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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006 ...

  •   毅勇侯的安生日子的确尽了。

      不过不是因为北疆粮草一事。

      那日陈氏兄妹灰溜溜离了悦珍阁,没多久,二人被悦珍阁明令禁止入内之事,就被传的沸沸扬扬。

      毅勇侯夫人曹氏当时正和刑部侍郎夫人在茶楼吃茶听书,无意间听闻了这件事儿。

      她乃毅勇侯续弦,嫁进侯府以后多年无所出。曹氏早些年也曾想过与继子女亲近,奈何陈昶生兄妹自小被生母惯得骄纵,从不把她放在眼里,时日一久,她便只一心照拂侯府庶出的长子陈邈,对陈氏兄妹的事向来懒得过问。

      此刻听邻桌说及“毅勇侯府公子小姐在悦珍阁强取豪夺”,曹氏端着茶盏的手未动,眼底却掠过一丝笑意。

      果然是不成器的。

      曹氏放下茶盏,掩去眼底的情绪,对刑部侍郎夫人歉然一笑,“这其中指不定有什么误会呢。”

      刑部侍郎夫人与曹氏交好,此时只劝她道,“你啊就是太心善,这孩子就得严格管教,否则闯出祸端,平白带累你的名声。”

      曹氏适时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叹了口气,没有回应。

      这是无声胜有声,侍郎夫人心领神会,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晚间,毅勇侯歇在曹氏的院子。曹氏一边伺候勇毅侯更衣,一边状若无意地将下人打听来的消息说给他听。“是妾身平日对昶生和玉莹疏于管教,才纵得他们仗势欺人,在外闹出这等事来,还差点儿伤了右相家的女儿。”

      毅勇侯皱眉:“陆家锦宜那丫头?”

      “是的,便是与昶生有婚约的那位。”曹氏忧心忡忡的,“近日来,陆家本就流露出对婚事不满,眼下出了这档子事,妾身担心这婚事要生变啊。”

      毅勇侯坐下的动作猛地一顿,霍然起身,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陆宗元是个中庸之人,等闲事情不闹得过分,他未必会与侯府撕破脸。可陆家老夫人却是出了名的护短,眼睛里揉不得半点儿沙子,当年连先皇都要让她三分。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陆家的人就来了。

      来的不是府中管事,而是陆老太君。

      毅勇侯见陆老太君亲自登门,心是一沉再沉,可面上仍笑吟吟的。他好生迎了人进门上座,“老太君有事只管派个嬷嬷传话便是,怎好劳您亲自登门。”

      陆老太君面沉如水,并不理会他语气里刻意的讨好。

      “老侯爷在外清修,我也不便打扰。今日这事与侯爷说亦是合宜。”

      这再开口摆明要提退婚一事。

      毅勇侯赶忙道:“小儿年纪轻,行事鲁莽,昨日归府,我已经狠狠教训了他一顿,他今日正准备去府上给锦宜赔礼道歉呢,不想您老人家亲自过来了。”

      说着,又打发人赶紧去喊陈昶生来前厅。

      下人去得快,回来的更快。

      “二公子一早就出门去了,不在府里。”

      毅勇侯脸色一黑,面对陆老夫人时便有些讪然,“近来昶生念书愈发勤奋,今日应是去赴同窗学会了。”

      陆老夫人心里如明镜一般,也不去拆穿。她端起茶盏,指尖在青瓷边缘轻轻摩挲,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锦宜自昨日回府就高热不退,太医说她是惊悸入心,需得好生静养。我这把老骨头,见不得孙女受这等委屈。”

      毅勇侯额角渗出细汗,忙道:“老太君息怒,都是我儿混账、糊涂!我这就派人去把孽子抓回来,让他去给锦宜负荆请罪。”

      和陆府这门婚事,毅勇侯再无不满意的地方。

      “不必了。”陆老夫人放下茶盏,茶盖与杯身相碰,发出清脆一声响,“婚姻大事,本就该两情相悦。如今令郎既无心,这婚约,今日我便做主作罢。”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婚书,轻轻放在桌上。“当年的庚帖,还是换回来罢。”

      毅勇侯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今日登门退亲的若是陆宗元,他有信心借三寸不烂之舌糊弄推诿,可眼前之人是陆家的老太君,当今太后的手帕交,虽深居简出,但威严犹在。她今日铁了心要退婚的话,他确实无力挽回什么。只是这门婚事一旦黄了,侯府在朝堂上就会少了一份依仗。

      “这婚一旦退了,难免会有损锦宜的名声,老太君莫若再考虑考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毅勇侯捋了捋胡须,笑道:“我这也是为了我锦宜侄女儿考虑不是。”

      陆老夫人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威胁之意,当即绷起一张脸,“侯爷不必多言。”

      毅勇侯有多大的能耐,陆老夫人心里门清,更何况她今日既登门退亲,自然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

      陆老夫人没有理会毅勇侯几经变换的脸色,缓缓起身,身后的嬷嬷连忙扶住她。“我今日来,不是商议退婚,是知会。”顿了顿,复又道,“听说昨日悦珍阁的东家,将令郎与令爱逐出,并且还下了禁止入内的命令。侯爷可知那悦珍阁的东家是谁?”

      毅勇侯一愣,想起自家儿子惊鸿一瞥的玉佩,心忽的一沉。他抖着唇,艰难地问道:“老夫人莫非识得那人?”

      陆老夫人颔首,“悦珍阁未开张前,那块地面归属的是皇家,三年前由陛下赏赐了出去。”

      皇家产权,三年前……毅勇侯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脸色不由白了三分。

      陆老夫人自觉上了年纪,精神不济,出来小半日便已有些乏累,失了与毅勇侯周旋的耐心。她将桌上的庚帖往毅勇侯面前推了推,徐徐道:“侯爷今日爽快些退了婚事,长公主面前,老身尚且能说上几句话,届时那位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多加追究。”

      想起那位的名声,又念及心里装的另一桩事,毅勇侯心下权衡一番,终是咬了咬牙,吩咐下人去寻曹氏,取了陆锦宜的庚帖来,郑重地还给了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仔细查看了下,确认无误以后,就扶着嬷嬷的手离开了侯府。

      曹氏不知前事,这会儿看着陆老夫人远去的背影,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侯爷,这婚事退了也未必是一桩坏事。”

      她昨日才说担心婚事生变,今天陆老夫人就登门,雷厉风行地换回了庚帖,这分明是早就盘算着要退婚了,那悦珍阁的事不过是恰好给陆家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罢了。

      曹氏心里有些痛快,可又觉惋惜。本来依着她的猜测,陆家顶多会舍了陈昶生,再从侯府嫡系和旁系中择个子弟为婿,如此这般,陈邈或许还能有机会得个高门妻子,来日有岳家提携,前程必会无忧。可如今陆家半点情分不念,倒彻底绝了结亲的可能,不过也不是大事儿。

      毅勇侯沉默许久,猛地一拍桌子,上好的紫檀木桌面竟裂开一道细纹。“真是孽障!”

      “侯爷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曹氏斟了杯茶递过去,柔声道,“依着妾身的愚见,与陆家婚事不成,反而是好事。”

      见毅勇侯看向自己,她轻轻一笑,“侯爷想呀,昶生素来对陆家姑娘不上心,这真把人娶回来,日后指不定结亲变成结仇,反倒伤了与右相的和气。不如大大方方些,把婚事作罢后,约束好府中口舌,莫要再生龃龉。”

      “陆老夫人把个嫡亲的孙女儿当眼珠子似的疼爱,侯爷如今顺水推舟,遂了她们的心意,于侯府才是好事。”说着,轻轻一叹,“毕竟昶生和玉莹这回可是在端王殿下的铺子里闹事。只要陆老夫人不再发难,这事儿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这事儿如今还不算把端王得罪彻底。可如果陆陈两家因为婚事闹得不愉快,议论纷纷之下,必然会牵扯出悦珍阁发生的事,那最后又必然会扯上端王。

      那位爷可是向来最讨厌麻烦。

      毅勇侯想起,两年前太常寺和大理寺两个主簿家的儿子在街上闹矛盾,无意中惊了端王的车驾。端王当场并未发难,后来没过几日,那两个主簿便被捋了官职。

      手里的茶杯猛地一颤,温热的茶水溅在手背上,毅勇侯抖了抖身子,倒是认同了曹氏的话。

      屋外阴云翻滚,天色欲变。

      陆府流霜院主屋内,陆锦宜斜倚在湘妃榻上,手里拿着一根凝碧从外头折来的竹枝,百无聊赖地逗弄绒绒。

      绒绒刚吃饱,正翻着肚皮补觉呢,被陆锦宜一戳,就忍不住“喵呜”一声,爪子不受控制地去抓竹枝儿玩。

      不一会儿的功夫,竹叶被薅了个干净,小狸奴嗷呜一声,凑过去嗅了嗅,脖子一抬,仰首挺胸的走开,寻了个无人再能扰它好眠的角落,蜷缩着,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鬼灵精。”陆锦宜撇撇嘴,随手将竹枝扔下,视线从地上零落的竹叶上扫过,忽而眼睛微微一亮,扬声就唤在屋内伺候的采青准备笔墨纸砚。

      随意趿拉着绣花鞋,陆锦宜飞快地行至书案前,提笔落墨,简单几笔线条勾勒,一根纤长而造型别致的竹枝便跃于纸上。

      陆锦宜顿了顿,又在竹竿与叶片上分别绘上了一只狸奴与几个小爪印。旋即,又在纸的空白处写了几行字。

      “采青,吩咐凝碧跑一趟悦珍阁,寻珍器阁的师傅帮我做一下这个。”

      “姑娘,这个是什么?”

      陆锦宜轻笑,自得道,“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就叫——猫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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