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雾不散》絷久

3、第3章 姨妈为何变好了

　　饭桌上没人说话，除了碗筷碰撞发出的声音，就只剩下薛伊婉看综艺咯咯咯的笑声，她长长的红指甲要把筷子攥透。

　　苏潇染搞不懂为什么非要在吃饭的时候抱着手机看搞笑节目，饭喷的哪里都是。她真想快点吃完上楼去，可不管吃的快还是吃的慢，她都得等姨妈和薛伊婉吃完把碗刷了才能走，这是姨妈制定的毫无道理的规矩。

　　姨妈突然说话了：“潇染，我看你们学校发来的信息，你这次模考，考了年级第二？”苏潇染扒饭的动作停了。

　　姨妈向来对她学习上的事不管不顾，家长会也一次没去过，这次突然这样问，还是这样温柔的语气……而且，成绩出来都好几天了，她有点蒙。

　　“啊……嗯，对。”

　　“那你学习成绩挺好的。”姨妈竟然有些赞许。

　　苏潇染勉强笑了笑，她记得刚来这个家姨妈就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候她才12岁，刚刚失去父母。

　　姨妈没再说什么，饭桌上气氛有些诡异，薛伊婉咀嚼的声音也停了，她看了苏潇染一眼，没好气道：“这又不是高考，高考考成这样才算你有本事。”

　　她嘴里根本说不了什么好话！苏潇染刚想开口怼回去，姨妈先说话了：“手机放下，赶紧吃饭！”

　　苏潇染又惊了，她能当作这是姨妈在帮她说话吗？稀奇稀奇，这是怎么了？苏潇染往嘴里送饭，心思早就不在了，她细细回想这几天做了什么事，姨妈心情为什么突然这样好，便利店的收入也没有暴涨啊……

　　*
　　饭后，因为姨妈和表妹想吃到便宜的栗子，苏潇染被派去老菜市场一家新开的炒货店买。这比平时买菜的地方要远上几条街。她骑着家里一辆略显陈旧的自行车，穿梭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

　　“什么呀，真是吝啬鬼……一个月便利店的毛利也不少了，家门口就有卖栗子的，还让我跑那么远。”

　　等红灯的空隙，苏潇染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导航。

　　姨妈家的位置在市边边上，相对来说有点偏远僻静，不过，向着地标性建筑云鼎大厦骑个二十多分钟，差不多就身处城市最繁华的地带了。

　　“一斤9块9，买两斤，还就真只给19块8，一分钱都不愿意多给，有这样的姨吗？还是亲姨！”

　　吐槽归吐槽，苏潇染还是挺喜欢骑车漫游城市的感觉，毕竟骑车出门的机会难得。

　　周围的建筑物渐渐高大起来，近在咫尺的云鼎大厦更是高耸入云。

　　“怪不得叫云鼎大厦~”

　　苏潇染把脖子仰到最大也看不见楼顶，她慢悠悠骑过去，上了一座桥，又下了个坡，右拐，才终于到了老菜市场入口。

　　导航提醒她已到达目的地附近，刚开的炒货店正在做活动，门前排了长长一条队，苏潇染一眼就看到了。

　　这个市场上中年人以及上了年纪的人居多，不过，几步之遥外的商业街却热闹非凡，整体看起来也亮堂光鲜不少。

　　大批大批打扮时髦、三五结伴的少男少女来回出入，应该都是附近那所大学的学生吧，苏潇染在课上经常听到老师提起那所学校，很厉害，可她从来没有去过。

　　“同学，你的栗子。”柜台后面，老板娘把称好的栗子递过来，“一袋一斤，一共两斤。”

　　“好，谢谢。”

　　买完栗子的苏潇染并没有着急走，她推上车，朝商业街走去。

　　各式各样的小吃店、琳琅满目的衣服物件，这街上有吃有喝有玩，果然是打发课余时间的好去处。

　　苏潇染不自觉被吸引，脚刚踩在瓷砖上，视野朝商业街更深处望去，却意外捕获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宽阔挺拔的肩背，精雕细琢的五官，一身休闲运动装，透着点点慵懒松弛。

　　那身影在人群中那么显眼，不用刻意去看，就能发觉他的存在。

　　“他怎么会在这？！”

　　男生正和别人说着什么，突然朝这边看了过来，苏潇染没有料到，猝不及防的跌入他深邃的眸底。

　　那眼神闪了一下，像是见到了有趣的东西。

　　苏潇染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躲！

　　她自己也很吃惊，平时她是无惧任何人眼光的，嘲笑也好、看不起也罢，她都坦然面对，毫不在意。

　　可现在，不加修饰的脸，衣着朴素，又推着这样一辆旧旧的自行车，即便在熙攘的老街上，也有那么点格格不入，她觉得自己“咻”的一下，藏在了街口某店铺墙后面。

　　可事实上自行车严重阻碍了她的发挥，行动略显笨拙，却又可可爱爱。

　　苏潇染尽量缩紧身子，低头暗暗祈祷云子雾没有看见自己。

　　就算正面碰到了，大概也不会说话吧，为了避免尴尬，不照面是最好的选择！

　　等再次探头出来，男生已经不见了，在她松了口气以为安全了时，身后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

　　“看什么呢？”

　　苏潇染一怔，回头，男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好看的眉眼微微上扬。

　　“啊……没什么，没看什么……”可能是因为心虚，她脸上有些发烫。

　　“你不会、忘了我是谁吧？”男生轻笑，如阳光般灿烂。

　　“怎么会！云子雾，啊不云先生，”苏潇染大脑飞快运转寻找措辞，“好巧，在这里碰见了。”说着不经意间抬手理了理碎发，掩饰慌乱。

　　“叫我子雾就行。”兴许是看到了车篮里的包装袋，男生很自然地问出口，“来买栗子吗？”

　　“是的。”苏潇染突然想到上次在店里也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人家，随手提了一袋栗子出来，“这袋给你吃，那天晚上谢谢你。”

　　男生犹豫了一下，倒也没有拒绝，抬手接了过来，隔着不厚不薄的牛皮袋，刚炒出来的栗子还是温热的。

　　“你是在这附近……”上学？工作？住？苏潇染还没选好哪个词，男生就答了，“上学，旁边的复北大学。”

　　“哇，那你学习肯定很棒！”

　　“也就那样吧。”十分谦虚的回答，“你呢？”

　　苏潇染一时不知道他在问她在哪上学，还是学习成绩怎么样，可直觉告诉她，这终归是个不太熟的人，又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方便透露太多。

　　到底是年纪轻，戒备心一旦起来，很难消除。

　　“我还在读高中呢。”她敷衍一句，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好，正好有朋友在等我。”

　　他们互相说了拜拜，一个朝东，一个朝西。

　　云子雾走了，苏潇染没有真的要走，隔了一会，她又推着车回来了，因为栗子要重新买！

　　她把栗子送给人家，她心甘情愿，她姨就不一定了！

　　“再给我来一斤栗子。”

　　“好，9块9。”

　　姨妈给的钱花光了，只能花自己攒的钱。

　　每到这个时候苏潇染心里的算盘打的很清楚，虽然除了上学，大多数时间都是她在看店，可收入都是归姨妈的，她没有工资，也没有零花钱，连学费书费有时都得哀求姨妈半天才能拿到，和员工出力干活，老板只管吃管住差不多。

　　聪明的苏潇染怎么甘心就这样妥协，毕竟大多数时候是她在看店。

　　所以，她做了些“手脚”，客人好心多给的钱就不上交了，不经过收银机的收入也归自己了，偶尔姨妈比较懒，让她去进货，她也可以小小地挣上一笔。

　　现在，苏潇染在房间里藏有一小笔储蓄，手里的二手手机也是背着姨妈偷偷买的。

　　“我这是用的什么，人家薛伊婉，比我小两岁早就有那样好的手机了……亲的和收养的就是不一样……”越想越难过，算了，看在今天姨妈那么和善地说话原谅她吧，苏潇染甩甩脑袋。

　　*
　　“潇染，桌子上的草莓你拿着吃吧，别给婉婉留了。”早上听见姨妈这句话苏潇染整个人都震惊了，她摇摇头说“不吃”，接着埋头擦桌子。

　　她不懂最近几天为何姨妈这样好。

　　“你吃草莓吧，桌子我来擦。”姨妈走了过来，直接从苏潇染那里拿走了抹布，还对她笑。

　　苏潇染站在那里两手不知道怎么放才好，姨妈接着说：“等你上了大学，记得多给你妹妹补补功课。到时候，可不要看不上咱们家的便利店，再怎么说这小店供养出个大学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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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让人失望！

　　苏潇染瞬间明白了姨妈为什么突然这样，原来是怕她考上大学跑了对她们不管不顾啊。

　　考上大学卷铺盖走人，再也不想回来了——她正是这样打算的。

　　“我这可不是残忍，我被奴役了六年啊，整整六年，一点小恩小惠怎么可能收买我……”她不满地自言自语。肩膀突然被推了一下，恍然间她发现自己坐在教室里。

　　“潇染，你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程远泽凑了过来，一脸困惑。

　　原来又走神了，这都今天第三次了。

　　“没事没事。”苏潇染撩撩头发松了口气，往书包里装着书。

　　“这周的作业要我帮你写吗？”

　　“不用了，我自己写。”她扭头看着这个戴眼镜的男生，突然充满希望，“远泽，回家一定好好学习啊，加油！别忘了我们约好的！”

　　“约什么？”程远泽明显顿了一下，苏潇染看他没反应过来，又提醒道：“上次小树林啊，你忘了？”然后调皮地冲他眨眨眼。

　　“哦哦哦……那次啊，没忘”程远泽脸红了，似乎有点窘迫，“加油加油……”

　　苏潇染看着他的样子不禁笑了，“我走了，下周一见。”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