛去,陆锦宜有些犹豫,纠结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将今日贺雪柔乔装出府以及珠玉巷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老太君。她心里猜不透贺雪柔如今的想法,但直觉珠玉巷之事和贺雪柔一定有着某种关联。
陆老太君对此未置一言,只让陆锦宜安心,不必理会贺雪柔做了什么。
然而,陆锦宜不去理会了,贺雪柔却在隔天就来了流霜院。
甫一踏进房门,清新的栀子香气迎面扑来,贺雪柔轻轻嗅了嗅,屋内半分汤药味儿也无,心下顿时明了,外头盛传的“陆大姑娘受惊重病”原是谣言。
若是放在从前,贺雪柔定要好生利用一番,与陆锦宜为难,可如今她手抚微微隆起的小腹,想起那日荣寿堂陆老太君的话,心里再生不出别的心思。
“西瓜性寒,表妹身子不爽利,还是少食一些才是。”
一块瓜刚刚入口,陆锦宜鼓着腮,瞪大了眼睛看向贺雪柔,眼中满是惊异。
这话是关心她,还是点她呢?
看着贺雪柔脸上的笑容,陆锦宜嚼了嚼口中瓜,觉得今天她这模样确比往日矫揉造作、故扮柔弱可怜的样子顺眼许多。
“表姐今日过来,是为了?”陆锦宜含糊地问道。
贺雪柔笑意微顿,叹了口气,反问道:“珠玉巷发生的事儿,表妹都知道了吧?”
“……”合着那日撷绿跟踪她,自以为做的隐秘,实则都已经被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陆锦宜抿了抿唇,将案几上的瓜盘往旁边一推,流朱立刻就上前来撤下,顺道也将在屋外廊下玩耍的小丫鬟一道带走了。
“那日表姐是故意引带撷绿过去,抑或说当日之事本就是表姐的算计?”陆锦宜有些糊涂了,“可是你这样做,所图为何呢。”
眼下珠玉巷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陈昶生的名声算是彻底坏了,连带着毅勇侯府也被推上风口浪尖。
毅勇侯想要堵住攸攸众口很难,只能想尽办法将损失降到最低。既然无法保全和陆家的这门姻亲,那章家便不好在此时得罪尽了。这样一来,贺雪柔想嫁入侯府,更是难上加难。
贺雪柔指尖绞着帕子,神色忽而黯淡了几分。沉默半晌,她才抬眼看向陆锦宜,眼底竟有几分释然:“我已经不指望嫁入侯府了。”
这话倒让陆锦宜怔住了。
“你可别忘了,我从前是如何与陈昶生纠缠在一起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贺雪柔自嘲地弯了弯唇,“当初是我犯蠢,为了和你争一时意气,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想黏着他,把他从你手里抢过来,杀一杀你这相府千金的威风。当然,也是想让我姑母觉得我不是一个无用之人。”顿了顿,又继续道,“可正如老太君所言,女子立世本就艰难,自甘轻贱便是自毁前程。我纵是依仗腹中这个孩子入了侯府,来日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出路。”
陆锦宜微微蹙眉。
一直以来,贺雪柔处心积虑想要嫁进侯府,甚至不惜自毁名节,与陈昶生珠胎暗结,而今竟就突然改了主意?
“那珠玉巷的事……”
“是我安排的。”
贺雪柔坦然承认,目光落在屋外雨后初晴的天色里,“过去我只存心与你攀比,别的总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是自欺欺人。可真的冷静下来,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当日被陆老太君教训,受罚被禁足于菊香院客房时,她心中犹有几分不忿。可后来她偷偷派丫鬟送去给陈昶生的信函尽数石沉大海,她的一颗心才彻底沉入谷底。
她开始发现,自己之于陈昶生,或许并非是不可替代的。如若不然,他又何必一直推脱敷衍,不愿与陆锦宜解除婚约?
“小荷替我送信时,恰巧撞见了陈昶生与那章妙灵拉拉扯扯,她说与我听,我便留了意。”贺雪柔眼中又浮现出几许鄙夷之色,“正如老太君所说,今日我能用此种手段攀上他,岂知来日他人不会有样学样。”
只不过,从前她也不知,这个“来日”来得竟是如此之快。
“章家姑娘痴缠陈昶生,章家又家境殷实,连他父亲都想着两头讨好。珠玉巷的事情,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让章家姑娘提前了解她心上人的德行罢了。”贺雪柔转头看向陆锦宜,眼底带了点恳切,“我知道你恨我从前总与你作对,搅和你的亲事,可这件事闹大了,也算是变相帮了你不是吗?”
陆锦宜一时无法反驳。确实,若不是陈昶生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仅凭着悦珍阁发生的那点子事情,陆家即便将亲事顺利退掉了,她的名声怕也毁得差不多了。
“你就不怕引火烧身?”陆锦宜微微蹙眉。
眼下毅勇侯府无暇查究,可来日等他们醒过神来,难免会追查到贺雪柔的头上。届时,只怕陆府也要跟着受牵连。
贺雪柔笑了笑,笑容里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不打算留在京城了。我呀打算跟姑母说,我把孩子处理了,以后我就回沧州老家去。日子虽说会苦一些,但或许能活出些自己来。至于侯府那边,最多只会查到我头上,不会牵连府上的。”
陆锦宜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跟从前判若两人,“你当真想好了?”
“我早已想清楚了。”贺雪柔起身,“今日来,原是我想厚脸皮托你帮我一个忙,我离开上京,将一人独行,小荷她……”
“你不打算带上她一起?”
贺雪柔苦笑,“我如今连自己都难以保全, 她和我一道亦不过白白被牵累。所以我走后……”
“她愿意留在府里,不会有人为难,若她要离开,我会派人照拂的。”陆锦宜打断她。尽管如今她依然不喜贺雪柔,但贺雪柔终究也算帮了自己一把,照拂一个小丫鬟,于她而言并不为难。
贺雪柔屈膝福了福,算是谢过。转身要走时,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有些踟蹰地开口道:“有一件事细细想来还是要知会你,陈昶生人虽荒唐,但并不完全是个草包,他和章家纠缠不清,不单单只是因着章妙灵的缘故。陆家既已与侯府退亲,最好是断的干净,小表弟那边最好是让他远着些侯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