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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0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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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猫儿乐?”
清亮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陆锦宜抬头望去,正看见一袭红衣的盛子衿如火团子一般冲了进来。
拉着陆锦宜的手将人好生打量了一番,盛子衿长舒一口气,拍拍心口道:“听张御医说,你受惊吓,犯了心悸之症,都病得下不来床,可把我们吓坏了。”
原本许嫣然和郁盈都打算一道过来探望,还是顾虑着她病得严重,不好过分叨扰,才抽签派了盛子衿过来。
陆锦宜用帕子掩住唇,轻轻地咳嗽两声,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不过是强撑着精神罢了,昨日之事可是吓坏我了,做了一宿的噩梦呢。”
说完,促狭得眨了眨眼睛。
“你啊。”盛子衿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没事儿就好,不过平白无故的,你故意装病怕不是别有所图?”
“知我者,子衿姐姐也。”陆锦宜并不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原是陆老夫人得知悦珍阁的事儿以后,把陆锦宜喊到了荣寿堂,问清始末以后,做了一番叮嘱。
“事也凑巧,从前确实从未听说悦珍阁的东家是端王殿下,如今趁着他这股东风,我呀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盛子衿睁大了眼睛,错愕了一瞬,随即眼里溢出真切的笑意来,“哈哈,这真应了那句俗语,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来呢。”
关于陆锦宜定的这门亲,盛子衿一直都是不看好的。依她所见,那陈昶生要样貌没样貌,要才识没才识,整个人也就家世还不错。可在上京城里,随意拎个公子出来,身份都不一定比他差哩。
“陈昶生的品行样貌,恐怕也就那位还当个宝似的了。”盛子衿指了指菊香院的方向。
陆锦宜摇摇头,“你忘了我昨日有你说的了?”
盛子衿哼了哼,“我才不信她能真的顿悟呢,指不定老太君刚出门去陈家商议退亲,她就急不可耐地找心上人叙旧去了。”
想起自己来时半路瞧见的那个戴着幕篱的身影,盛子衿忙催促陆锦宜打发人去瞧瞧闭门思过的贺雪柔。
陆锦宜不太相信,听了她祖母那般掏心窝子的教诲以后,贺雪柔还能这样干出糊涂事。可是架不住盛子衿言之凿凿,她还是让撷绿跑了一趟。
撷绿这一去就是半晌的功夫。
屋外翻滚的乌云一层层堆起来,终于酣畅淋漓地下起雨来。
撷绿出门时没有带伞,回来时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人很狼狈,但脸上的神情竟诡异地带着几分痛快。
“姑娘,可太大快人心了。”
撷绿张口就要倒豆子,还是陆锦宜拦住了她,绷着脸命令她回屋先沐浴换衣再过来回话。
撷绿似不吐不快,但见陆锦宜蹙眉,又有盛子衿和采青推搡着,兼着也担心自己过了寒气给主子,便匆匆地回屋,待把自己收拾爽快了,复又回到主屋,一一说起自己此番探查的消息来。
“表小姐今日确实一早就出了门,听守角门的阿四说,她没带丫鬟,一个人神神秘秘的,走到巷子尽头就朝右边去了,奴婢心里好奇,就一路追寻了过去。”撷绿喝一口采青端过来的姜茶,身子顿时暖和起来,说起话来也愈发精神了,“奴婢一路打听,一路走过去,还真就撞见了一出好戏呢。”
当时,撷绿顺着摊贩的指引,一路走街串巷,才寻至城北珠玉巷,就见巷口围着一大帮子人。好不容易拨开人群,挤到内圈,就瞧见陈家别院的门扉大开,院子里两女一男正拉拉扯扯,闹得不可开交。
那男人撷绿识得,是狼心狗肺、道貌岸然、即将成为前准姑爷的陈家二郎、毅勇侯府的陈昶生,只那两名女子撷绿却不认识了。
在发现此地是陈家别院以后,她还以为贺雪柔会出现在院内呢,实在没料到不仅贺雪柔不见了踪影,还出现另外俩个女人跟陈昶生纠缠不清。
那两个女人,一个衣衫凌乱,险难蔽体,一个趾高气扬,威风凛凛。哭啼声、叫骂声,还有陈昶生和稀泥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语不成句,词不成篇,场面实在是混乱。
但饶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光看着场景也不难猜想出始末来。
陈昶生金屋藏娇,养了外室在珠玉巷别院,不知怎的白日里就厮混起来,那趾高气扬的女人破门抓奸,才闹成这番局面。
围观的人群里亦有识得陈昶生的的人,当即戳破了他的身份。
“这不是毅勇侯府陈家的二公子嘛。”
“这是陈家二公子?”
“没错,昨儿个我路过悦珍阁门口,正好撞见这位爷被秦掌柜扔出来哩,不会错,粉面油光的,错不了。”
众人议论纷纷,忽的不知是谁,稍稍提高了声音,“这陈家二公子在外头养女人,那这捉奸的女人莫非就是和陈二公子定了亲的陆家小姐?”
“嘶,这陆家小姐原来这么泼辣啊!”
自家姑娘无辜被牵扯进闹剧,撷绿气得就要张口驳斥,但有人却比她更快。
“那人身上裹着披风,头上戴着幕篱,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可那声音奴婢却不会认错,就是表小姐。”撷绿说起贺雪柔出言反驳路人时,语气里仍掺着几分意外,毕竟在她的记忆里,贺表姑娘向来与自家姑娘不对付,今日这般好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她不仅没有趁机抹黑,还维护起来了,那番义正言辞,撷绿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感动。
盛子衿唏嘘道:“莫非贺雪柔真的良心发现,改过自新了?”
陆锦宜也不清楚,她已经好些日子不曾见过贺雪柔了,连着菊香院那边近来也一直安生得很。
不过,抛开这一点插曲,整件事听下来似乎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如此,陆锦宜便失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趣,只吩咐撷绿安排个小丫鬟,近日多关注些菊香院。
另一边,端王府内,齐桑颉也正绘声绘色地说着珠玉巷二女争一男的大戏,说到兴头上时,恨不得拉上在旁伺候的追风、追雨“演”上一回,吓得风雨二人连忙寻了个理由,换了追云进来伺候。
齐桑颉不由腹诽,果然有无趣的主子,就有无趣的下属。
“让你查毅勇侯府,你就查了这些?”终于,沈晏忍不住打断了齐桑颉的滔滔不绝。
齐桑颉摇着折扇,见问,挑挑眉,笑道:“都是顺道的事。”
运送至定北军中的粮草有蹊跷,桩桩件件的线索都直指掌管兵部粮草司的毅勇侯。粮草司所征收或采购的粟米、麸皮、草料等,一旦入了库房,便有专门一班人监管,齐桑颉偷偷查了粮草司的账目,发现并无出入,如此一来,从一开始入库的粮草便有问题。
齐桑颉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磨得监察司精于筹算的大算师苏衡松口帮忙,将粮草司近三年来或征或买的货物账目一一清查。
结果还真被那苏衡算出了点名堂出来。
“账目明面毫无纰漏,巧合的是,此次拨给定北军的粮草全是三年前毅勇侯下令从江南道采买的。”齐桑颉合拢折扇,从怀中掏出几张纸,推到沈晏跟前。
沈晏看了一眼,目光微凝,“三年前,南方大旱,粮食几乎颗粒无收。这三万石粮食有人敢报,有人敢信,这般账目兵部、户部的人居然也能认?”
齐桑颉摊手,“架不住‘粮食’在那儿啊。”
沈晏将那从账本上誊抄下来的纸反扣在桌上,“负责粮草入库查验的官员可查过了?”
账目上几斤几两,乃至毫厘,绝非凭空攥出来的。有时候,查验的手指缝大点,捞到的油水足以支撑普通人家几口人小一月的口粮。
齐桑颉嘿嘿笑了两声,“这一点我也想到了,不然哪里能瞧见珠玉巷的热闹。”他也不用沈晏再问,自己便复又滔滔不绝起来。
这一回,沈晏没有理由打断阻止了。
“负责验粮的仓吏姓钱,原是个清水衙门里混日子的老油子,三年前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突然就被掉到了粮草司。三年以来,钱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连着钱家嫁出去多年、守寡穷居的女儿都在珠玉巷买了一座三进的宅院。”
钱仓吏的女儿寡居多年,膝下无儿无女,几年前婆母公爹亡故,她就被赶回了娘家。后来钱仓吏调任,钱家一下子阔绰起来,她才搬出来独居。
一个寡居的女人,三进的宅院,引起了齐桑颉的注意。他本着查探一番以保完全的心思,到了珠玉巷,这才撞上那出捉奸的闹剧。
想起当时的场景,齐桑颉忍不住感叹道:“陈昶生还真是个混账啊。”
前一日在悦珍阁对自己未过门的娘子大打出手,第二天就跑出来私会外室,甚至闹出来捉奸还不是他那未婚妻。
“说来都不知道陈昶生脑子是怎么长的,放着高门大户的未婚妻不珍重,在外头沾花惹草。聿安,你猜今日陈昶生私会的是哪家娘子,来捉奸的又是哪家的?”
齐桑颉以为沈晏不会搭理自己,结果后者居然十分给面子,配合着问道:“是哪家的?”
“毅勇侯府私产不少,记在陈昶生名下的别院庄子至少有四五处,可珠玉巷的院子倒不在他的名下。”这事儿还是他查钱仓吏之女钱氏时顺带着查到了因知道那宅子的主子是谁,齐桑颉才愈发觉得今日之事委实精彩极了,精彩到他不敢多想。
“宅子是陈勉的。”沈晏语气淡淡,十分笃定。
齐桑颉抚掌,“真不愧是你。儿子在老子的别院里厮混本也不甚稀奇,奇就奇在那和陈昶生厮混的女子不是旁人,恰是风月楼曾经的头牌巧娘子。不过三年前被人赎身恢复良籍,而这个人就是陈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