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唱一和》坠云落砚

53、53

　　下午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来，语文老师还没喊下课，孟颜峤弓着腰，捂着肚子，她拍了拍前桌姜颖的肩膀。

　　“咋啦。”姜颖转过来，面露疑惑。

　　孟颜峤招了招手，示意她离近一点。

　　“你带卫生巾了吗？”她用手挡住嘴巴，小声道，“我好像大姨妈来了。”

　　她也不太肯定，但是这两天脾气很暴躁，做事情也没什么耐心，刚刚课上的时候，肚子还一直痛。

　　按照上个月的经期，她应该再过两天才来，可目前的种种表现都是她经期即将来临的征兆。

　　孟颜峤不敢冒险，想先提前做好准备，她可不想在高三最后几十天，还给别人贡献谈资。

　　“我月初来的，用完了。”姜颖着急关心道，“你现在感觉有没有。”

　　“要不我找其他人问一下，然后陪你去厕所。”她担心孟颜峤的裤子上有，想帮着她遮掩一下。

　　“麻烦了。”眼下的情况，孟颜峤就是害怕麻烦，也不得不麻烦一下别人了。

　　“咱俩还用得着说这个。”姜颖摆了摆手，立马离开位置去找别人女生问有没有带卫生巾。

　　孟颜峤的肚子一坠一坠的痛，她枕着左上角的书，明明天气很暖和，可是她身上却感受到了一阵冷意。

　　坐在旁边的贺斯煜刚才隐隐听到孟颜峤和姜颖的聊天内容，现在见孟颜峤的样子，当即清楚是什么情况。

　　“去小卖部吗？”他的长腿一伸，踢了一下前面梁源的椅子。

　　“走呗。”梁源放下笔，说话的同时已经站起来，走到王然桌子边，敲了两下，“走走走，去小卖部。”

　　孟颜峤听见声音，动都没动，像条咸鱼一样，生无可恋地盯着教室后门。

　　走到后面的贺斯煜出教室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孟颜峤，两人目光相撞。

　　大脑处于休眠模式的孟颜峤眨了眨眼睛，反应慢了好几拍，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贺斯煜已经没影了。

　　“峤峤，走吧，我们去厕所。”姜颖蹲到孟颜峤的身边，她拍了拍裤子兜，“我借到了。”

　　孟颜峤嗯了一声，她坐起来，看了看周围，见没啥人，站起来，还把上衣往下扯了扯，试图把屁股遮住。

　　下楼时，她对姜颖道：“我走前面，你帮我看一下后面有没有。”

　　“OK.”姜颖比划了一个手势，她停下来，等孟颜峤下了几层楼梯，然后盯着她的屁股看。

　　过了一会儿，她快走几步，跳着下楼，到孟颜峤的身边。

　　“有吗？”孟颜峤迫不及待地问道。

　　“放心，没有。”姜颖一个肯定的眼神。

　　孟颜峤仍然不自在地往下拉了一下衣服，不过听姜颖这么说，还是松了口气。

　　到了厕所，她马上跑进去找了一个位置进去换卫生巾。

　　出来后，孟颜峤肉眼可见的腰背挺直了。

　　“多亏有你。”她挽着姜颖的手臂，庆幸道，“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弄了。”

　　“没事。”姜颖摸了摸孟颜峤的手，“你的手好冰啊。”

　　“刚刚洗了手。”孟颜峤在她的手背上搓了搓，“也有一点是生理期的原因。”

　　“难怪我感觉你最近脾气不太好。”姜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我脾气差别有这么明显吗？”孟颜峤意外，她自己肯定是能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变化，可是她感觉自己对别人是有在忍耐的，有尽量在维持自己的耐心。

　　姜颖狂点头，似乎想要增加自己的说服力。

　　“很明显。”她道，“就是因为你平时脾气看起来太好了，所以你只要有一点变化就很明显。”

　　闻言，孟颜峤反思了一下。

　　快到教室门口，姜颖突然道：“也有可能是你平时太压抑自己的情绪了，久了就会释放出来，就算你自己想压着，可你的身体比你的意识更清楚，情绪不能只堆积，而完全不释放。”

　　她的脸上漫不经心，好像随口一说，但仔细深思其中的话，又会觉得说得挺有道理。

　　孟颜峤把姜颖的话放在了心里，她一副若有所思地回到座位上，等发现课桌上的奶茶时，奇怪道：“谁的奶茶忘拿走了吗？”

　　“不是啊，是贺哥请的。”梁源解释道，他的手里还拿了一瓶雪碧，“我们都有。”

　　“都有，我的呢？”姜颖听见有喝的，在自己位置上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我怎么没有？”

　　“眼睛没用可以捐了。就放你桌上的。”梁源抻着脖子看过来，结果除了书和试卷，啥也没有。

　　“哪里有。”姜颖撇了撇嘴角，“是我眼睛有问题，还是你脑子有问题。”

　　“我明明给你放桌上的。”梁源到处找，头都快埋在地上了，总算是找到了。

　　他弯着腰，从姜颖的座椅底下捡起来一杯香芋味的奶茶，“这不是嘛。”

　　姜颖瞬间多云转晴。

　　孟颜峤淡笑着看他们打闹，突然才想起来，被他俩一打断，差点忘了和贺斯煜说一声谢谢。

　　“贺斯煜，谢谢你的奶茶。”身体处于特殊时期的孟颜峤，声音听起来像棉花一样，下意识拖长的尾音，宛如带了把小勾子似的，又乖又娇气。

　　或许连当事人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对贺斯煜有了足够的信任，因而渐渐有了依赖的心理，所以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娇懒了些。

　　“不客气。”贺斯煜装无比淡定，好似这是一件什么不值一提的事一样。

　　要说心里还有点什么遗憾，就是学校小卖部的奶茶口味太少了。

　　他记得小区外面有家奶茶店，每次他路过的时候，排队的人都挺多的，下次和孟颜峤一起赶车的话，可以带她去那里买奶茶。

　　孟颜峤不知道贺斯煜在想什么，此刻她正专心地撕开奶茶杯的塑料膜，将里面奶茶粉和椰果一样一样地倒出来，然后跑到前面去接热水。

　　她抱着奶茶回到座位上，杯壁的温暖一直传递到心窝里。

　　孟颜峤抱着奶茶，就连上课时也不肯撒手，要不是太烫了，她都想先喝一口，以此安抚身体的不适。

　　语文课上，因为是班主任的课，就算他晚到了几分钟，也没几个人敢在他的课上造次，大多都在安静等待老师的到来。

　　三分钟后，班主任来到教室，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打开多媒体，插上U盘，在一堆文件夹中找到一个古诗文背诵的栏目。

　　在这过程中，班上的男生伸长了脖子，有点近视但一向懒得戴眼镜的都把眼镜戴上了，似乎想探寻班主任的U盘里有没有什么小秘密之类的。

　　结果令人大失所望，U盘里面除了语文资料，还是语文资料。

　　“给大家放一首歌。”班主任将鼠标移到一个项目名称上，“和我们高中必背的一篇文言文有关，在这之前，有没有人主动举手，给我们背一下《鸿门宴》里要求背诵的段落。”

　　《鸿门宴》里要求背诵的段落篇幅并不长，难度不高，但没什么人举手。

　　孟颜峤不知道怎么想的，高中两年多都没有举过手的她，头脑一发热，举起了手。

　　班主任看到她举手的时候，脸上充满惊讶和意外。

　　“好吧，那就请孟颜峤给我们背一下吧。”

　　孟颜峤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来，前面的人都转过来看她。

　　她的心突然跳的很厉害，被所有人注视的时候，她恨不得有台时光机，让自己穿回上一刻，告诉自己不要冲动举手。

　　但手已经举了，老师也看到并且要她背诵，现在后悔也晚了。

　　孟颜峤硬着头皮站起来，脑袋一片空白。

　　她不断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相信自己，可以的。

　　孟颜峤努力忽略掉一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使劲回忆起《鸿门宴》背诵段落的开头。

　　背第一句的时候，她还得想下一句，免得中间卡顿，否则她会更加紧张。

　　磕磕绊绊地背完，孟颜峤还是后悔得想找块豆腐撞死，她是撞邪了吗，为什么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突然举手。

　　举手就算了，背的结结巴巴，表现得也太拉胯了。

　　生理期间，孟颜峤的心情紊乱且起伏不定。

　　“很好。”班主任微笑着道，眼里欣慰，还隐隐夹杂着鼓励和赞赏。

　　“突然想到一些话，想和大家分享一下。”班主任有感而发道，“从高一当大家的班主任开始，到现在我们已经相处了两年多的时间，对于彼此的性格，相比多少也很清楚。”

　　“我们班的孩子有一个特点，就是不管是成绩好还是一般，性格外向还是内向，似乎在课堂上都不太喜欢表达自己。”他道，“我知道大部分人是害怕出错，因此而被人嘲笑。”

　　“有句话说，你不去尝试，怎么知道是对是错，怎么知道别人会不会嘲笑你呢？”班主任惯常地顿了顿，又接着道，“这句话没有问题，但对于大家来说，迈出第一步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的。”

　　“未来你们上了大学，会有很多表达的机会，这些机会一旦错过，你可能再也没有表达的勇气和欲望了，你将终其一生默默无闻。”他道，“默默无闻没有错，但你问问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决心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是不是从未畅想过自己畅所欲言，光彩绽放的那一刻。”