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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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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强压下心头的愤懑与慌乱,不敢去看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也不敢再向长公主求情,没等侍卫动手强赶,自己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陈玉莹跟前,拽着她的袖子往外退。
陈玉莹不傻,哪里不知道自己已然闯下塌天大祸。
她不能就这样被赶出去,否则以后她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我不过是口直心快,实话实说而已,我没有错的,长公主殿下!”说着,又瞪着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陆锦宜。都是因为她,上次自己才被从悦珍阁逐出,这一次也是因为她!“陆锦宜,你敢说这暖额是你亲手做的么!”
长公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一旁的陆老太君脸色也很不好看,只是不等她二人开口,陆锦宜便已朝长公主福了福身子,缓缓开口,“回殿下,这暖额的绣样设计与最后的滚边收针,确是臣女亲手所为。只是中间彩绣部分,是臣女请悦珍阁珍绣堂的李娘子帮忙完成的。”话音刚落,陈玉莹立刻像是抓住了把柄,正要开口,却被陆锦宜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臣女自始至终从未说过,暖额乃是自己一人亲手绣制。臣女在绣艺方面的确如陈姑娘所言,缺少一些天赋。”
这番话坦坦荡荡,不卑不亢。长公主闻言,眼中不由流露出赞许之色,“倒是个实诚的孩子。”见惯了宫闱内院的尔虞我诈,这般率真的性子,确教她更喜爱。长公主转过头,看向仍旧僵在那儿的曹氏与陈玉莹二人,语气不容置疑,“毅勇侯夫人,带着你的女儿退下吧,莫在此处扰了本宫的兴致。”
曹氏哪里还敢多言,连拉带拽地拖着哭闹不休的陈玉莹往外走。陈玉莹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着,“我不要走,都是陆锦宜害我!陆锦宜,我不会放过你的!”
尖锐的声音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正厅之外,席间的气氛才稍稍缓和过来。
险些被人拉来垫背的福佳郡主趁机上前,笑着打圆场,“姑母莫要为这等不懂事的人动气,不值当的。”说着,又双眼亮晶晶地看向长公主捧在手里的暖额,“真格儿极巧的心思,有了这物什儿,姑母可再也不怕天冷吹风闹头疼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寿礼呢!”
她故意卖痴凑趣,逗得长公主顿时眉开眼笑,“你这丫头,惯会耍嘴皮子。”
“姑母前些日子才说就爱妙珠这一张巧嘴,怎的今儿见了新的小姑娘,就不疼爱妙珠了。”福佳郡主揪着长公主的衣袖撒娇,一边说着,一边朝陆锦宜眨了眨眼睛,逗得她也跟着舒了口气。
“咦?这锦匣上的纹饰也稀奇呢,从前我竟未曾见过!”在长公主将暖额放回锦匣里的时候,福佳郡主忽然惊奇出声。
长公主闻言看去,眼睛亦是一亮,“果真是好巧思,如何想到以寿字入画,篆刻出这松鹤延年的饰样来的?”
陆锦宜由着长公主牵引,走到她的身边,见问,抿唇浅浅一笑,也不隐瞒,只道自己平日里闲暇无事时爱琢磨绘画,偶然间突发奇想,想到用字符组合来替代原本的线条。“百寿繁复,臣女心血来潮,倒是连累林巧匠多熬了几个通宵,殿下若是喜欢,不如以后给林巧匠多涨些月钱?”
此言一出,刚刚落座的陆老太君惊得差点儿没有立刻站起来,见长公主不气反笑,方才松了口气。
这丫头平日性子稳妥,怎的今日忽的冒失了起来?
“你这般大喇喇讨赏,不怕本宫生气?”
陆锦宜摇摇头,“殿下最是明察秋毫,臣女既是据实相告,您又怎会为难。”若果真是不明是非之人,刚才陈玉莹那一通胡闹攀扯下来,纵使自己是个苦主,可难免不会被牵累。
长公主愿意护着她,那她投桃报李,多亲近几分也没有错呀。
小姑娘水眸清亮,不掺丝毫杂质,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拉着她的手一同落座,又细细询问起她如今的年龄,平时的喜好来。
陆锦宜温顺地应着,一一回答长公主的问话,言语间条理清晰,又不失少女的娇俏,引得她频频发笑。
不多时,寿宴开席,戏台上鸣锣开鼓,唱起《麻姑献寿》,引得席间宾客频频喝彩。长公主没再拘着陆锦宜陪在自己身边,着福佳郡主领着她一起去旁边水榭,与闺中女儿同席玩耍。
看着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长公主才转过头朝着陆老太君感叹道,“老太君真是好福气,能得锦宜这么乖巧的孙女儿长伴膝下,倒教本宫好生羡慕。”
陆老太君笑道,“能得殿下喜爱,却是我那孙女儿的福气。”
“本宫这些年最遗憾的就是当年没能生个女儿,这儿子再出息,总不比女儿贴心。”说着揉了揉眉心,“晏儿的名声想必老太君也有所耳闻,你说他那副闷葫芦性子,谁家肯把女儿嫁他?”更遑论他身上还流有南渊皇室的血脉。
“本宫真不知何日才能抱上孙女儿呢。”
“端王殿下人品模样皆是上品,又得陛下信赖,这亲事其实只要他肯点头,只怕公主府的门槛都要被冰人踏破了。”
长公主摇摇头,“您呀有所不知,他从小到大性子古怪哩,偏不喜与小姑娘接触,不提外头的姑娘和府里的丫鬟了,便是妙珠小时候想跟他玩,都被他吓哭过。”妙珠便是福佳郡主的小名。就是因为有小时候的阴影在,当长公主流露出要给二人定亲的意思来的时候,福佳郡主赶忙跪地起誓,表示自己对表哥端王只有敬重之意,绝无非分之想。
回想起当时福佳郡主一脸严肃的模样,长公主至今仍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还是焦虑和忧心。见陆老太君跟着自己也露出关心之色,长公主便又笑笑,转了话题,“不提那个闹心的混小子了。锦宜的亲事,您老有何打算?”
陆家和毅勇侯府退婚一事动静不小,虽因陈昶生风流韵事缠身,坊间谈资鲜少论及陆家姑娘,但总不乏好事有心人暗地里想要搅混水。
深居简出如长公主者,这两日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从前她未曾见过陆锦宜,只当她是恩人家里的小辈,即便在意,却也不曾上心。可今日见着了人,小姑娘无论样貌还是脾性,都合她的心意,便不由多了几分关心。
可陆老太君听在耳朵里,这话就多了几分言外之意,尤其是长公主刚刚才提起过端王的亲事。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长公主的神情,而后方斟酌着开口道,“经此一事,老身却不敢轻易做主这孩子的婚事,想着莫若再多留两年,好生相看一番。”
“婚姻大事,理当如此。”长公主附和一句,便将话题再度岔开了去。
未过多久,寿宴正式开席。为贺长公主寿辰,礼部这次特意从民间找来了声名远扬、有口皆碑的福运戏班,编排了一台《麻姑献寿》。
“瑶池领了圣母训,回身取过酒一樽。进前忙把仙姑敬,金壶玉液仔细斟。饮一杯能增福寿,饮一杯能延龄……愿年年如此日……”
戏台上,麻姑手执琉璃盏,待唱到“愿年年如此日”,她忽而旋身半转,广袖倏然甩开,那藏在袖间的细碎金箔随动作簌簌飘落,果真宛如天上仙子翩跹而来,为人间增福添寿,引得台下看客频频喝彩。
陆锦宜的目光从“麻姑”手中的琉璃盏挪到案上的青玉杯,杯中果酒清清,散发着丝丝甜香。她皱着鼻子轻轻嗅了嗅,而后杏眸微眯,手已朝着玉杯伸了过去。
轻轻地啜饮一口,陆锦宜水眸顿时一亮,旋即又端起青玉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甜香在舌尖蔓延开,带着果香的清爽,一点也没有烈酒的辛辣,只让人觉得身心舒畅。
坐在她边上的许嫣然见状,连忙伸手拦住她,“婠婠,这虽是果酒,可也不宜多喝,仔细一会儿醉了。”
陆锦宜摇摇头,轻笑着道,“嫣然姐姐,你别担心啦,我的酒量你知道的呀。”小时候,陆锦宜总爱跟着自家兄长陆尚宣后面跑。那时候,年少的陆尚宣也是个不着调的,知道自家老子藏了一批好酒,就带着陆锦宜一起钻了酒窖。等到陆家下人再找到兄妹俩的时候,二人都抱着一个酒坛几乎醉死。后来,陆尚宣酒醒,挨了一顿板子,几乎半个月下不得床。自那以后,陆尚宣死活不肯再沾半滴酒,只要一沾酒,必然恶心作呕,几近晕厥。反观陆锦宜,似是小时候醉得太狠,后来竟颇有点酒量,虽不常饮,但等闲却不会轻易醉酒。
这事儿许嫣然是知道的,见她果真爱极了长公主府的果酒,也不忍心扰了她的兴致。而下一刻陆锦宜却将另一杯果酒递到了她的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嫣然姐姐,你也尝尝?”
这么好喝的果酒,错过了还蛮可惜的。
许嫣然还未推辞,与她邻座的郁盈便笑着开了口,“我才尝过,口感柔和清甜,这与其叫果酒,还不如说是甜水呢。”
盛子衿也附和道,“是呀,嫣然姐姐,真没骗你。况且今儿这么高兴,真的饮点酒也无伤大雅的。”
看着向来跋扈的陈玉莹被扫地出门,她心里可痛快极了,恨不能现在就能拎壶清酒庆祝一番呢。
在三人期待的眼神下,许嫣然只能无奈一笑,接过了陆锦宜递来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小口。甜甜的果香味瞬间在口中散开,许嫣然微微睁大了眼睛。
还真的和郁盈说得一般无二。
陆锦宜见状,也给自己添了一杯。可是没一会儿,陆锦宜便察觉到身旁的许嫣然有些不对劲起来。见她原本莹白的小脸变得通红,眼神也流露出一丝迷离来,立时暗道不妙。
嫣然姐姐,这是醉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郁盈与盛子衿的方向,二人亦是一脸意外与茫然。
“不如我们出去透透气儿?”陆锦宜提议道。
郁盈回头看了一眼台上演得正精彩的《闹山门》,有些犹豫,陆锦宜看出她的恋恋不舍,便又道,“阿盈你就留在这儿吧,以免我祖母过会儿寻不见我着急。”
郁盈有些不好意思,可福运戏班的戏是她心头爱,从前在关南瞧过一次,惦念许久,好容易在京城借着长公主的福气又得以大饱眼福,错过了,委实可惜,毕竟她也打听过,福运戏班唱完今天这一场,明儿个就要南下巡演去了。
“那你们能行么?”
许嫣然笑笑,“我是有些头晕,但并没有醉得厉害,出去吹吹风就好。有婠婠和子衿在,阿盈你就安心看戏吧。”
见此,郁盈便松了一口气。
陆锦宜和盛子衿扶着许嫣然离了席,寻了个侍女带路,来到公主府的花园。迎面吹拂而来的清风,驱散席间嘈杂带来的闷气,倒让人灵台清明起来。可是走着走着,陆锦宜便觉得腹内略有不适,于是停了脚步,与许嫣然和盛子衿低语两句,又向引路的侍女询问了两句,便朝西边的方向走去。
然而,公主府的花园不小,小路弯弯绕绕,陆锦宜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地迷了路。正当她站在一处路口犹豫向左还是向右走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陆锦宜!”
陆锦宜眉头一皱,转身望去,就看见陈昶生正快步朝自己走来,脸上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得意。
陆锦宜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就想离开。
她有急事,可没功夫与这个家伙周旋。
只是她的动作却没有陈昶生快,一下子就被拦住了去路。
陈昶生下巴微扬,垂眼看向小脸微红的陆锦宜,嘴角一勾,“好好的看见我跑什么,难不成是害羞了?或者说你这是心里有愧?”
“……?”这说的是人话么,她怎么听不懂。
陈昶生双手抱胸,眼里得色更浓,语气也越发轻佻起来。“那日在悦珍阁不过就是误会一场,你又何必小题大做?况且受你连累,玉莹回去可是挨了一顿罚,还在她的好姐妹面前抬不起头。”
“……”
“只要你跟我和玉莹道个歉,那日的事我也不计较了,退婚一事,权当没发生过,你我婚约依旧算数,怎么样?”这世道,女子退婚,可是要受人诟病的。陈昶生笃定,陆锦宜是不会舍得侯府这门亲事的。
陆锦宜揉了揉眉心, “出了公主府,左拐穿过梧桐巷,那里有一家医馆,坐馆的云大夫医术京中数一数二。”
“你这话什么意思?”
“身体不适就去医馆看诊,莫要在此挡路,本姑娘不懂岐黄之术,治不了这妄想症。”陆锦宜有些不耐烦了,今日这兄妹二人又是商量好的么,为何非来纠缠自己?“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心中有数,若没有自知之明,只管去茶楼酒肆走一遭便是。”
闻言,陈昶生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愈加激动起来,“我就知道,定是你知道了什么,吃醋了是不是?”看着陆锦宜粉面含怒的模样,陈昶生忽然觉得,自己从前竟真有些眼盲,居然不曾发现她早已出落得与儿时判若两人,如今眼前这女子确比那风月楼的花魁还要好看。也只有这般美貌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自己。“锦宜妹妹,是我错了,你就原谅我从前糊涂。我跟你保证,以后我只一心一意对你,我们这就去寻老太君,跟她禀明,你我婚约依旧作数。”
他一边自说自话,一边伸手去拉陆锦宜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