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4文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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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月，只言片语，意不达。
盛夏时节，圣S•W学院早已从连续杀人事件的阴影中走出，整个校园充斥着夏季独有的暑气和灼热。
紫龙放下手里的钢笔，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臂。刚下过雨的傍晚，潮湿闷热，为了凉爽，紫龙将长发全部束了起来，这样子让他不由得回想起在中国的岁月。
那苦涩清香的龙井，以及飞流直下的庐山瀑布……
多少年岁、多少时光、多少变迁。
紫龙站在山顶俯瞰这万千世界，华夏子孙一代一代繁衍生息，朝堂绿林，风雨依旧，也风光不减。
浅浅地品了一口杯里的龙井，苦涩有余清香不足。
紫龙轻叹，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若是想要喝到记忆中的味道，怕是要等到回去之后了！
瞬推门而入，正好看到紫龙望着手里的茶出神，那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风的低喃，直入心房。第一次见到紫龙如此儒雅的装束，瞬不由得有些晃神，脑子里想象着一身唐装的紫龙又会是哪般的风雅清淡……
“回来了？”紫龙的询问打断了瞬的思绪。
扯了个有些虚假的笑在脸上，瞬把手里的一沓纸丢在桌上，径直走过去拿起紫龙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大口，立刻皱起眉，“好苦！”
“西湖龙井。”紫龙一笑，“可惜水质不好，到浪费了这茶叶。”
瞬咂咂嘴，抬手开了窗，“所以你叹气？”
“偶尔怀念一下。”紫龙耸耸肩，拿起桌上的文件转移话题，“都搞定了？”
“……差不多了。来请会长大人去视察。” 本以为紫龙会接着话茬怀旧一番，不过，既然不想说就算了吧。谁没有些回忆是不能分享的呢，特别是像他们这类秘密很多的人，心里的那番滋味，自然是不可轻易道出的……
“有你监督，我自然放心。”紫龙勾起嘴角，显然并不想再耗费精力。
瞬闻言淡淡一笑，将目光转向窗外。雨后的风带着甘草的土腥味，潮湿微凉。依旧灰蒙蒙的天空被大片的雨云分割成不规则的几块，“还会下雨吧？”
紫龙没应，而是靠在桌角双臂环胸看着瞬的背影。看着他双手插进头发，抖抖，绿色的发丝在风里飘动着。
惬意！
紫龙脑子里闪过这个词，没有一丝犹豫。他甚至可以想象出瞬此时半眯起眼享受微风习习的样子……
风……紫龙眼神一凛，印象中，瞬所到之处都带着似有若无的风，有时明显有时几乎感觉不到。但对于不是人类的紫龙，这样轻微的空气流动，只要集中精神便能感应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紫龙不由地脱口自语，“会是他么……”
“恩？”瞬回头一愣，一阵风从身后吹进来，发打在脸上，掩去了稚嫩的面容，却凸现了一双通透的眼。
紫龙下意识地抿起嘴，这双眼饱含的悠远让他更加迷惑。
眼前的人是天宫瞬还是别人？紫龙有些许疑惑。自从上次水鬼事件以后，紫龙就有种感觉，那个人掌握了很多神秘案件调查委员会不知道的情况，而那个人的身份自始至终都无从查询，太多疑点，太多谜团，让紫龙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松下来。
“紫龙！教务处的老头要你去一趟。”人未到，声先至。
大门敞开，星矢抱着两个纸箱子窜进来。
“这是什么？”紫龙忍不住皱眉。
“呃……那个，女生们的诉求。”星矢面露难色。
“啊？”紫龙和瞬面面相觑。
“就是，要绑到食堂那棵竹子上的诗笺。”星矢挠挠头，“不是说绑得越高，愿望越容易实现么？！”
“所以？”瞬捏起一枚在手里翻看。
“所以他们拜托我明天用梯子……”
紫龙翻了翻眼皮，不得不承认，星矢有时候很有作为男人的自觉！“我去教务处。”对着瞬摇摇头，紫龙在路过星矢的时候很无奈地拍拍对方的肩，“辛苦了！”
“恩恩。的确辛苦了！”瞬学着紫龙的样子，对着星矢点点头，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其实，七夕的祈愿，要亲手绑上才会实现的吧？瞬踏出学生会时在心里如是想着！
……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整个学生会忙得不亦乐乎，而学院也完全融入了古典的情爱之中，到处流露着绵延悠长的情愫……
转眼七夕已至。
米罗趴在教室的窗台上，眯缝着眼，慵懒地看着校园里成双成对的人。对七夕，早有耳闻，只是未曾亲眼看到这东方人如何过情人节。米罗一大早就拉着卡妙晃进教室，为的无非是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卡妙素来冷淡，比起这一年一度的节日，他更看重七夕这个日子的另一层含义。
去年日食的时候，已经查到这个学校附近隐藏的连接异界之门，而他跟米罗大老远跑来日本，怎么也不可能是为了求学这么无聊的借口。想要进入日本魔界，必须找到异界之门。传说中，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之日，跨越银河两岸的鹊桥也是连接两个时空的通道。这点，也是卡妙他们到了日本，经过多方勘察才得出的结论。当然，想要进入日本魔界，并不只有这一条路，但作为另类，这道路再多，也不可能有机会突破。所以隐藏在圣S•W学院周围的异界之门无疑是捷径！
米罗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到卡妙一脸严肃地发呆，不由地暗叹。晃荡着蹭过去，米罗摆出灿烂的笑容坐在卡妙桌前的位子上，“妙妙。”
卡妙挑眉瞟了一眼近在咫尺脸，紫罗兰色的眼眸深邃得仿佛要将灵魂吸食殆尽。抬起双手捏住米罗脸颊的皮肉，用力一拉，一张帅脸立刻滑稽起来！
卡妙“扑哧”一声笑了，米罗吃痛正要发作，却看着卡妙风轻云淡的笑容晃了神。自从来了日本，卡妙就很少笑，像这样发自内心笑到眼底的模样更是不曾有过。米罗承认，那一刻自己是彻底不受控制地沦陷了，就像几百年前，第一次被对方俘获时一样，深陷其中。
吻上卡妙微翘的嘴角，轻柔地、怜惜地、毫无掠夺地，一点一点地吸取自血液中散发出来的冰冷的甘香。
一吻过后，稍稍拉开距离，卡妙一手覆在米罗脸颊上，“晚上一起？”
米罗勾起嘴角，邪气魅惑地笑着，“当然！”
“七夕庆典怎么办？”卡妙再问。
“你在吃醋么？”
“是谁一直嚷着要看烟花？”卡妙嘟起嘴。
“烟花怎么能跟你比！”
卡妙笑着翻了翻眼皮，心里却泛起阵阵酸涩。他们两个人到底是谁束缚了谁呢？
“妙妙？”
“恩？”
“那个诗笺，要不要试试看？”
卡妙皱眉，“你有愿望？”
米罗抿嘴一笑，摇摇头，秘密！
见他有意不说，卡妙也不追问，而是起身往出走。
“你去哪？”米罗一愣，坐在原地发问。
“你不是想实验一下诗笺的可信度么？”卡妙很无奈地歪了歪头，表情有些欠扁。
米罗却自顾自地笑的很开心，追上卡妙，转着手里的签字笔。
其实，愿望什么的，对于长生的吸血鬼来说，是奢侈到几乎成为谎言的无用品。漫长的岁月最终会将任何美好的誓言碾压的面目全非。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比比皆是，所以他们吸血鬼才会维持着长达千年的等级制度，严格的制约着他们这些嗜血者的欲望和妄想！
他跟卡妙之间存在的是爱情？还是契约？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可不管是什么，这种羁绊，他米罗不想斩断，至少现在还不想！
每到午休必定人声鼎沸的食堂在七夕当日意外地降低了噪音分呗。
冰河难得放弃了午睡时间，跟着阿布罗迪跑到食堂来“看戏”。两个人挑了二楼靠近天井的位子，一边品着红酒一边闲聊。
阿布罗迪还是那副魅惑人心的表情，黑色的制服衬衣敞着领口，露出白皙漂亮的脖子，松松垮垮的暗红色领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销魂的锁骨，隐约可见。此刻，阿布罗迪正慵懒地趴在围栏上，一只手托着下颌，另一只手则晃荡着杯里的红酒。
冰河微皱着眉头，端坐在阿布罗迪对面的位子上，心里泛着冷笑。虽说对阿布罗迪这妖孽一般的模样早就有了免疫力，但偶尔这样近距离的欣赏，却也是养眼的美事。难怪撒加总说他是个遗害千年的妖精！
“无缘无故对着我阴笑，准没好事！”阿布罗迪嘟囔着白了冰河一眼。
冰河也不恼，一声冷哼含在喉头，模糊不清。端起眼前的红酒品了品，冰河立刻拧起眉，“你点的什么酒？”
“这小地方不比您那古堡的酒窖，凑合吧！”阿布罗迪哼唧着，不软不硬地顶回去。一双湖蓝色的眼睛扫向楼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竹子下、被团团围住的可人！眨眨眼，阿布罗迪的笑容荡漾开来，“我说……你的美食到了。”
“什么？”被劣质红酒刺激了味觉的冰河不耐烦地将杯子墩在桌面上。
“自己看吧。”阿布罗迪起身离开，路过冰河身边的时候伸手按住他的脑袋转向天井，“祝你今晚得尝所愿、用——餐——愉——快！”
阿布罗迪搂着满脸绯红的小学妹离开，一路上又跟多少个花痴女生抛了眉眼和飞吻，冰河并没在意。他的视线在被阿布罗迪调整之后，就一直盯着那所谓的“美食”！
瞬站在竹子下，怀里抱着星矢的“任务”，那一箱子诗笺。
各色的长条卡片背面写满了各式各样的愿望。瞬的目光在那些各具特色的笔迹上扫过，大多数都是美好的祈愿，也有个别类似诅咒一般的抱怨。心下失笑，也不由得有些纳闷，为何人类宁愿把这些追求写在纸上等待非自然力量的帮助也不愿意自己去努力实践？记得阿释密达曾经说过，人类都是卑微而脆弱的生物，却偏偏有着难以理解的无限膨胀的欲望；人类在某种程度上都存在着不劳而获的劣根性，这种劣根性却从另一个角度催发了人类的进步。只是，瞬一直无法理解，这种近似于画圆的往返到底是恶性还是良性？这种说法，就像是被人握住的笔在白纸上不停地画着圆圈，没有重复、也没有断线，只会越来越多，线条不断地交错，直到空白越来越少，再也找不到最初的笔迹……所以，人类早就忘记了最初画圆的目的，逐渐掉进了不断重复的境地，最终连心都麻木了、蛊惑了，所谓魔由心生，也正是如此了吧……
瞬歪着头自顾自地思考着没有答案的问题，整个人维持着怀抱纸箱的姿势，周身散发出恬淡的漠然，感染着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静止了一般。而喧闹声音也像是被这种气势过滤了一样，振动幅度逐渐降低下来。
冰河勾着嘴角看着楼下的变化，自瞬身上逐渐散发出来的宁静致远的魔力正净化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浮躁的心。
那一刻，冰河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瞬站在富士山巅俯瞰尘世的容姿，那种洗祛了浮华只留下固本的悠远，静的好似凝固了时间。这种静跟他们吸血鬼沉淀在血液里的久远截然不同。那带着血腥的岁月积累出来的，是腐朽的堕落，永无止境地渴求鲜血的滋养，是发自身体每个细胞的嘶吼，充斥着□□和糜烂。
猛然间，冰河有些懂了为何他会一直放任瞬在自己的视线之内进进出出，而没有立刻吃掉他。这种反常的举动在阿布罗迪看来，叫做沦陷；而冰河却认为，这种陌生的感觉叫做珍惜，近百年来，初次体会到的、小心碰触的慎重感。
意识到这点，冰河突然有些急躁，那夜的血的味道猛然复苏，刺激着味觉，也撕扯着欲望。
将玻璃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冰河决定出去透透气，或许他今天应该按照原计划进行午休，而不是跟着阿布罗迪这妖精跑来凑热闹！
冰河转身离开的时候，瞬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魔力的波动，所以他诧异抬头寻找，二楼围栏后背对着天井的身影，一晃就脱离了视线。下意识地垮了半步，瞬这才发现周围早已水泄不通。
无奈地叹了口气，瞬认命地将身子转向星矢的位置，眼神却还是不甘心地往二楼的空位瞟了瞟，心里猜测着冰河出现在此的目的。
上课的铃声突兀响起，身边的人作鸟兽散。
星矢翻了白眼，嘴里埋怨着这群丫头这么精力旺盛还不如让她们自己弄！
瞬仰头看着骑在梯子顶端绑诗笺的星矢，笑着劝慰道，“不用上课不是很好么？”
星矢正在打结的手顿了顿，“也是！算她们做了点好事吧。”
瞬莞尔，这算是狡辩还是自我安慰？
星矢弯腰从箱子里抓出最后几张诗笺，重重地呼出口气，“呼……你别说这活还真累人！早知道当初就不去费劲巴拉地去弄这超大号的竹子了！”
“这不是传统么？”瞬一边放下空箱子，一边退后几步仰望着挂满诗笺的竹子，“很漂亮啊！”
星矢掸掸手跳下梯子，站到瞬旁边，一手叉腰一手搭在额前，“恩，你别说，这花花绿绿的卡片挂在一起还真养眼。”
“你许愿了么？”瞬看着3米多高的翠竹询问。
“啊，恩。”星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替姐姐许的。”
“你有姐姐？”瞬惊讶。
“恩……不过人在美国。我们已经5年没见过了。”星矢有些惆怅地陷入回忆，小时候每到七夕，他就会和姐姐一起坐在藤架下数星星。那时，星矢并不真正明白何谓七夕，他只知道这天是牛郎织女约会的日子，每年一次的约会，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抱在一起接吻？就像电视剧里那些久别重逢的情侣一样……
“你有兄弟姐妹么？”星矢歪头一笑，身边的天宫让他觉得神秘。
瞬抿了抿嘴，“有的……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弟弟妹妹？”
瞬摇摇头，表情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无奈。星矢楞了神，瞬身上那种绵长的寂寞让他觉得憋闷。
“这些愿望会实现么？”瞬看着那些静止的纸片问道。
“不知道……”星矢耸耸肩，转身往外走，“这些愿望或许会累死那些个神仙吧？”
瞬呆了片刻嗤笑起来，这种想法怕是只有星矢才会口没遮拦地说出来，特别是在这集合了众人愿望的寄托前！但转念一想，又心下释然了。许愿这件事的目的或许并不是看结果，而是那种期待的过程，以及它带来的美好信念吧……
这么想着，瞬拿出衬衫口袋里绑着水绿色丝带的银色诗笺，目光落在了翠竹的顶端。
一阵风自敞开的窗吹进来，将银色的愿望卷起，带向伸展的枝叶……
瞬望着挂在最高处的诗笺微微一笑，虔诚而平淡。
“小瞬的愿望是什么？”
“恩……能像风一样自由飞翔。”
“可是许愿的诗笺只能写4个字哦~”
“啊！”
“没关系，什么时候想好再写吧，愿望是不会过期的。”
瞬双手插兜走向食堂敞开的门。很久以前跟雅柏菲卡的对话依旧清晰。
微风拂面而过，身后的竹叶沙沙作响，五颜六色的卡片在风里翻动着身躯，深深浅浅的笔迹忽隐忽现。而那绑在最高处的银色诗笺背面，用无人看懂的语言写了四个字。
幻化成风。
…… ……
夜幕之下的富士山巍峨不动，布满密林的北麓笼罩在浓稠的黑暗里。两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其间，带起一阵劲风，树叶飒飒作响。
富士山北麓地势险峻，鲜有人至，却在半山腰建有一座山神庙，石阶漫路直通到青石牌坊之下。
米罗一个纵身跳到牌坊下，手指点着下巴打量这无人的神社。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神社，占地不大，却有着典型的和风庭院，竹筒溪水。只是微弱的星光下包裹在神社外的薄雾透着诡异。
“妙妙，这地方静的过头了，连点人气都没有。”米罗吸吸鼻子撇嘴道，“妖气倒是不少！”
卡妙凝视着巨大的青石牌坊默不作声，在牌坊对面的空间似乎流淌着不同寻常的气息，隐隐带着敌意和拒绝。
“就是这里。日本魔界的入口。”卡妙深吸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走吧。”
“卡妙。”
手被拉住，卡妙一顿，米罗很少用这样正经的口吻，可既然来了岂有放弃的道理，何况他们总不能永远这样相互牵绊着，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成为彼此的负担，与其坐等这样的结局，不如趁早了断这场荒谬。
“米罗……”黑暗里，卡妙并未转过头，“我们必须结束这个诅咒。我不能用血束缚你。”
“可我喜欢被你捆着！”米罗手上用力将卡妙往回一带，双手按住他的肩，强迫卡妙面对自己，“看着我！卡妙。看着我！”
被他吼得一愣，卡妙不得已对上米罗的眼睛。那双蓝紫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泛着血光，亮得刺眼。突然，卡妙笑了。那张精致的脸上苍白得几乎透明，“米罗，你渴么？”
米罗浑身一震，猛然拥紧卡妙，“我只要你，只要你……”头埋在卡妙的颈窝，米罗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低沉沙哑，带着蛊惑，啃噬着两个人的灵魂。
卡妙抬手抱住米罗的肩，星光落在他同样血红的眼睛里，用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开口，“米罗……你渴么……那些女孩子的味道很甜……米罗……你渴吧……我知道……”
颈间的刺痛让卡妙眉头一皱，利齿刺破皮肤，血气弥散开来。他闭上眼，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一下一下，通过米罗的唇混进诱惑的漩涡……
头顶的薄云遮蔽了最后一丝星光时，米罗抬起头，殷红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卡妙，既然你想要这解咒的方法，我们就去寻，但谁也不能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即使是你，也不行！”
卡妙有些脱力，指间微微发凉，他知道这是被米罗吸过血后略微血气不足，他们这样彼此喂养，已经度过了近百年的时光。这是诅咒，长久存在于吸血鬼之间的诅咒，是惩罚那些吸食同类的吸血鬼的酷刑。吸血鬼一旦吸食了同类的血液，二者指之间就会产生契约，而他们的身体也会同时产生异变，非彼此之血而不能食！人类的血对这样的身体来说不再甜美，而是毒药！直到不久前，撒加从史书的中发现了解除契约的相关记载，那只言片语中提到《圣书》中曾详细记录了解除这一诅咒的先例，而这《圣书》偏偏毁于几百年前的神魔战争。撒加和卡妙查阅了家族中所有的古籍，终于得知《圣书》的作者曾久居日本魔界，这才决定冒险一试，或许可以找到什么线索。
“米罗。”卡妙额头抵住米罗的肩，淡淡开口，“我们一定要找到解咒的方法，这是对撒加的承诺，否则这趟偷渡就白费了撒加的苦心。不过，我答应你，何时用它，全听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米罗闻言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小孩一般地抓住卡妙要求，可不等卡妙回应，他又痞痞地一勾嘴角，“就算你反悔我也不怕~！”
卡妙瞪他一样转身便走，米罗一个箭步追上去，与他十指交握，语气甚是得意，“我就知道妙妙也是舍不得我的。”
卡妙被他说得脸颊发烫，正要发火，却见眼前的景色骤然一变，原先牌坊之后的房舍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水面。诧异地回头望去，但见牌坊之外依旧是来时之路，可这里外空间早已不同。
“想不到这破旧的牌坊竟是通往异界之门。”米罗摊手摇头，果然是品味不同。
卡妙举目望向水面，那浓雾之中隐约可见一座石门，正在思考如何涉水，忽然一道无形的推力自那门里冲出，卡妙一惊连忙单臂一挥在空中化出冰之盾，勉强挡住那劲道。等魔力散去，就见水边站着一人，手持巨桨，绝无友善。
“我就说这日本魔界怎么会没有个看门的，原来是在偷懒，”米罗抬眼瞟了瞟对方，面露不屑，可心里却也被对方刚刚的魔力惊了一惊。
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声音洪亮，“我当是哪个迷路的小妖，原来是偷渡的啊。可惜我们日本魔界与你们西方素无往来，您二位还是请回吧。”
“我们既然来了，事没办可是没法回去交差的啊。”米罗有些苦恼地托着下巴，露出酒红色的指甲。
卡妙皱了眉，这魔界大门是一定要进的，他区区一个看门人还不在话下，“我们这次只为寻访故人，无意争斗。阁下若要拦，怕也不容易。”言毕，卡妙右手一振，冰剑赫然在手。
那人轻蔑一笑，霎时间人已在眼前，没想到卡妙反应极快，人早已跳开攻击范围之外。这一动手，气氛立刻紧绷起来。米罗虽然仍旧一脸轻松，可精神却全集中到对方身上。
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突然一阵疾风拔地而起，将三人团团围住，卡妙只觉眼前一花，人已在青石牌坊之外。再往对面望去，竟是一片漆黑，景色全无！
“卡妙，刚才是那家伙？”米罗诧异。
“不像。”卡妙摇摇头，“应该是位阶更高的人转移了两个空间的通道。”
“露馅儿了？”
“你以为日本的神魔都是过家家的小孩子啊！”卡妙白了米罗一眼，心有不甘，“再想从这里进入是不可能了。”
米罗不以为然，笑嘻嘻地蹭过去，“好啦好啦，别气了，反正今天是去不了了，不如回去看烟花。”
“你巴不得去不成是不是？”
“哪有哪有！难得赶上日本这七夕祭典，就暂时玩一下咯~”
卡妙心里憋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远处天空的明火吸去了目光。那一起一落忽明忽暗的烟花照亮了低矮的夜空，衬得星光都失了颜色。
多少久了？不曾再欣赏和感受这人界转瞬即逝的美好。
多少久了？他与米罗这样缠绵着生存，再无他人涉足的岁月，凝固了的不止是容颜还有年华。
“米罗？”
“啊？”
“……七夕快乐。”
从身后揽住卡妙，米罗心满意足地笑起来，“the same to you……”
…… ……
瞬站在圣•S学院的宿舍楼的平台上，背手看着头顶明灭的烟花，缤纷的颜色照得夜空繁花似锦，也衬得他身上的素白的和服红绿不定。那倾泻而下的亚麻色长发并未束起，发梢被习习夜风带向肩后。身后的阴影里，一人黑衣裹身半跪在地，神色恭敬而紧张。
“起来吧。”瞬保持着仰望的姿势发话，语调不温不火。
跪着的人听来却抖了一下，朗声回道，“属下失职，劳烦殿下出手，不敢起身。”
瞬闻言无声地一笑，两只眼睛直盯着那烟花过后的夜空，“七夕呐……卡隆有没有喜欢的人？”
“啊？”
“没有么？”瞬回过头追问，面色俏皮。
“呃……恩。”卡隆被问得晕头转向，顺着话题胡乱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只埋头暗自盘算。瞬是日本魔界位阶仅次于哈迪斯的人物，又是魔王的孪生弟弟，小觑不得。不仅魔力强大，人也生的漂亮，是被众人捧在手里长大的。不仅哈迪斯，就连魔界那些个长老、管事都对其爱护有加。虽然从未见瞬发火或越界，可单凭那出神入画的御风之力，也让人忌惮三分。
“你回去守门吧。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潘多拉。”
卡隆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见瞬一脸平静，并无责怪之意，便撞着胆子开口，“刚才那两个人非我日本魔族，是不是要上报？”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只管尽你职责便是。”
“是。”
“去吧。”
待卡隆隐去身影，瞬才沉思着靠向半人高的围栏，手指一圈一圈绕着发丝，心里不明卡妙和米罗为什么非要潜入魔界。这两个人都是吸血鬼的贵族，此举是出于私人原因还是暗藏阴谋？若是私事那便井水河水两不相犯，若不是私事，那就应早加防备才行。可这防备又谈何容易？总不能兴师动众地调来一批狩猎者全天监视吧。再说魔界当务之急是尽快将那些脱逃的魔物重新封印，以免结界溃散殃及人界。除了这边西方神魔的举动，紫龙背后的组织更让人担心。他们显然知道上次日食造成的后果，也在暗中加强了对魔物的清剿，此举无疑是帮了大忙，可一旦面对面，难保他们不会反目。而且，瞬也十分在意紫龙留在学校的目的，按理说佩格萨斯只要不觉醒便不构成威胁，难道紫龙只是为了监视么？
各种问题接踵而来，相互牵连又理不出头绪，瞬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些毫无关联的事件中来回游走，将这些散落的片段撤在一起，却扰得人心烦意乱。瞬无力地揉揉眉心，翻身趴在围栏上吹风。这个时候如果一辉哥哥在会怎么做呢……
冰河单膝支手肘坐在哥特风格的屋顶上看着瞬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偶尔发呆又偶尔傻笑，不由地起了玩味之心。
初来学院之时，就敏锐地扑捉到了空气中的微小的异动。那是人界之外的气息，带着一丝灵动、也弥散着些许清淡香气。不同于任何生物、任何种族，瞬身上散发着惊人的净化之力。冰河曾一度想要将其吸食殆尽，可越是靠近就越发犹豫。他好奇、不解，为何这个从未谋面的日神魔身上会凝聚着如吸血鬼一般沉淀了时间的绵长气质。他想窥视其中的秘密，他甚至想要知道在过去的那几百年里，他是如何凭时光流逝，不刻下一丝痕迹……在遇到瞬之前，冰河认为神魔都是生活在腐朽的黑暗之下的丑陋生物，不论他是否披着一张漂亮的皮囊。他见过太多的情爱，以至于他不再希望看到永恒。即使卡妙与米罗之间，他也觉得那是源于血之诅咒而维系的脆弱情感。但现在，他似乎有些懂了阿布罗迪决定留在巴黎时对他说的那些话……
“岁月在我身上刻下一圈一圈的年轮，我不曾老去，但亘古的寂寞更难消融。所以我留下，只是不想直到枯竭都独自一人……”
不想独自一人……
冰河在心里默念。如果一个吸血鬼的生命里从此只能容下一人，那不就是像卡妙与米罗那样彼此束缚纠缠么？那这个人是否可以亲自挑选呢？
猛地打住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冰河站直身子，眯起眼审视着平台上陷入沉思的人。
突然掺杂了一丝血腥的夜风迎面扫过，冰河立刻警觉起来。难道这学院里还藏着其他吸血鬼？这么重的血味，定是喝了不少！
风里的异动惊断了瞬的思考，他猛地回身，只见来人青面獠牙，目露血光，不由一惊！湛湛躲过横扫而来的利爪，跃向一旁。那人偷袭未果，翻手栖身而上，速度之快，令人乍舌。瞬借着劲风越下楼顶，却双脚发软，右肩猛地一疼，这才发觉已经血染白衫。抬手按住伤口，对手已到跟前，那狰狞的面容在眼前迅速放大，瞬只觉得浑身无力，手脚冰凉，连心也像沁入了冰雪坠入冰窖。然而，那早已嗜血到丧失理智的怪物却突然冻结成冰，“咔吧”一声碎成了颗粒。一袭黑衣的冰河踏过满地碎冰站在瞬眼前，竟是居高临下，脸带柔光。
瞬木讷地看着冰河的脸在眼前放大，直到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映出自己呆滞苍白的脸，才眼前一黑向后直倒下去。
冰河伸手一揽将瞬打横抱起，勾起一个浅笑，“能躲过堕落吸血鬼偷袭的外族，你还是第一个。值得奖励。”
瞬着了梦魇。
他看到自己站在海因斯坦城的塔顶，一身白色华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雅柏菲卡、阿释密达、笛杰尔、卡路狄亚立在远处的的天空中，看不清面容。乌云压顶将他们吞没，又朝着瞬翻滚而来。
哈迪斯将瞬护在怀里，他们一起从塔顶坠入奔腾的冥河。
在冥河冰冷黝黑的河水里，瞬被无数的恶灵拉扯着拖向河底，然后他看到了一辉冷漠的眼睛和潘多拉凄凉的笑容……
瞬在河底的淤泥里越陷越深，胸口闷胀得生疼，他越是挣扎就越是被束缚。他努力张开手，想要抓住什么，哪怕只是冥河浑浊的河水。
就在绝望灭顶而来的瞬间，一只手将他拖出了梦境。
瞬猛地张开眼，头顶是布满星光的夜空，有风袭来，将冷汗吹干，发丝贴在脸颊，但他仍然心有余悸。
“做噩梦？”
冷冽的嗓音在身边响起，瞬惊得浑身一震，一记风刀将冰河耳边的碎发削去数根。冰河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用手背蹭了蹭左脸上的血珠，“招式这么狠厉，应该是没事了吧？”
瞬这才想起刚刚似乎是被谁袭击过，望向冰河的眼神柔和了不少，甚至夹杂了些许歉意。
冰河撇开头，走到河堤上坐下，半人高的草几乎将他淹没，只露一头金发。瞬抚平心绪，发现一直盖在身上的黑色斗篷滑落在腿上，丝绒的面料，摸起来柔软和温暖，正好中和了手上谁人留下的偏低体温。瞬拎了斗篷走到冰河身边坐下，心想着自己是应该道谢的吧。可话还没到嘴边，冰河却先开口了。
“平时看你挺机灵的，怎么就着了这低级动物的道？”
瞬不言，有些赌气似的把斗篷杵进冰河怀里。冰河见状哑然失笑，倒也不觉得气。
“不说拉倒，看星星吧。”往后一躺整个人陷进草丛，“难得的七夕……”
瞬双手环膝，就这样仰头看着天空，银河像玉带一样穿过墨蓝的天，映在河水里像是流动的光之桥。周围除了潺潺的流水声几乎听不到虫鸣，若不是那间或而来的夜风，瞬真的怀疑时间是否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冰河从身后看着瞬散了一地的头发，心想，即使是吸血鬼也是希望有那么一个人的吧，你想要独占，却不是为了嗜血。然后冰河坐起来，挨着瞬，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这样并肩坐着。
天上的星星自顾自地闪烁着，几乎晃花了冰河的眼睛，出生之后的几百年里，冰河从未体会过这样宁静的气息，绵长的悠远的让人忘了身在何地。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发觉左臂被压得有些发麻，低头看到瞬毫无防备的睡颜，冰河觉得好笑，明明从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地彼此试探，到最后竟睡得这样沉，难道是命运的捉弄？
吸血鬼从不信命，他们有足够长的时间来证明一切只是为了给漫长的生命找个合理的借口，让自己活得舒服些。
冰河叹口气，东京果然像撒加说的那样，充斥着各种未知……
睡意渐渐袭来，冰河暗道，中午真不应该跟阿布罗迪那妖精去看热闹……
临近午夜，夜风贴着草皮从河堤上吹过来，轻轻抚平瞬脸颊的碎发，瞬喃喃低语道，“小哈……是你么……”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4文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